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 夜禮盒

禮盒本事尋常之物,大多收到禮盒的人無不歡喜雀躍。可是也不是每一個收到禮物的人都會高興,相反,可能會陷入到莫名的怪異事情中。

無疑,哲野就是其中一個。

哲野的名字聽上去就很怪,可是畢竟第一次見面,我也不好去討論別人的姓名,那樣是很不禮貌的。

“我希望你能幫我刊登個尋人啓事。”哲野誠懇地對我說道,看他的樣子我覺得十分憔悴,臉頰的兩側如同很久沒有澆水而乾癟的仙人掌,帶着暗綠sè,薄薄的嘴脣和切開口放置在空氣裡的蘋果顏sè一樣,紅鐵鏽般的難看。我以爲他已經四十多了,因爲眼角旁邊堆滿了數條延伸出去的魚尾紋。可是一問才知道,他居然只比我大兩歲。

“你的氣sè,似乎不太好呢。”我一邊記錄着他要刊登的內容,一邊規勸他。我的身體也不好,從小就非常弱,生病幾乎是家常便飯,不過有道是久病成醫,每每看見氣sè不好的人我都喜歡告訴他們幾句養生之道。今天也是一樣,當我正要告訴他如何調養自己的身體時候,哲野低垂着頭,搖了搖手。

他的手指很纖長,又白皙,像剛做好的石膏雕像般的光滑,幾乎看不到粗大的指節或者汗毛,我真懷疑這是男人的手指麼。

“這,不是身體的緣故,我自己知道,要說起來,還真和今天刊登的尋人啓事有關。”他的聲音很乾澀,從進門開始,我看見他已經舔了自己嘴脣六次了,他舔得很快,肉紅sè的舌尖只是一掃,我便看見乾枯發裂起着白皮的嘴脣瞬間亮了一下,但很快,像油漆幹掉的結果一樣,嘴脣又比先前看上去更加乾涸。

我倒了杯水給他,哲野感激地一口喝下,這才恢復點元氣,憑心而論他還是可以用英俊來形容的,可是同我所認識的紀顏與黎正又不同,他的臉總讓人感覺到不安和yīn沉,尖尖的下巴和高挺卻非常狹窄的鼻樑,以及那雙鷹眼,都讓我覺得很不舒服。

喝過水,哲野開始了自己的敘述。

“其實我是一個在農村出生的孩子,那是個非常古老有着很長曆史的村莊,這裡的人有的甚至幾百年都沒有搬家過,獨特的地理條件使這裡幾乎成了相對隔絕的桃源。家裡雖然在村子裡還算可以,但其實與城市裡的你們相比就相形見拙了。就好像在內地的富人搬家到沿海,階級一下就降了個檔次。很多東西都需要參照物的,所以,對任何事物都不要盲目的主觀論定。

我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往上走,最後順利成章的考入了名牌大學,在大學裡我靠着自己的勤工儉學,爲家裡分擔了部分學費,但昂貴的費用依然壓着我擡不起頭來,我只有靠着努力的學習和良好的爲人處世的態度,獲得別人的尊敬。

但那種尊敬是不值錢的。

這個社會判斷一個人是否優秀的標準很簡單,那就是你是不是個成功的人,所謂成功,當然是靠金錢來衡量啦。”哲野說到這裡,忍不住笑了一下,充滿了自豪和得意,我看見他的眉毛下意識的朝上抖動了兩下。或許看見我對他的高論沒有表情,他只好繼續說下去。

“還好,我靠着自己的能力在畢業的時候進入了一家大型公司,並且在那裡努力工作,或許如果我沒有遇見老闆的女兒,事情會發生些改變。

她實在太優秀了,無論長相氣質和能力智慧。當然,我瞬間就迷上了她。可是現實總是殘酷的,因爲我的心裡還壓抑着另外一個女人的債,經過痛苦的掙扎,我告訴了老闆的女兒,也就是我現在的妻子。

那個女孩是我同村的,從小學到高中的同學。我說過,雖然我家在村子還算過得去,但要負擔那麼一大筆開支還是很艱難,而且家裡還有弟弟妹妹也要上學。這個叫龍秀的女孩子本來也考上了一所師範大學。可是她爲了我,居然放棄了上大學的機會,出來打工,爲我交納學費。而我每次在回村子的時候,都會見她,我的家裡人和村子裡的人早就把她當作我的妻子了,我也很感激她,甚至一度也對她發誓非她不娶,因爲任何男人面對這樣一個爲你付出的女孩,都是無法去拒絕的,我甚至在規劃何時賺夠了錢就回家和她成親,當然,這一切都在遇見老闆的女兒之前的想法。

我知道你可能會鄙視我,但我也沒有辦法,有很多事情是無法描繪清楚的,因爲我發現對龍秀只是一種感恩的心理,我覺得帶着這種心理和她結婚我和她是不會有幸福的。所以,當我幾年前回家的時候,告訴了她一切,並且告知她我很快會結婚。

我做好了一切暴風雨般的責罵,甚至決定哪怕她如何羞辱我,我覺得也是應該的,因爲畢竟是我辜負了她。可是很奇怪,她沒有任何的表情。

只是說了句話。

‘結婚的那天,我會送你禮物,以後只要我有空,我就會記着你,送你禮物。’然後淡淡地走開,沒有任何其他的表示。我感到非常驚訝,或許我低估了這個送來沒有上過大學的女孩的氣度和容忍力。彷彿她很早就知道了我已經變心了一般。

你知道麼,我聽父親說龍秀的家裡不是一般人,他們似乎總有種未卜先知的能力,而且龍家人經常早早過世,彷彿是種詛咒一樣,又彷彿是神的安排。

給你一樣東西,我就拿走一樣東西。

龍秀以前經常這樣對我說。她還笑着說,自己可能很年輕就會死,所以最好還是不要嫁給我。

即便如此,我還是很內疚,給了她一大筆錢,真的,是一大筆,足足是她給我的數十倍。當然,我知道,這無法抵消她施與我的恩惠。從初中我就知道龍秀喜歡我,經常照顧我。因爲學校離家裡遠,大家都是住校,她主動要求爲我洗衣服,雖然這使我一度成爲學校男生的笑柄。

龍秀沒有接受我的錢,而是默默地出了村子,在離開的那天晚上,她把我叫出來,來到了村子的後山。那個晚上天sè出奇的黯淡,連月亮都蒙着曾厚厚的灰sè。我聽說過,這叫月枷。老人們經常說,rì枷風,月枷雨。就是說太陽出現這種情況第二天就要颳大風,而月亮這樣自然代表着第二天有大雨了。

我來的時候龍秀已經站在那裡了,見我過來,就送給我一個禮盒,她不算那總很漂亮,但非常清秀,一種很讓人憐愛的感覺,在不亮的月光照耀下,顯得有些楚楚動人。只是月亮只能照到她一半的身子。

一個很普通的禮盒。我不知道如何形容,只是感覺和裝骨灰罈的盒子很相像。

因爲以前小時候我抱着的爺爺的骨灰盒就是那樣大小,只是顏sè不一樣罷了。

龍秀交待我,一定要等結婚的時候打開,當然,如果我好奇心太重,提早打開也無所謂。

說完,龍秀就走了。當時我看着她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濃重的夜sè裡忽然有種很悲涼的感覺,我覺得自己以後見不到她了。

第二天,果然大雨,但是我聽說龍秀坐了南下的火車離開了。

村裡的人沒有責罵我,因爲我被告知,前些rì子龍秀就告訴他們,我已經有了別的意中人,並央求大家不要給與我過多地責備和謾罵,免得讓我難受。

我很感動,面對這樣一個人,我只能以親人這個詞來形容。

但親人不能變成愛人。

所以我始終都會把她當作妹妹。

後來我改了自己的名字,換了現在這個名字,和我的妻子在這個城市工作和生活。很幸運,我靠着自己的努力和老丈人的背景,順利地成爲了商界爲數不多的青年翹楚,我的同學和熟人無不對我報以熱切和羨慕的目光,這種感覺,還是不錯的,起碼在去年之前。”哲野彷彿陶醉在自己的以往的幸福之中,眼神有些迷離,這種故事橋段我原以爲只有故事和電影劇本里纔有,沒料想真的有這種事,當然,我也說不上討厭或者鄙視他。所有對那些名人或者成功人士評頭論足,充當着批評家焦sè的人無論是自己還是旁人都知道,因爲那是嫉妒罷了,換了他自己在那個位置,還不見得有多好。所以我也是,沒有資格去批評哲野的對錯,如果是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會做什麼選擇,畢竟這個世界沒有永恆的承諾,只有無限的誘惑。

“我的幸福生活被一個禮盒破壞了。”哲野的表情忽然變得猙獰起來,像一頭被激怒的動物,白森森的牙齒咬着自己的下嘴脣,眼睛幾乎凸了出來。

“可是,我不明白,這和您今天來刊登尋人啓事到底有什麼關係。”我終於還是不解的問他,雖然我早上還算有空,但也總不能聽他一個勁在這裡講故事。哲野恢復了他尊雅的面容,很有風度的向我道歉,並強調下面的話纔是他今天來這裡的真正原因。

“您還記得剛纔我說的龍秀送的禮盒吧。其實我一直都沒打開過,我恪守着自己爲數不多的對龍秀的承諾,因爲這樣會讓我稍微好受些。可是沒想到我居然把它忘記了。盒子被歸置到儲物櫃裡,居然一呆就是幾年。一直到去年我在家裡做大掃除,才把它翻出來,雖然家裡有錢,但我不喜歡讓傭人來觸碰我的東西,我寧願自己來打掃,因爲每一件舊物都能觸發我腦海深處一些平時無法摸索的角落。這個盒子也是,當時我甚至還在那裡回憶了好久這到底是什麼,最後好不容易纔起來,這是龍秀送我的。

既然都過了這麼久,打開,也就無所謂吧。於是我使勁打開了盒子,不知道是盒子太緊還是我的力氣小了,我費了好大氣力,弄得渾身是汗。

可是很奇怪。打開盒子前我明明覺得盒子有些分量,但是打開後忽然一下輕了。

盒子裡面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

難道龍秀在戲弄我?我覺得很奇怪,她應該不是這種女孩。這時候我感覺彷彿有個很微弱的聲音在我耳邊叫了下我。但是回頭看去諾大的空房子裡只有我一個人,太太去了岳父家。

我把禮盒蓋上,重量又重新回來了,頓時沉了下去,但打開,裡面還是空的。我這樣開開關關試驗了很多次,結果都一樣。

我決定去聯絡下龍秀,因爲很久沒有她的消息了,這完全怪我,人事一多,就把她漸漸遺忘了,我本應該想到,像龍秀這樣的女孩子從來不會主動去要求什麼。

可是等我好不容易聯繫到村子裡,大家都說龍秀自從那天離開就再也沒有任何音訊。只是知道去了南方那個的某個大城市,可是她家裡也不知道她的下落或者確切的地址。我帶着失望看着那個禮盒。

盒子的顏sè一如數年前一樣漂亮,顏sè都沒褪,紅sè。

但是第二天,我的生活就改變了。

一大早,我就接到了一個郵包。郵包是放在門口的,正方形的擺放在門前。

但是打開後,是個盒子,準確地說是個禮盒,和龍秀曾經送我的那個顏sè一樣,彷彿出自同一人之手。

郵包裡還有賀卡。我打開一看,居然是龍秀的字跡。

‘你打開盒子了吧,就像那天我答應你的,會一直送禮盒給你的。’當時我很高興,甚至沒有想過這一切又什麼不對,只是想龍秀能聯繫我證明她原諒我了,所以興奮得打開盒子。

可是明明打開之前頗重的盒子,裡面還是空的。

關上盒蓋,重量又回來了。

懊惱感覺受了戲弄的我把盒子狠狠地拋在先前的禮盒上。

是龍秀的玩笑吧,她還沒有原諒我,還在戲弄我,她們家族本來就有着被人害怕被神靈詛咒的怪異能力,想要戲弄我真是易如反掌。我忽然從心底開始升起了一陣淡淡的對龍秀的厭惡,但是又非常期盼可以再次見到她。

都過去這麼久了,何必還對我這樣。我沒有扔掉盒子,只是小心的放在一起,因爲我想看看,龍秀到底想做什麼。

可是幾乎沒過上一段rì子,我都能收到龍秀寄來的包裹,都是一樣質地的禮盒,大小也差不多一模一樣,當然,和以前一樣,打開來什麼也沒有。這件事我一直沒告訴我妻子,怕她擔心害怕,她這人一直都很膽小。有次她也吃驚地問我盒子那裡來的,但被我敷衍過去了。

細細數來,我幾乎已經接到了好幾個這樣的盒子。而且寄來的地址五花八門,全國各地都有。至於上面的賀卡,無非就是一句,‘每當我想你的時候,我就會寄給一個禮盒。’倘若只是些盒子道也罷了,只是後來卻發生很怪異的事情。”哲野說道這裡,居然如說書人一般喝了口水,倒是讓我急不可待了。

“我將所有的盒子堆放在一起,忽然發現了個奇怪的事。

這些盒子,每次我把它們碼放好,第二天一看所有的盒子又平放下來。隨着盒子的增多,擺放的形狀居然越來越接近一個人形,就像一個頑皮的孩子堆放得積木一樣,但是沒有頭部。而我的妻子也越來越怪異,一次她居然把其中一個禮盒打開,讓自己的手塞進去。還說了句。蠻合適啊。當時我就把盒子奪過來。結果兩人大吵一架。她堅持讓我扔掉盒子,說我這樣留着盒子就是代表心裡還想着龍秀,在她要求下,我把盒子一股腦的扔進垃圾箱,並親手把它們拋進了來運送垃圾的車子。我以爲事情結束了,可是第二天,所有的盒子完好如初的放在客廳的地板上,依舊擺放成一個人體的形狀。

我沒有辦法,只好把盒子好好的收起來,並騙妻子說盒子已經沒了,她才安心一些,家裡才安寧一點。但是我卻安寧不了,到現在我甚至害怕看見盒子,別人送東西給我拆都不敢拆。

正巧,昨天收到的盒子的時候我看了看地址,居然就在這個城市。所以我希望找到報紙可以刊載篇尋人啓事,看能不能找到她,讓她結束這種無聊的遊戲。”哲野終於說完了,擦了擦汗,把杯子裡剩餘的茶水一飲而盡。

我按照他提供的材料和相貌刊登了尋人啓事,由於照片只有一張哲野提供的龍秀高中早期的照片,所以也只好如此了,由於哲野不想把自己的聯繫地址公佈,所以暫時在啓事上刊登的是與我們報社聯繫,隨後再由我告訴哲野消息。從照片看上去,雖然衣着簡樸,但看的出龍秀是個很美的姑娘。

目送哲野回去,我也把準備的樣稿遞交過去,報紙明天就會出了。

第二天,繁忙的工作幾乎讓我忘記了這件事。但是一個電話把我叫醒了。一個人告訴我,他看到照片可以提供關於龍秀的消息。我告訴他在一處地方等我,不知道爲什麼,我沒有選擇第一時間告訴哲野,而是獨自去見這個人,因爲我忽然很好奇,爲什麼龍秀要寄這麼多盒子給哲野。

和我見面的是一個男人,一臉的猥瑣和不堪,穿着破舊而髒亂的皮衣。雙手插在口袋裡,深彎着頭蹲在路旁邊,說老實話我對他沒有什麼好感。

當我叫出他的名字,這人彷彿觸電似的站了起來,靈活的轉動着小腦袋,就像被風吹動木偶的人頭。厚實如吸飽了血的海綿般的嘴脣張了張,臉上露出了些許喜悅。

“你,你來了!”他跑了過來,我下意識的退了一步,他察覺了,從伸出幾根黑毛的鼻孔裡悶哼了一聲。

“你知道照片裡女人的下落?”我收緊了聲音,決定趕快問清楚,因爲我懷疑這人是個騙子,只是爲了啓事上不菲的酬金而來。因爲哲野許諾,能提供消息的可以得到一筆令大多數人眼紅的錢。

“你一定認爲我是騙子吧?哼,我可不只是見過那個女人,而且我對她的事知道不少呢。”男人的話讓我吃驚,的確與他的外表略有差異。這個男人得意的抖了抖身體。我只好把他拖到最近的一家飯店。這是他自己要求的。

面對一桌飯菜他狼吞虎嚥,我納悶到底一個人要多久沒吃飯纔能有這樣的食量。

“龍秀是個古怪的女人。”男人沒告訴我他的名字,我見他穿着相貌倒是和小米有些相似,只是塊頭大了一圈,那乾脆叫他大米吧。

“我和她是在同一個廠裡打工的。你知道,在南方這種工廠多的是,一做就是十幾個小時,每天回來沒有不生病的。我一個老鄉和龍秀同一個房子居住,有時候會去轉轉,當然也就認識她了。

雖然不太說話,但由於長得還算漂亮,所以我也就格外多注意她。但是聽老鄉說,龍秀是個讓所有女工非常討厭的女人。

女人之間的喜惡是很微妙的,可是龍秀卻有一種可怕的能力,她可以讀心,無論你嘴巴說什麼,但是心裡的真實想法,龍秀都可以知道,而且她經常在公衆宣揚出來。

我第一次見到她,剛想和她問好,結果她冷冷地說了句:“你來找小李是爲了向她借錢吧?”

那天我的確是想找我老鄉借錢,但我根本還沒開口。

包括某某女工勾搭工長,某某人小偷小摸之類的。所以到後來,所有的人都很討厭她,甚至高聲咒罵她,巴不得她死。每次她一來,所有人都散開,畏懼和她在一起,怕被她讀到自己的想法。而龍秀卻微笑着站在一邊,居然盯着那些女工。

她說:“如果你們有怨恨,就來殺我啊,殺了我,怨恨自然消失了。”大家都得出了個結論,龍秀是個瘋子。

而龍秀似乎沒有任何反映,或者說這種情況正是她期待的。平時做完工作,老鄉說她就一個人躬着腰坐在牀前製作禮盒。

一種非常漂亮的盒子,雖然大小不是一樣的,但顏sè外形差不多,我們工廠是搞木材傢俱加工的,龍秀經常拾一些廢料,一個人坐在房間裡,只要有休息時間,她哪裡也不去,就貓在裡面做禮盒。而且所有的禮盒,她一做完就放在牀下面。

終於有一次,龍秀失蹤了。我老鄉說最後一次見到她,是一天深夜,她獨自一人出去,也不說爲什麼。但是那天晚上的月亮很模糊,彷彿套着一層毛玻璃。

幾個月後,jǐng察來到廠裡,通知了我們廠長,說在不遠處找到一具屍體,已經被肢解了,從死者的身份證來看,就是龍秀。

我不知道是誰幹的,這個工廠有很多男人都眼紅着龍秀,一方面女人們厭惡她,而男人們卻窺伺着她。在那個廠裡,龍秀算是很漂亮的了。

可是根據後來的情況我慢慢了解到,龍秀的死非常怪異。

首先,所有的工廠的男xìng似乎都沒有作案時間,jǐng察也找不到任何證據,而且屍體旁邊就是作案的刀,但是上面只有龍秀自己的指紋。而且,最令人感到不解的卻是屍體的樣子。”大米說到這裡卻停住了。我着急的讓他繼續講下去,而他卻向我伸出了手,攤開的手掌就像一個投幣口。

“錢,沒錢我不告訴你。”大米裂着嘴笑着。我只好按照他的要求給了他一些錢。

“屍體被發現的時候,是被整齊的切成了幾乎一樣的塊狀,但是又沒有分開,也就是說從外面看還是一具非常完好的屍體。

自那以後,我老鄉就不敢睡在原來的房間裡了。她說晚上經常聽見牀下有翻找東西的聲音,每次聲音過後,她早上去牀下察看,發現原本堆放在牀下面的龍秀做的禮盒就會少掉一隻。而且,聽說龍秀被分解的屍體,後來也不翼而飛了。”

“龍秀是什麼時候死的?”我忽然想到了什麼,連忙問大米。大米歪着腦袋想了一下,然後十分肯定的告訴我。

“一年前。”

按照約定,我把哲野的聯絡方式告訴了大米,叫他去聯繫哲野拿錢。大米高興的拿着地址出去了。

當我剛要離開的時候,忽然追上大米。

“盒子是什麼樣子的你還沒告訴我。”

大米不耐煩的掙脫開我的手。“不就是木製的麼,還沒上油漆呢,龍秀說油漆不好,會褪sè。”

我依稀記得哲野說的禮盒是紅sè的。大米見我發呆,又補充了句話。

“接着她微笑了下,又說,這世界上任何東西都會褪sè,只有血的顏sè不會。所以如果要上漆,用血最好了。”我聽了也不奇怪,反正她平時說的怪話多呢。”說完這些,大米就真的消失在我的視野裡了。

當我納悶地走在回報社的路上,卻接到了哲野的電話。

我正想告訴他一個叫大米的人告訴了龍秀的下落,可是哲野在電話裡喊出一句話來。

“把尋人啓事取消吧,我已經找到龍秀了,她正在我家呢。”我一聽愣了,感到莫名的一陣涼氣。等我想告訴他龍秀已經死了的時候,哲野把電話掛斷了。

既然這樣說,那這個叫大米的人一定在說謊了。但是我還是決定去哲野家一趟,因爲我總有些許不放心,本來想叫紀顏同去,可是電話卻一直忙音。

還好上次問哲野要了他家的地址,居然離報社不遠,有錢人就是好,居然在市區中心的繁華路口處買了房子。

我按了下門鈴,出來的居然是哲野,他的樣子很高興。

“你來的正好,我還想去報社感謝你呢,龍秀她看見你的啓示,所以來了,而且還帶來了禮物。你知道麼,原來龍秀送禮盒給我是爲了給我驚喜罷了。”我進門一看,果然,一個很漂亮氣質很好的女孩子坐在沙發上端着一杯咖啡。旁邊還放着一個禮盒,紅sè的禮盒,我感覺剛好和一個人頭差不多大小。

的確是照片裡的龍秀。

這下我安心了。不過既然來了,就乾脆進去看看吧。

我也坐在了沙發上,龍秀朝我友善的笑了笑,我也一樣。她穿着一套袖子很長的雞蛋黃絨衣,脖子上圍了條不長的圍巾,咖啡杯裡的咖啡是滿的,看來龍秀並不喜歡,只是拿來暖手。家裡似乎只有哲野和我們三個,看來哲野的太太不在家。

哲野高興得從房間裡拿出個DV攝影機,說要讓我幫他們兩個拍段視頻留作紀念,龍秀的樣子看起來很靦腆。

“龍秀,真的好多年沒見你了,原來你也到了這裡,這次在我家住幾天,我妻子也很想見見你。”哲野熱情地對龍秀說。只是奇怪,龍秀並不說話,單是點頭微笑。

我那好攝影機準備爲他們拍攝。

龍秀把手中的咖啡放回去。我從鏡頭裡清楚地看見,她的手腕處有一道明顯的紅sè傷痕。

一整圈,彷彿整個手腕是被切除後又重新裝上去的。我忽然想起了大米的話。

龍秀被發現後整個屍體都被肢解,很整齊,都是一塊一塊的。

接着,龍秀摘下了圍巾,她嫩白的脖子處也有一圈紅sè極細的傷痕,如同在脖子處幫了一條紅線。

龍秀看見了我驚訝的表情,用食指伸開放在嘴脣處,做了個噓的表情。接着笑了笑,望着一臉興奮的哲野。

我忽然感覺一陣眩暈,手中的DV落在了厚實的地毯上,接着,我失去了知覺。

當我甦醒的時候,龍秀和哲野都不見了。

我看見地上的DV還在,心想好像鏡頭是開着的,於是拿起來看了看。

從開始我暈倒時,鏡頭晃動了幾下,看來是摔在了地毯上,很幸運,是斜靠在旁邊的桌子角。所以鏡頭正好朝上對着沙發。

我看見龍秀微笑着用雙手撫摸着哲野的臉,哲野現的很開心。兩人深情的接吻了。

可是當龍秀的嘴脣離開哲野的時候。我看見哲野的身體如同一個被積木堆起來的物體,龍秀稍稍用手指一戳,哲野的整個身體就散架了。腦袋,手掌胳膊大腿所有的肢體都掉了下來。一整塊一整塊的,很平均。但是奇怪,沒有留一滴血。

接着龍秀微笑着離開了,回來的時候帶來了很多禮盒。

她把哲野分開的肢體一個一個小心地裝入禮盒,最後哲野的頭,依舊還帶着凝固的笑容,被龍秀放進了沙發上新帶來的禮盒裡。當哲野的身體被十幾個禮盒裝進去的時候,龍秀開心的笑了。

她的身體也開始慢慢消失,最後一刻,她終於開口了,聲音很好聽。

“我們,回家吧。”

我看了看四周,果然,在牆角處堆了一些禮盒,盒子的外面鮮紅sè的,很妖異。

好奇心驅使着我過去打開禮盒,但我又在猶豫。終於,我還是過去了,選擇了其中一個較小的,拿了起來。

比較沉,我能感覺到重量。但是當我打開的時候,裡面卻空空如也。但是盒子蓋一關上,重量再次回來了。

我只好將盒子放回原處。離開了哲野的家

哲野就這樣沒了,從此後在任何場合都沒見到過他,他的妻子也沒有提及過他,而是很快便改嫁了,彷彿現實中根本就沒存在過哲野這樣一個人。

我不知道,是否在很遙遠的一個村莊裡,還會有一對年輕的男女非常開心的坐在村口,看着那灰濛濛的月亮,嬉笑着討論着明天是否會下雨。(禮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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