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說得這麼有經驗的樣子？”
“因爲曾在鴨池坊見過一個活例子。有戶人家有家族性的惡疾，猜測是某一代過繼來的男丁帶來的病，傳男不傳女，女兒一切正常，但兒子不是十歲前夭折就是活不過二十五歲，所以是真正的孤兒寡母人丁單薄。老母親跨了半個京城，給唯一活下來的獨苗娶了媳婦，新娘進門後得知此事已經晚了，婚後半年丈夫發病，一病不起，兒媳婦那時懷孕三個月，家裡家外各種操心事，最後累到流產，她丈夫在冬天前嚥了氣。岳父家怨恨親家惡意欺瞞，沒讓女兒守孝，在熱孝裡就改嫁了。”
“鴨池坊的故事可真多。”
“鴨池坊人口密集，都是平頭百姓，各家都有故事。這事在當時可是大鬧劇，岳家可不是人丁單薄，女婿臨終那幾天，這年輕兒媳婦的堂兄表兄親兄弟就在鴨池坊守着了，聽到哭聲傳出來，往衙門報喪的人才出門，他們就直接衝家裡去把人和嫁妝一起帶走了，還把媒人暴打一頓，這錯誤婚姻能成功，這媒人居中沒少隱瞞欺騙和誤導。”
“那老太婆爲什麼非要找個人丁繁盛的人家結親？”
“很簡單啊，兒子肯定是活不長久的，家裡也沒親人了，自己的養老只能依靠兒媳婦，等到媳婦平安生產，看在外孫子的面上，外公和舅舅們能不伸手相幫嗎？算盤打得響亮吧，誰知道這兒媳婦給累得小產呢，他們家徹底絕戶了。”
從小生活在國公府範圍裡的丫頭們哪裡聽過這麼精彩的市井八卦，人人都傻了眼，聽得目瞪口呆，不知道對這個故事該作何評價。
顧昀轉轉眼珠子，指着美輪，“白蔻說得對，我們乾乾淨淨的丫頭憑什麼要嫁個有隱疾的病鬼。先請嚴伯幫忙留意，他這樣的老掌櫃，人面廣，請他放消息出去，把她們姐妹倆的家庭情況實話實說，不要隱瞞，找真心自願的人家。”
“是，三少爺。”白蔻點頭應下。
姐妹倆破涕爲笑，被衆丫頭們扶着向少爺謝恩。
“本來剛跟夫人求了個恩典，被你們這一鬧差點忘了。”
丫頭們立刻眼巴巴地望着顧昀，想知道是什麼恩典。
顧昀指着白蔻，“你們都要謝她，夫人剛同意下月初一開始，你們的一日三餐轉到文菱院的賬上。”
丫頭們一臉茫然，沒有反應過來是什麼意思，白蔻已經一聲歡呼，雀躍不止。
“謝大夫人！謝三少爺！”
“謝夫人！謝少爺！”素嬸跟在白蔻後面行禮謝恩。
“謝夫人！謝少爺！”衆丫頭們連忙行禮，心頭隱約覺得這是個好消息，但還是有些沒想明白。
“姐妹們，大夫人允了大家下月開始自己做飯，要出嫁的姐姐們可要趁此機會好好磨練廚藝哦，女紅雖然重要，但是主中饋更重要。”白蔻笑眯眯地爲大家解釋。
“呀！”美輪美奐姐妹臉色頓時發燙發紅，捧着臉羞澀得不行，其他人哈哈大笑。
顧昀被丫頭們的喜悅感染，也笑得合不攏嘴，但在目光掃到白蔻時，心頭又隱隱感覺怎麼有種被設計的不爽。
一直守在正房的小茜小菁聽到前院的熱鬧，偷偷摸摸跑過來窺探，才發現少爺原來在這邊，連忙上前行禮，沒一會兒就有小丫頭嘴快地告訴她們兩個好消息，把她倆也羞得滿臉通紅。
顧昀任由丫頭們鬧騰，自己回屋溫習功課。
美輪美奐收拾好情緒，捧着茶水跟進正房，然後在書房外安靜地候着，白蔻則快速地安排好了下月開始的新福利。
早晚兩頓她來做，中午那頓由素嬸負責，她是唯一廚藝比較好的，做些家常菜弄一頓飯沒問題，其他丫頭完全不行，在這樣的人力分配上，先優先訓練美輪的廚藝。
女紅和中饋是同等重要的閨教，只是做丫頭的，女紅技能滿分，廚藝零分，如今即將放良嫁人，能練成怎樣都行啊。
而能自己做飯，就解決了吃不飽的問題，食材統一籌備，能吃才能幹活。
次日清晨，白蔻一起牀就拿着新定下的五日菜單奔了西廚房那邊，那時當天食材纔剛送到，還在分揀清理，白蔻拉着嚴伯到角落裡一番嘀嘀咕咕，嚴伯捋着鬍鬚，眼睛笑彎來，連連點頭。
跟嚴伯約好了上午碰面的大致時間，白蔻跑回文菱院，把這事託付給了素嬸，因爲等嚴伯有空過來走一趟時白蔻自己要麼是在校場要麼是在東廚房。
既然請嚴伯做媒人，他過來看看人也是應當的，素嬸就要充當一下長輩，領丫頭們去二門上說話。
所以在跟素嬸講妥了之後，白蔻開始給三少爺做早飯，蒸了一鍋雙色發糕，她用油紙包了幾塊，衝到二門上賄賂守門的婆子去了。
婆子收了好處，一口應承等嚴伯來了就通知文菱院。
該做的安排都做好了，大家按部就班地侍候了少爺出門，今日三少爺例行要去八井坊的大校場，一身藍底白浪的箭袖顯出乾淨利落的氣質。
顧昀出門了，衆人也開始各忙各的，白蔻奔去校場跟吳大嬸子學習基本拳術的最後幾招。
校場裡不少人都在談論昨天的鬧劇，埋怨三老太太老糊塗，竟敢派刁奴在國公府裡大放厥詞，三太爺只是庶子，他在官場上能有今日成就不容易，是他自己一步一個腳印走出來的，昨天這麼一鬧，三太爺的老臉都給丟盡了。
女護院們都是嬸子輩的，她們知道府裡很多往事，聊着聊着，就說到了當初熱孝期時女眷們要出席的幾場儀式和小憩的宴席，這個三老太太總是能雞蛋裡挑骨頭，沒有能讓她滿意的地方，弄得上上下下都一肚子不滿，若不是看在三太爺是先國公庶弟的面上，又是熱孝，老太君才忍了這口氣，之後親戚情分就淡了，除了一年三節之外，基本上沒來往。
從昨日的情形來看，三老太太是一點都不認爲自己當初有任何錯的地方，還擡着三太爺的招牌，越發的蹬鼻子上臉了。
白蔻練了一個時辰的武功，聽了一腦袋的舊時八卦，精神抖擻地跑回文菱院，守門的婆子衝她眨眼，白蔻回了個心領神會的微笑。
文菱院裡，大夥們正戲謔美輪美奐她們四人，先前和嚴伯的見面很順利，美輪美奐也沒瞞他自家的情況，只求嫁個溫飽至小康之間的人家就行，嚴伯表示理解，雙方愉快分手，接下來就是等消息了。
白蔻湊趣了幾句，提了溫水回房更衣，然後一刻也不敢耽誤地往東廚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