榮管事這一趟沒有白跑,瞭解到了帶頭挑事的那個年輕人的底細。
怪不得是個生面孔,那人叫毛二伢子,嫌在家務農辛苦還賺不到錢,一直在京城做混混,年前回村過年,那時村裡已經簽完了契約,他自己大字不識幾個,就這麼空口白牙地鼓動村民撕毀契約,這怎麼看都是有人背後指使,但村民居然就受了他的蠱惑。
上次鬧了一場後,村民們見榮管事又去了,以爲權貴人家通常辦事的那幾套手段要輪番使出來了,就在村長家裡,一羣村民拿着各種農事傢伙當武器,從昨天清早一直吵到天黑,整整一個白天,耗時巨長的一場拉鋸戰,在疲憊不堪中,被榮管事極有技巧地套出了那個年輕人的事情,今天一早就急忙返程了。
童明俐寫來的信中,只說了楊思遠找人去農場給顧昀添點麻煩,但不知道真正辦事人的姓名,如今從榮管事嘴裡得到了補充,衆人心中都有數了。
雖然猜得到,楊思遠肯定不是直接和毛二伢子接觸和下令,必有別人居中跑腿傳話,但毛二伢子畢竟是個追根溯源的突破口,怎樣讓他在公堂上說出實話,就看訟師們的本事了。
等過兩天,狀紙一遞,就看是顧昀先叫毛二伢子開口,還是楊思遠那邊先叫毛二伢子閉嘴。
反正這場雞飛狗跳的戲演定了。
榮管事舟車勞頓一路辛苦,稟完了事就被領下去休息,宮長繼留顧昀一塊吃晚飯,寧佩蘭則帶着白蔻先回後宅說話,把上午童明俐的信給她看。
白蔻看罷信,起身在房間裡來回踱步。
“童小姐連這種私隱的事情都跟您說,她在感情上應該是偏向您的。”
“我也是這麼想的,就是可恨她受這樣的欺辱,卻無人能替她出氣。”
“這樣,您在回信裡把農場的事跟她提一提,就說引起了大麻煩,我們世子已經焦頭爛額,想了一個速戰速決不走尋常路的辦法,以此來看她的反應。”
“你想看到她有怎樣的反應?”
“我希望她沒有任何反應,等狀紙遞進公堂,消息傳開,樑楊兩家人的反應纔是我最想看到的,只要他們氣急敗壞,就證明童小姐沒有出賣我們。”
“好。”
“新的女子茶室已經佈置得差不多了,要不您在信裡與她約一次石榴會的聚會,就當出門散散心吧,女子茶室也可以作爲一次正式營業前的試營業,看看還有哪裡不足需要補上的疏漏,而你們二位正副會長在小房間裡單獨聊天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好,這個辦法不錯,就這麼定了,明天我就寫信給她約日子。”
一整天都愁眉苦臉的寧佩蘭,臉上此刻終於有了幾分笑意,招呼白蔻坐下,兩人一邊喝茶,一邊由白蔻講些街上的趣事給寧佩蘭過過癮,她現在有孕在身,在家裡實在憋得狠了,最多就在天水坊的大街上轉一轉,並不往外走,外面好多新鮮事她都只能從白蔻這裡瞭解。
晚飯時間,顧昀和白蔻都被留下用飯,飯後他倆回去,更衣完畢坐在耳房說話,互相分享消息,童明俐那邊越來越糟糕,就連顧昀也不免擔心起來。
“我這邊因爲農場而焦頭爛額的消息慢慢已經散出去了,樑仲山肯定有所耳聞,恐怕正得意洋洋呢,等他知道童明俐要來我們女子茶室參加聚會,他一定會好奇她在聚會上聽說了什麼。”
“就看是這聚會先開,還是官司先打了,她們女眷還要約日子呢。”
“就算官司先打也不要緊,樑仲山他們在吃驚之後,會更好奇我還做了哪些佈置,我跟宮長繼是鐵哥們,又是農場的兩大股東,寧佩蘭與童明俐,石榴會的正副會長,樑仲山不可能不在意她們兩個女人私下談過什麼。”
“不知道他們夫妻倆談起此事時,樑仲山會不會動手打人。”白蔻突然摩挲着下巴不負責任的猜測道。
“你想看到這樣?”
“他們夫妻衝突越大,我們表小姐才更會向着我們,只要她堅定地站在我們這邊,您不是和誠王商量好了要對蘭珠出手麼?”
“呃,你知道了?”
“哼,王妃說的。”
“我們現在只是這麼考慮,打算等確認童明俐確實站在我們這邊後,由她通風報信,查到蘭珠某天的行蹤,趁她上街,找拍花子把她擄了。”
“然後呢?”
“然後問口供呀。”
“蘭珠被擄,她在樑府留下的爛攤子誰收拾?那不是明白地告訴樑仲山,蘭珠失蹤是有人害她?最終目的是對付他們整個樑府?”
“呃……童明俐和拍花子現在都沒準備好,我們就沒商量到那麼細緻的細節。”
“蘭珠是樑仲山的得力助手,她手上應該也會留有一部分文本案卷,她失蹤好辦,她留下的東西怎麼辦?不想好後路,就先打草驚蛇,笨不笨?”
“笨。”顧昀一副悉聽指教的模樣,老老實實點頭,緊接着一臉討好的表情,湊近白蔻緊緊抱住,“你有什麼善後的主意呢?”
“在確認了我們表小姐是向着我們之後,得請她先查實蘭珠手上確實文件賬冊這類東西,再查清她某天的行蹤,她出門我們擄人,同時我們表小姐拿走那些文件賬冊和金銀首飾等值錢物,以信函的名義遞送給王妃。兩件事要在同一天完成,否則當天樑仲山發現蘭珠失蹤,必會找她的物品,文件和財物一併丟失的話,就有多種解釋了,誰知道是不是蘭珠主動背叛了他呢。”
“蘭珠背叛樑仲山?聽上去像是個笑話。”
“這可不是笑話,而是有可信度的,畢竟蘭珠現在既不是妻,又不是妾,她雖然在樑仲山面前有極高的體面,本質上來說,依舊只是個隨時可能會被賣掉的美人,她難道不想嫁人生子好好過完這一輩子嗎?她替樑仲山出面打理外面的一切,認識了什麼人,她不說,樑仲山又怎麼會知道?只要有足夠的利益,背叛自然輕而易舉。”
白蔻語氣平淡地假設和陳述,顧昀卻聽得心驚肉跳。
蘭珠是樑仲山的得力助手,如同白蔻一樣,蘭珠一心侍奉樑仲山卻始終沒有一個穩定的身份,隨着她年紀越來越大,若是擔心樑仲山隨時翻臉賣了她而主動背叛是完全說得通的,而白蔻能把這份心情說得如此清楚,是不是代表她也曾這麼考慮過?!
在這樣的心情下,又與聖人達成了密約,真是好巧。
顧昀開始有些心慌意亂,緊緊抱住白蔻,胡亂地在她臉上亂親。
白蔻簡直想拍飛這個在她臉上亂舔的大狗,完全不明白自己哪句話觸動他這麼來勸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