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果然如此,兩成之力,能將太子斃命?且太子也是習武之人,怎會一點反抗也沒有?
很明顯,小王爺被別人當成了刀刃。
幾人聽了小王爺的詳細敘述,皆沉默不語。
只聽宋玉問來,“小王爺爲何會在保國寺?”
她提出了至關重要的問題。
小王爺愣了愣,看着宋玉的眼神有些避閃,“因見清漪,德妃娘娘心情不佳,便提議到保國寺散心。”
“小王爺是突然提出,還是有人在小王爺面前提及。”
“這……”聽這麼說來,小王爺也明白了兩分,臉色變了變,突然想到,那日他心情鬱悶,在樊樓喝了酒出來,被一和尚叫住。
“這位公子,貧僧見你印堂有一團黑霧,恐一個時辰之內會有血光之災。”
自高宗信佛以來,大燕大力發展佛學,百姓也跟着效仿,佛學在大燕地位逐高,各地寺廟香火旺盛,高僧皆受人尊重。
不過,小王爺纔不吃這一套,“放肆,本王好得很,你休得胡言。”
“公子莫不相信,貧僧與公子素昧蒙面,騙你做甚?貧僧只是出言提醒,望公子小心爲妙。”
小王爺冷笑一聲,未將和尚的話當真,上了馬車回府而去,然而未過半個時辰,突然馬兒一聲嘶叫,發瘋似的狂奔起來,在他還未回神之際,己被甩出車箱摔在地上,額頭被撞破,頓時鮮血直流。
身邊的隨從立即將他扶起,除了額頭,倒也沒傷着其他,隨從們鬆了口氣,其中一人嘆道,“卻被那和尚說準了。”小王爺聽言立即令人去將那和尚請來。
府內,好茶奉上,和尚本清高,但見小王爺的傷,忍不住關心一問,如此你一言我一句,二人談得投機,小王爺便讓和尚算算他的命數。
和尚直言,“公子深受情傷。”
小王爺更是深信不凝,幾真幾假的說出心中苦惱,和尚道,“保國寺的法事天下聞名,不管是求平安,求姻緣皆可去聽一聽,拜一拜,最好能帶着心上人一起。”
如此,便有他在清漪面前提出保國寺散心一事。
衆人聽得入了迷,當然小王爺將對清漪的癡迷改成,對妹妹一般的關心,除了樑仁,其餘皆知內情。
“嘖嘖。”徐盛帥先開口,“這不明擺着是算計嗎?你還真上當,那種江湖騙子,你也相信?”
小王爺低着頭,此番想起,才知,他早己陷入別人的陷阱之中。
“之後,你有沒有見過那和尚?”宋玉問。
小王爺搖搖頭,“其實本王也並非真信,只是那和尚挺會安慰人,並且去保國寺祈福,本王也沒覺得不妥。”
的確如此,這也不能怪他。
宋玉暗歎一聲,“我知道了,此事果真是有預謀的。”
衆人皆表示同意。
“雖然是有預謀,但本王的確刺了他,這還可以洗刷冤情嗎?”
“我會盡力而爲。”宋玉說着來到他身邊,“不過,結果難測。”
小王爺聽言張了張嘴,嘴角扯出一絲苦笑,“其實,本王也知,那有這麼容易,但是……”他擡頭認真的看着宋玉,“若皇上爲難,你告訴皇上,本王撞下的禍,本王願意承擔,本王不懼死。”
他的話讓宋玉微怔,未想這個貴公子哥在如此處境下懼不鬧,還有一份擔當的勇氣,倒也令她敬佩。
宋玉朝他點點頭。
幾人出了審訊室,無衣道:“如小王爺所說,他只用兩成之力,那麼太子是因何而亡?”
“最麻煩的是衆人都見着是小王爺行兇,莫是太子在之前便有疾,或是受過什麼傷?”
樑仁皺着眉,將心中猜測說了出來。
“嗯,有這個可能。”無衣點點頭,“不過,會是什麼樣的病,會因劍傷而喪命?”
“其實案子不難推敲,只要能檢查屍身,便可得知真相,但是難便難在此處。”
無衣:“不錯,西戎人決不可能讓我們驗屍。”
“那該怎麼辦?這不明擺着是設計大燕嗎?”徐盛不服。
宋玉笑了笑,“這世間,有許多事情,便是知道了原因,我們也無可奈何,無法去阻止。”
正說着,突見小路子遠遠的走來。
“喲,大家都在呢。”
小路子朝衆人行了一禮,“皇上讓無衣公子,宋姑娘這邊一完事,即刻入宮。”
“我也去嗎?”宋玉問。
小路子笑道,“皇上怕姑娘多想,所以才讓小奴過來傳話。”
“多想?什麼多想?”宋玉一頭霧水。
小路子撓撓頭,“就是那個……”當着衆人的面,他怎麼好說,“是張大人回來了,拿了西戎畫師的畫。”
“哦。”宋玉點點頭,“那麼快走吧,我也有話要告訴皇上。”
幾人極快上了馬車。
再次回到御書房,宋玉猶豫了一番,不過既然燕榕讓她過來,想必清漪己經走了,不是害怕,而是這個時候,她不想再節外生枝。
書房內只有張謙與沈秦,她鬆了口氣。
張謙見她很是驚訝,但也不好問什麼,只道皇上找她來查案。
沈秦卻不意外,朝宋玉點了點頭。
幾人互相交換了意見,無衣將小王爺的話說了,真相己經猜到,太子一死,誰受益,除了鷹王還能是誰?
只是他們沒有證據。
“好一個借刀殺人之計。”沈秦道,“將我大燕擺了一道。”
張謙道,“此事高明之處便在於衆人皆見周林行兇,不過,西戎王是明理之人,應該會想到其中蹊蹺。”
燕榕搖了搖頭,“就怕愛子心切,被憤怒所矇蔽,而西戎好戰一派,會以此爲藉口,挑起族人仇恨之心,便是西戎王要阻止,也會很難。”
“如此大戰再所難免了。”
“朕不懼戰爭,但朕不想衆人受其矇蔽,也決不被人牽着鼻子走,朕一向先禮後兵,案要查,禮要賠,必竟太子死於大燕境內,但戰事也得準備。”
“是。”衆人同聲迴應。
幾人又說了一些事,便要退去,宋玉本想一起,卻被燕榕留住,她走也不是,不走又覺得不妥,竟愣愣的站在原地。
沈秦與無衣都瞭然的笑了笑,張謙還是奇怪的模樣,看了宋玉好幾眼。
待屋內人空,燕榕走下臺階,來到她面前,笑問,“怎麼了?”
“你將我留下,若傳出去……”
這話,他不愛聽,他將她摟了摟,“若不是……你己經是朕的皇后,傳便傳吧,讓那些大臣們也有個心理準備。”
宋玉聽到皇后二字,又開始不自在,她喜歡和他在一起,可是她當不來皇后。
燕榕看出她的心思,“等清漪生了孩子,朕便派禮官教你,有些禮節必不可少,其他的你不必在意,你是皇后,你爲大,只要別將朕的後宮弄得雞飛狗跳便行。”
宋玉聽言噗嗤一聲,“我怕真會如此。”
“那朕得好好想想,怎麼對付那些老臣,他們就愛八卦朕的家務事。”
宋玉也笑,不免猜想以後的生活,想必一定精彩,畏懼倒也少了幾分。
燕榕見她出神,迷茫的眼神,微紅的雙頰,一幅嬌媚之態,不由得心中盪漾,捧起她的臉狠狠吻了下去。
“嗯。”宋玉輕哼一聲,下意識去推他,卻被他摟得極緊。
片刻,二人便己氣喘息息。
他有數日沒與她親熱,這般親下去,便再也放不開,嘶啞着聲音道,“今晚留下。”
“不。”宋玉靠在他胸口,“正事還沒完成。”
“這便是正事。”
宋玉翻了翻白眼,壓制自己的意亂情迷,“你不是說西戎畫師將現場情況畫了出來嗎?我想看看。”
半晌,才聽燕榕輕笑出聲,“早知你會這樣。”他頗爲無奈的牽起她的手來到龍案後,將她拉到自己身邊坐下。
案上擺着三幅畫。
她好奇的一一展開,不免驚訝,“倒也栩栩如生。”
那知燕榕冷哼一聲,“比起大燕可是差得遠了。”
宋玉瞟他一眼,笑了笑,這才認真低頭看來。
三幅畫,將事情發生前,發生時,發生後的情況一一展現,彷彿置身於其中。
畫上人物衆多,有西戎人,禮部官員,還有和尚,及一些遊客,個個神色不同。
宋玉嘖嘖兩聲,“還說不好,這一幅畫就有幾十人,像真的一般。”
燕榕道,“畫師最能捕捉人物形態,有過目不忘的本事。”
宋玉頜首,當真如此。
“爲何有人帶着面具?”
燕榕道,“那日京城有燈會。”
“哦。”宋玉想起來了,她曾遇到與謝玄相似的一人,心中莫明一跳,不過,這樣的面具到處皆是,比如,這張畫上。
宋玉仔細辨認,找到一人,也是戴着那張面具,站在離太子身後不遠外。
這本不奇怪,而是這張畫是太子遇刺之後,四周遊客要莫被驅散,要莫嚇得逃走,爲何這人還在?
宋玉趕緊看向其他兩幅,皆有此人。
第一張,鷹王與小王爺爭吵,打鬥,此人站在人羣中,四周遊客一臉驚慌。
第二張,小王爺的劍刺在太子身上,四周武士大驚失色,而這時,遊客們早己逃去大半,此人換了位置,站在太子身後不遠處。
第三張,太子倒地,衆武士圍在一起,此人站在人羣外,而四周再無一個遊客。
太詭異。
“怎麼了?”燕榕發現她的不妥,順着她的目光看向三幅畫。
宋玉回過神,指了指那人,“此人有疑。”
“哦。”燕榕驚訝,畫他己看過,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妥,然而聽宋玉一一解釋,才覺蹊蹺。
燕榕皺了皺起眉,“你怎麼看?”
“暫時還不能下定義,必須驗屍才行。”
“嗯。”燕榕道,“朕己讓張謙與沈秦去交涉。”他看了看宋玉,“明的不行,還有暗的。”
“啊?”宋玉眨眨眼。
燕榕嘴角一揚,“朕也不是第一次如此。”他指在裡縣,二人曾悄悄潛入衙門檢驗屍體,那個時侯,她不知他是皇上。
“你不會要偷偷去驛館驗屍吧?”
“有何不可?”燕榕眉目一挑,“這大燕那一處不是朕的,什麼偷偷,只須將鷹王等人支開,朕可大大方方的去。”
宋玉聽言一樂,這不是一個道理嗎?
兩人一邊說着案情,一邊打鬧,宋玉知時間不早了,便要離去,燕榕拉着她不準,二人又恩恩愛愛,磨磨唧唧,直到小路子進來稟報,“鷹王來了。”
燕榕這纔將她放開,令小路子親自送出宮門,親手交到徐盛與英武手上。
原來那鷹王是來辭行,他拒絕了驗屍的要求,認爲這是對死者的不敬,並要帶着太子的靈柩先行離開,其餘使臣會留下來,等侯大燕的調查結果。
這事來得突然,於情於理,燕榕都不能強制留人,他提出派鐵甲護送,被鷹王拒絕,不過,燕榕仍讓禮部一官員代表大燕出使西戎,以說明情況,鷹王冷漠接受。
一日後,燕榕送太子出城,如此,明裡,暗裡,沒能驗屍查出真相,只望西戎王不能被喪子之事而矇蔽了雙眼。
送太子回宮,天保回來了,稟報了調查江湖刺客一事,只查到,委託人是一年輕公子,京城口音,事敗之後,便再也沒有出現。
年輕公子?又是大海勞針,無衣這邊,也沒能發現可凝的宮人。
燕榕與無衣等人正商議着,突然有邊垂消息傳來,押送謝玄等人的囚車,遲遲未到,邊城官兵一路調查,才知囚車被劫,人犯早己失蹤。
什麼?燕榕猛的從龍椅上站起來,還未細問,又見英武,徐盛匆匆趕來,“宋玉,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