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宮歌舞笙簫,有樂聲隱隱轉來,還沒進入大殿,便能感受一股太平之世,但真實情況呢?
進了前門,便見着羽林軍把守着各個通道,人數也比往日多了一倍。
宋玉心情沉重,不由得握緊了雙手。
“什麼,要收本王身,這又不是上早朝,反了你們不成,睜大狗眼看看,本王是誰?”
“小王爺見量,這是太后的吩附。”
“我去……”
一側宮門旁,傳來一陣吵鬧,宋玉心下一緊,急急上前,謝玄瞟她一眼,不緊不慢的跟着。
果見幾個羽林軍截住了小王爺周林的去路。
“這是怎麼回事?”宋玉問向謝玄,一月未入宮,竟變化這麼大。
謝玄聳聳肩,“劉承向太后娘娘提議,因亂黨之事,爲了安全起見,凡是入宮者皆不得帶武器。”
“這話從何說起?武將自是不能攜帶武器,而文官何時攜帶過?亂黨,什麼亂黨?”
謝玄道,“便是假幣一案……還是皇上提出有亂黨一事。”
宋玉一窒。
片刻,“什麼時候開始的?”
“十天前。”
宋玉到也明白,說是防止亂黨,其實是給燕黨一個下馬威。
她閉了閉眼,走上前去。
“宋大人不用了。”謝玄在一旁說道,並伸開雙臂,自覺接受檢查,小王爺見此,狠狠朝她二人看來。
“她爲什麼不用?她只是一個辭官。”
宋玉皺眉,謝玄冷冷朝小王爺看來,“本官爲她擔保。”
小王爺不服氣,也是冷笑一聲,“你憑什麼爲她擔保,太后娘娘下令,可是一視同仁,難道你敢違背娘娘旨意?”
小王爺以爲能將他一軍,那知謝玄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朝他走近兩步,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說道,“憑本官是娘娘心腹,而你,不是。”
宋玉一怔,小王爺一怔,所有在場的人一怔。
謝玄長袖一拂,牽起宋玉的手大步離開。
若是以前,她會稱讚一聲太帥。
可是,形勢讓人憂慮,京中軍權當握在太后手裡,燕榕你要怎麼辦?
走了兩步,宋玉用力甩開他的手。
謝玄停下看她,她咬着脣,眉頭緊皺,“亂臣賊子,我不屑與你爲伍。”
她忍無可忍,從他面前走過,他長手一伸,攔住她的去路,他靠近她,她後退一步,又停下,瞪大着雙眼,那模樣,明明帶着懼色,仍固執不己。
他笑了笑,“若我是你,便不會這般沉不住氣。”
他是站着說話,不腰痛。
“戰還未打,難道你對燕榕沒信心?”
“雖然,他敗跡己顯,不過,只要有一線機會,也要爭取一下是不是?”
“你可知,那一線機會是什麼?”
宋玉不回答,仍瞪着他。
“你靠近一點,我告訴你。”謝玄笑道。
明知可能有詐,可她還是受不了“誘惑”,朝她走近一步,她倒要看看,他又耍什麼花招。
他低下頭來,湊到她的耳邊,姿態曖昧,輕輕吹了一口氣,“我不告訴你。”
宋玉怒極,舉手便打,他竟然沒有避開,胸口生生捱了一拳,反倒她愣了愣,瞬間,他一把捉住她手碗,笑道,“花拳繡腿,走吧,逗你玩的。”
二人倒像是鬧彆扭的情人,宋玉臉黑,再次甩開他的手大步離去。
謝玄緊跟身後,嘴角微翹,目光一斜,那廂,有一羣人,爲首的一身玄袍,袍上五爪金龍異常耀眼。
宋玉來到大殿,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謝玄那個厚臉皮,將他的位置挪了過來,宋玉無語。
片刻,太監宣道,太后駕到,皇上駕到,衆人起身行禮,宋玉心跳如鼓,待各方坐定,她迫不及待朝他看去。
她的位置遠了些,依然能見他笑着與太后說話,一切如舊,兩個美人端坐在他右下角,小路子垂首侯在他身後,清漪在太后左側,首例是劉承與端王……
大殿,歌舞再起,宋玉又朝衆臣看去,除去她進來時,衆人好奇的目光外,接着,談笑的談笑,低頭的低頭,該喝的喝,該吃的吃,而女眷那側,偶爾笑聲傳來,她注意到蘇夫人,被兩個貴婦圍着,好似在談論她的肚子,幾人都笑得跟花兒似的……
這一切的一切,讓她恍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沒有黨爭,沒有爭權,沒有殺戮,甚至她與燕榕之間,沒有交集。
宋玉身子一抖,低頭朝腹部看去。
“喂,你老盯着你肚子瞧什麼?”謝玄的聲音嚇她一跳,宋玉趕緊垂下雙手,寬大的衣袖正好遮住腹部,她神色鎮定,目光落在太后身上,因太后開始說新年賀詞。
官方語言,不聽也罷,宋玉藉機再朝向燕榕看去,他的目光始終淡定無比,她垂了垂眸,他,到底怎麼個想法?不管如何,離去之前,定要見一見。
如此想着,卻聽到太后喚了她的名字。
她一愣。謝玄扯着她的衣袖,她立即起身,來到大殿中央,跪拜行禮。
“宋大人,聽聞你病了?”
“是。”
“哀家見你的確臉色不好,你上的摺子,哀家也看了,哀家知道你用了心,但是你辜負哀家的期望爲實,哀家暫且將你調離京城,還是回雍縣當你的七品縣令罷。”
“臣尊旨。”宋玉再次跪拜。
衆臣小聲議論,貴妃案停,他們早己知道,太后不乘機向皇上發難,卻是放了一馬,那宋玉病了一月,倒似變了性子,當真令人深思。
“好了,你退下吧,貴妃案一事,便交由大理寺去辦。”
太后此令,只是給衆臣一個說辭,她又豈會讓人去真正調查,衆臣心裡跟明鏡似的。
宋玉“乖巧”退下,臨起時,看了燕榕一眼,他也正看來,她有些小激動,他立即將目光移開,她心口一傷。
一場小小插曲,風過無痕,歌舞繼續,喝酒繼續,宋玉卻久久不能平靜心來。
突然感到一道強烈的目光看來,她心中莫明一顫,直覺朝燕榕看去,可他在與端王爺耳語,是誰?
她在殿中掃了一圈,只因那道目光明顯恨意十足,她不由得握緊了雙手。
這時見着蕭美人出了正殿,她想了想,也起身。
“去那裡?”
“管你屁事。”宋玉忍不住低聲說道,聲音不大,卻讓相鄰兩桌聽見,紛紛朝她看來,她纔不在意,拂袖而去。
謝玄聳聳肩,朝四周鄰人解釋道,“她脾氣不好。”
衆人切了一聲。
“美人留步。”
宋玉追上蕭美人,看了看四周,上前行了一個禮。
蕭美人轉過身來,見是她,臉上一喜,瞬間又黑下來,“原來是宋大人。”
宋玉一聽這口氣,暗忖,遭了出門沒看黃曆,遇上她心情不好之時,該如何開口?
在她思索之際,蕭美人指責說來,“你上次給本官出的什麼餿主意,豬腳花生湯?哼,本官問了,那是給。”她撇撇嘴,不好意思開口,還是沉聲道,“是給生了孩子的婦人喝的,怪不得皇上不喜?”
宋玉一怔,原來是這事?
她眼珠一轉,故作不解,片刻似恍然大悟,“下官那日說的,不是給皇上喝的,是讓美人喝的。”
“什麼?”
“豬腳花生湯除了婦人喝之外,沒生孩子的也能喝,難道美人不知,這湯可以美容養顏,還能豐胸,這便是你輸給管美人的原因。”
“啊?”蕭美人聽言朝自己胸部看去“豐胸?”
宋玉急忙點頭,蕭美人慾多打聽一點,只聽身邊宮人輕咳一聲,她立即反應過來,與一個外臣談什麼豐胸?她頓時臉色一紅。
“放肆,本宮什麼不知道,還不退下。”
宋玉嘿嘿一笑,“美人,下官是專門有事相求。”
蕭美人眨眨眼朝她看來……
“美人,咱們要幫宋大人傳話嗎?”
蕭美人在宮人的攙扶下,從淨房走出,“他也算幫過本宮。”
“可是奴婢怎麼覺得宋大人在皇上面前失寵了,以前在宮裡常見往福寧殿跑,這一個月來,不僅未見她的人影,還被太后貶了職。”
“笨。”蕭美人點了點宮人的額頭,“太后不喜,便是皇上喜,這個道理也不明白。”
“哦。”宮人點點頭,“原來如此,美人真聰明。”
蕭美人呵呵一笑。
“可是老爺是太后的人呀,咱們應該幫着太后。”
“蠢。”蕭美人不以爲然,“嫁出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說本宮該站在那邊?”
宮人再次醒悟,滿臉歡喜。
“誰?”
突然面前飛出一個人影,嚇得二人一愣,宮人趕緊將主子護住,正要大聲喊人。
“驚嚇了蕭美人是小王的不是,小王這廂有禮了。”
正殿。
太后與劉承幾人喝了酒,看着案上的食物,低聲問向清漪,“怎麼沒有準備哀家喜歡的鹿肉?”
清漪掃了一眼,躬身道,“清漪早有吩附,清漪就這去御膳房看看。”
“嗯。”太后頜首。
清漪退出,正遇蕭美人歸來,端坐在位置上,卻神色不對,一旁的管美人見了,以袖掩口,“妹妹怎麼了,臉色不好?”
蕭美人瞟她一眼,“你那隻眼看見本宮臉色不好?”
管美人被嗆,表情一僵,卻也未做爭執,端起酒杯輕抿一口,蕭美人冷哼一聲,平生最討厭這種惺惺作態之人。
她又朝燕榕看去一眼,眉頭微皺,立即垂下雙眸,似矛盾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