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雪祭(十七)

高樓夜雨,屋檐下站着的白衣男子,劍眉微蹙,橫笛而吹,衣裾在風中如翻涌不息的雲。夜已經深了,四方寂靜無聲,唯有帶着幾分悲愴憤激的笛聲、飄揚在風聲雨氣中。

“公子,落雨了,進屋裡吧。”老人對着屋外的人喊。然而白衣男子卻沒有聽從,猶自在雨中橫笛,笛音中激越之氣更盛。

“公子心事凝重,想是有事爲難?”老人關上頂樓的窗子,看了一眼屋檐下的人。

笛聲轉瞬歇止,白衣公子目光雪亮,看了雙鬢斑白的老人一眼。老人臉色不變,隨手拉了一把椅子坐下,輕嘆:“公子可是藍家三少爺?”

頓了頓,老人眼望暗夜深處,淡淡道:“楚相一旦作亂,蒼生不安。公子定要護衛天下百姓呀!”

“你是——”有些警惕的,白衣公子扣緊了手中的玉笛。

老人淡然一笑。

夜雨中只見白衣一動,屋檐下那人瞬忽移動到屋內,冷冷的長劍從腰間一閃而出,逼近老人的咽喉“你是什麼人?”

老人花白的眉毛一揚,臉色卻不變,呵呵冷笑了起來。笑了一陣,才頗感慨地開口:“聽人曾言公子乃是不可多得的真君子,卻不想公子竟欺負我一個老頭!”

雨水濡溼了的鬢髮,藍玉辰清冽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這個莫測高深的老人,許久,終於垂下了手,退開,恭恭敬敬的作揖:“在下藍玉辰,敢問這位前輩如何稱呼、又由何得知在下?”

老人見藍玉辰進退有度,微微頷首,許久,才沉沉道:“老夫的名諱,已不足爲外人所知……至於公子的身份——則是因爲你手中的‘風吟劍’!”

藍玉辰神色恭謹,再次行禮,問:“玉辰固陋,還請前輩示下。”

老人卻不答,過了一會兒,道:“昨天,慕莊主將珍藏了數十年的風吟劍贈與小女兒,然而一個不懂武的小丫頭要劍何用?只怕是爲了親哥哥吧!”

楚謹希臉色突然變了,除了師傅,連藍家人都不知道自己還有個妹妹,面前的老人又是如何得知呢?

老人微微頷首,望向窗外。

"十五年前,玉皇子已經六歲了吧!"老人捋須,眼神突然變的蒼涼,“依晗小公主剛剛滿月!”

藍玉辰心中一震,十五年前皇宮裡的那場動亂的場面,浮現在腦海裡。

那是妹妹滿月的賀生宴。

六歲的自己,坐在母后身邊。母后抱着粉嫩的小嬰兒,接受着大家的祝福。

大臣們一起舉杯,“恭賀小公主,福壽安康!”,歡呼之聲,響徹天地。父皇從沒有這麼高興過,喝了好多的酒。

母后也很高興,一直笑着,直到……一把銀劍射入父皇胸口。

看到父皇遇刺,母親驚呼而起,羣臣慌亂竄逃。

“他還是來了!”只聽父皇一聲嘆息,將身邊的母后推了出去,“帶着孩子們快走!”

“明王爺已經帶兵攻入皇宮,皇上,你快走,微臣還可以擋一陣!”在千鈞一刻之際,慕將軍帶着手下趕了過來,自己清楚的看見父皇眼中掠過一絲欣喜,慕將軍是唯一不會背叛父皇的人!

“不,我們之間的事,也該了結了!”父皇看了看自己還有母后懷中的妹妹,最終說道:“青雲,我將他們交給你了,你快帶着他們從密道走。你要答應我,無論如何,也要保護好他們!”

慕將軍當時只是一愣,便拉着母后和自己朝密道跑去。

……

不知跑了多久,他們停在了一片亂墳崗前。

包裹裡的妹妹哇哇哭個不停。

過了片刻,母后不捨地將妹妹交到慕將軍手裡,試了試眼中欲垂的淚水,道:“將軍,你我一起逃,說不定會被抓住,此刻只有分開,還有一絲逃脫的希望!”說着,從頸上取下一條鏈子,套在嬰兒脖子上,最後看了一眼包裹之中的嬰兒,母后終於拉着自己朝另一個方向奔去。

……

又是一天一夜的奔波,在自己飢寒交迫的時候,遇到了藍家的商隊。母后告訴領隊的藍博海,也就是自己現在的養父,他們半路遇匪,家破人亡,只剩下孤兒寡母。藍博海就毫不猶豫的收留了他們。

三天後,新皇帝司馬明哲登基,改國名爲“胤月”,年號爲天旭元年。

只記得母后呆呆坐了一天,滴水未進,之後就臥牀不起。半個月後,因疾而終。

自己就以藍家三少爺的身份活了下來,而妹妹卻杳無音信。

沒多久,師傅出現了,他是父皇的好友,唯一一個曾以父皇朋友的身份出現在皇宮裡的人。他教自己練劍習武,時刻提醒自己,要報仇!

……

在自己十三歲那年,兩個小女孩被帶到藍家:慕佩茹和慕依晗。但自己絲毫沒有察覺事情的蹊蹺。一下就被那個叫依晗的小女孩吸引住了。怎麼會有這樣的女孩呢?就像一場觸手即碎的夢,半空翩然而落的雪。那周身煥發出淡淡柔光的女孩有着漆黑的長髮,額上勒着絲絛,上面鑲着閃光的石頭。寶石下,她的眼睛亮如星辰,和旁邊姐姐的端莊死寂截然不同。

那時的自己,經常遠遠凝望她在花叢中奔跑的身姿,記住她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微笑,甚至她走過的每一寸土地,觸摸過的每一件東西。

直到前不久。

她十六歲生日的那天,自己特意爲她買下一對白玉手鐲。依晗高興地告訴他,自己有一條鏈子,上面的白玉蓮花正好和這白玉手鐲相配。自己當時只是呆呆地看着搖晃在依晗手裡的白玉蓮花,心裡一下子被掏空了,轉身瘋了般的朝外面跑去,不顧後面依晗的呼喊。就那樣一直跑着,直到體力消耗盡,昏迷在山上竹林裡。

當自己醒來的時候,師傅坐在身邊。看着眼神渙散的自己,師傅只是輕輕一嘆:“我們尋了小公主這麼多年,卻沒發現,她一直就在我們身邊!……是師傅的疏忽呀!”

自己在外面一直呆了三個月,心裡的傷痛總算撫平了一些,每當想到她,自己就不得不在心中暗暗告訴自己:她只是妹妹!

剛回到家中,便聽到慕佩茹對二哥的對話,依晗竟讓求父親將她嫁給自己。多可笑呀!自己當時恨不得一刀結束了生命,上天竟如此戲弄人!

自己將實情告訴了師傅,師傅第二天就帶來了一個小瓷瓶,告訴自己那是“蓮心丹”,可以讓依晗和自己忘記對彼此的感情。那天夜裡,自己便將藥偷偷放進依晗的茶水裡,而自己卻沒有服下。

……

一幕幕往事在藍玉辰腦中閃過,他蒼白的臉不時痛苦地抽搐一下,身邊的老人,只是微微嘆了口氣。

“慕莊主雖有心讓小公主習武,爲父報仇,可是不得不顧及小公主自小體弱,不適習武的現實!”老人將目光從夜幕中收回,看着面前的公子,“老夫我在黎風山莊呆了這麼多年,看着小公主一天天長大,可是什麼也不能爲她做!”老頭無奈地搖了搖頭。

“公子爲難,可是因爲公主的決定?”

藍玉辰點了點頭,“原本不希望她知道這一切,報仇的事,我一個人可以獨擔。但是,昨天她竟然易容成丫頭素禾,出現在我的院子裡!她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世了,不僅如此,她還要借楚家的關係,混入皇宮,刺殺司馬明哲!還特意囑託我不要插手此事。”

“既然如此,公子就放心讓小公主去做吧!送你風吟劍,是做第二手打算吧!”老人對尚不滿十七歲的小公主滿心佩服。

“沒錯,她提到,萬一她的計劃失敗,就讓我帶着風吟劍,爲父報仇!”藍玉辰提起手中的劍,苦笑道,“哪有哥哥做事落在妹妹後面的!這個丫頭!”

“依老夫之見,還是等公主的消息吧!公子可不要忘了,還有一羣餓狼在窺視着你父皇的寶座呢!”老人建議。

丞相府裡。

“父親,昨天依晗曾兩次將自己的丫頭素禾譴出!”楚倩凌據實以報,監視一個人,對從小習武的她可不是問題。

“哦?她都幹了什麼?”楚霸天問。

“素禾出門便直奔黎風山莊,之後有去了一趟藍家。”楚倩凌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的。

“這丫頭究竟要幹什麼?”楚霸天眯起那雙狐狸般精銳的眼睛。

“在女兒看來,她一個黃毛丫頭能幹什麼呀!想家了,自己回不去,只能讓丫頭替自己回去看看了!”楚倩凌不屑。

“那去藍家又是爲何?”楚霸天可不相信,依晗只是簡單的小丫頭。

“父親還不知道吧!這小丫頭和藍家三少爺可是青梅竹馬!”楚倩凌冷冷道。

“這倒有意思!看來將她握在手裡,不僅控制了黎風山莊,連藍家都牽連了!”楚霸天很是意外,這可是不小的收穫呀!

父女倆繼續商量着他們的計劃。

逸芳園裡,依晗依窗而立。

昨天回到黎風山莊,爹爹兩鬢的頭髮已經白盡,十七年的養育之恩呀,依晗不忍就此斷絕。她告訴爹,她不怪他,她還會像以前一樣愛着爹,哥哥還有姐姐。

慕青雲將風吟劍給了依晗,以作防身之用。那是一把可以纏在腰間,不易被人發現的軟劍。正當依晗要離開之時,慕青雲還是開口了,將一切事情告訴了她。並且告訴她,她還有個哥哥,那人竟是藍玉辰。

沒有再多停留,依晗直奔藍府,毫不猶豫地將劍交給了藍玉辰。令她吃驚的是,藍玉辰早就知道自己是他的妹妹了。沒有太多時間讓她生氣了,依晗將自己的計劃說了出來:玉哥哥有了風吟劍,就沒人傷得了他了,萬一自己失敗了,還有他可以繼續他們的任務。

依晗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秀髮,看着一邊玩弄着煙泥面具的素禾道:“原來我並不是無依無靠呀!我還是挺幸運的,至少還有個哥哥!”說着,依晗臉上露出一絲幸福的微笑。

“當然了,小姐怎麼會無依無靠?小姐還有我呢!”素禾應道,“小姐做了這個煙泥面具,那麼以後都可以用這個,易容成我的樣子,混出丞相府了!”

依晗點了點頭,“不過沒有什麼必要了,我想很快我就會被送進皇宮了!”

梅雪祭(八)梅雪祭(五十九)梅雪祭(十六)梅雪祭(三十二)梅雪祭(十)梅雪祭(四十九)梅雪祭(二十)梅雪祭(十九)梅雪祭(十九)梅雪祭(四十三)梅雪祭(六十六)梅雪祭(二十一)梅雪祭(五十二)梅雪祭(十九)梅雪祭(十五)梅雪祭(三)梅雪祭(六十六)梅雪祭(四十二)梅雪祭(三十六)梅雪祭(十八)梅雪祭(二十二)梅雪祭(三十三)梅雪祭(四十六)梅雪祭(三)梅雪祭(二十一)梅雪祭(四十六)梅雪祭(二十六)梅雪祭(三十四)梅雪祭(四十八)梅雪祭(四十二)梅雪祭(十七)梅雪祭(三十一)梅雪祭(六十三)梅雪祭(七)梅雪祭(十六)梅雪祭(四十九)梅雪祭(五十)梅雪祭(四十八)梅雪祭(五十六)梅雪祭(二)梅雪祭(五十)梅雪祭(七)梅雪祭(四十)梅雪祭(五十四)梅雪祭(三十三)梅雪祭(九)梅雪祭(四)梅雪祭(十一)梅雪祭(二十三)梅雪祭(三十)梅雪祭(八)梅雪祭(二十九)梅雪祭(七)梅雪祭(六)梅雪祭(六十六)梅雪祭(二十四)梅雪祭(十七)梅雪祭(五十五)梅雪祭(三十三)梅雪祭(三十一)梅雪祭(四十五)梅雪祭(六十四)梅雪祭(三十一)梅雪祭(五十九)梅雪祭(六十)梅雪祭(二)梅雪祭(六十七)梅雪祭(五十九)梅雪祭(十)梅雪祭(二十)梅雪祭(四十四)梅雪祭(三十二)梅雪祭(三十)梅雪祭(四十九)梅雪祭(十一)梅雪祭(三十六)梅雪祭(三十五)梅雪祭(七)梅雪祭(十七)梅雪祭(三十四)梅雪祭(五)梅雪祭(十二)梅雪祭(九)梅雪祭(三十一)梅雪祭(六)梅雪祭(四十四)梅雪祭(六十五)梅雪祭(五十九)梅雪祭(十三)梅雪祭(六十六)梅雪祭(八)梅雪祭(五十三)梅雪祭(五)梅雪祭(二十五)梅雪祭(十五)梅雪祭(四十一)梅雪祭(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