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也想過,這次兒子成了這樣,項櫟櫟要是嫁過來珉桓肯定難爲她出頭,究竟怎麼拿捏還不是由得她?
哪裡想過項櫟櫟會有這一招,讓自己兒子入贅過去!
沈珉桓閉上眼睛,緩緩道:“母親,你也有女兒,我知道你不認同小雪的繼承權,但是小雪也是您從小疼愛長大,你忍心讓她嫁給一個殘廢?”
“你不是殘廢!”沈夫人不想聽他這樣說。
沈珉桓笑,只是笑容很慘然:“我是,醫生說過了,我是,以後都站不起來,除非有奇蹟。”
“那我相信奇蹟!”沈夫人別開臉,悄悄抹掉流下來的眼淚。
“我也願意相信,可是這種奇蹟只跟我有關,跟我們結婚沒有任何關係,櫟櫟答應跟我在一起,對我來說就是奇蹟,這可能是我這輩子最後一次可能跟她在一起的機會,錯過這次我會這輩子失去她,這樣的日子我過了四年,我不想再過下去,如果母親這種情況下都不同意我跟她在一起,那就不用治療了,我聯繫樊醫生直接安樂死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珉桓!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沈夫人尖叫:“你會好的,我會讓人治好你!”
沈珉桓不想聽這種話,他直視母親的眼睛一字一句問:“那你究竟同意還是不同意?”
沈夫人渾身發軟,彷彿被抽空所有力氣,她扶着身旁的椅子看兒子,低聲問道:“你一定要我答應嗎?以前你也說過,你要不要結婚我的意見不重要,那這次爲什麼讓我出聲,你可以私下跟項櫟櫟自己決定啊……”
“不一樣。”沈珉桓目光沒有一絲溫度:“以前我是完好的,我可以決定自己的人生,現在如果你要掌握我的婚姻,你可以,畢竟如今的我跟以前已經不可同日而語,所以這件事,你必須同意!”沈珉桓說的斬釘截鐵。
沈夫人完全癱軟在椅子上,她痛苦不堪的糾結着選擇,以往他們身份對調的時候,她可以裝柔弱博取兒子同情,可是今天他們身份對調,兒子虛弱的躺在這裡跟她提出這種不亞於要她命的請求,她該怎麼辦?她沒有辦法!
“現在,母親,你同意嗎?直接告訴我答案,其他的藉口跟理由我不想聽。你告訴我你同意嗎?”沈珉桓絲毫不留餘地的逼迫道。
沈夫人癱在椅子上,虛弱的,緩慢的點了點頭。
沈珉桓抽了抽嘴角,掛上了一絲真心實意的笑容:“那母親,等我身體康復就跟櫟櫟結婚,你放心,雖然我名義上屬於項家,但是我一定會盡力的做好沈氏集團的所有決策,等小雪畢業,把這份家業完完整整的交給小雪,絕對不會辜負母親的期待跟信任。”
沈珉桓的話很好聽,也很順從,但是對沈夫人來說已經不重要了,她不想聽也聽不進去,她彷彿用盡全身力氣一樣站起來,沈玉露看到她的情況,匆忙湊過來扶着沈夫人。也不敢說話,只是扶着她低着頭。
“走吧。”沈夫人無力的說。
沈玉露*點點頭:“去哪裡?回病房嗎?”沈夫人也是一個病號來着。
沈夫人搖搖頭:“隨便哪裡吧,只要不是這裡就好。”
沈玉露回頭看了病牀上面無表情的沈珉桓,搖搖頭,扶着沈夫人離開。
等到病房恢復安靜的時候,沈珉桓無聲的笑了出來。未來還是值得期待的,不是嗎?
他有愛人,有女兒,有屬於他的幸福,至少這樣的身份不會有人欺負愛人,這樣就好,這樣很好。
離開的項櫟櫟把女兒帶回別墅,喊來兩隻小狗陪着女兒,自己去換了一身衣服收拾了一下形象跟女兒告別。
“恬恬一個人呆着可以嗎?”項櫟櫟有些擔心女兒。
恬恬認真點頭:“可以的,媽媽,上次恬恬沒有雪團跟小布丁,這次如果有人欺負恬恬,恬恬就放雪團咬他!”
項櫟櫟笑着揉了揉女兒的頭髮,開車離開。
此時愛人在醫院,把女兒留在醫院則意味着交給沈夫人,沈夫人這個人,她並不放心,但是自己家裡的人都在國外還沒有回來,現在留在別墅反而是最安全的。
車停在警局門口,項櫟櫟下車,跟警局的人說明要求以後安靜的等待着。
很快,盧柏立被人送了過來,他帶着手銬,因爲危險性極大,渾身都被繩子綁了起來,只有雙腳可以動,他走到桌前,擡頭看到項櫟櫟微微皺眉。顯然沒有想到會有人來看他,還是項櫟櫟這個他並不熟悉的女人。
緊接着,想到曾經墓園的經歷,他不安又侷促的挪了挪身體問道:“你來幹什麼?我們好像並不熟。”
項櫟櫟笑了笑:“是不熟,不過我給你帶了禮物。”
盧柏立擡眼看她,就見項櫟櫟拿過手邊的文件夾,從裡面拿出了一沓照片,一張一張擺到盧柏立面前。
盧柏立看到第一張照片的時候只是不屑一顧,但是隨着項櫟櫟擺出來的照片越來越多,他驚恐的瞪大眼睛,呼吸急促,喘息着握緊雙手,過長的指甲深深的掐入手心,尖銳的疼痛讓他一片血紅的眼前清晰了一些,但是他寧願看不清眼前擺放的那些刺眼的照片。
這些照片上的主人公只有一個,就是在警局登記了死亡證明的王若苳。
第一張照片是王若苳被推出病房的時候,渾身鮮血淋漓,臉色慘白,看上去彷彿已經死了一般,而後的照片時間是逐漸推後,上面的人變成了在陌生的國家街道上坐着輪椅的模樣。
再然後,是她拄着柺杖面對着鏡頭笑的很開心。
後面的照片都是一些普通的生活軌跡,直到最後兩張照片,是她跟一個高大的白人男子站在一起的照片,他們一起面向鏡頭微笑着,笑容幸福而滿足。他們身後站着一對身材矮小的老人,他們侷促的望着鏡頭,看上去很不習慣,正是王若苳的父母。
最後一張照片是她身體已經基本恢復健康,在花叢中帶着幸福的笑容跟剛剛照片上的白人男子在擁吻,身邊的花海豔麗而美好,訴說着屬於他們的幸福。
項櫟櫟擺上了最後一張照片,佔滿了整張桌子,然後她微笑着,退後一步望着臉色扭曲瘋狂的盧柏立,眼中是愉悅的笑意。
“我不相信!這不可能!我親手找出來她的骨灰,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盧柏立顫抖的拂過桌上的照片,指尖落到最後兩張照片渾身發抖的拿起來,湊近眼前,彷彿不相信一般仔仔細細的看着照片裡的人。
他多熟悉王若苳!
只看背影就能認出來,所以這張照片明明確確的告訴她這就是那個已經死了的愛人,她活着,在自己爲他瘋狂的時候活的好好的,她恢復了健康,找到了新的愛人,他們在異國他鄉,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開懷的笑着。
“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以!!!”盧柏立嘶啞的哭着,奮力把手中的照片撕成一團。銬着他雙手的手銬發出叮噹撞擊聲,項櫟櫟冷眼的看着鋼製的手銬把他的手磨破了皮。
盧柏立渾身發抖的把那些照片一張一張撿起來,癱軟在椅子上一張一張撕成碎片,扔到腳底奮力的踩着,一邊踩一邊瘋狂的唸叨着:“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她明明已經死了,一定是你在騙我,肯定是你在騙我,我不相信!我絕不相信!!”
項櫟櫟退後兩步,冷眼看着盧柏立,拿出手機撥通電話。
此時的盧柏立眼中除了照片什麼都看不到,他兀自瘋狂的撕扯着照片,嘶吼着這些都是騙局,就在一片瘋狂中,他聽到熟悉的,溫和的聲音,這個聲音曾經無數次陪在他的身邊訴說着她的愛戀。
曾經溫柔的說着,願意陪他回家鄉,守着他,一輩子陪着他。
盧柏立倏然擡頭,就看到項櫟櫟目光幽深的拿着一部手機,手機開着免提,此時王若苳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帶着一絲緊張,更多的是安定。
“您好,請問有什麼事情嗎?”
“我是項櫟櫟,有些事情想要問問你。”項櫟櫟的聲音非常平靜,連帶着電話中的人聲音也安靜下來。
“你問吧。”王若苳說。
“你現在在哪裡?”項櫟櫟拋出第一個問題,就看盧柏立的眼皮跳了跳。
王若苳欲言又止甚至帶着一絲猶疑,小心翼翼的問:“項小姐,當時走的時候……我們不是約定好,以後不問地點在哪裡嗎?”
項櫟櫟笑了笑:“對,抱歉,是我忘記了,我不該問。”
王若苳鬆了一口氣,安心下來,只要不問這個問題,什麼都好:“那您還有其他問題嗎?只要我知道,我會都告訴你。”
“有。”項櫟櫟看着盧柏立說:“分開這麼久,想問問你最近過得怎麼樣?還好嗎?”
談到這個問題,即便看不到王若苳的臉,也能感受到她聲音裡的愉悅跟笑意:“我過的很好。真的特別謝謝你跟沈先生,你們給了我重生,我當時一直以爲自己活不下去,但是等出來以後,我才發現生活沒有那麼難,這邊的風土人情特別好,他們不知道我是誰,也不知道我經歷了什麼,他們對我的態度平等而尊重,比在國內的環境要好很多,雖然我爸爸媽媽不會英語,我們一家人都在努力適應這邊的生活,但是我真的覺得很幸福,這一切都是嶄新的,我們現在已經習慣了很多,而且你知道嗎?前不久我遇到了我的愛人,他叫勞倫斯,我從來不知道有人可以這麼完美,他就是我的男神,他簡直無所不能!是他帶我走出黑暗!”
王若苳說到愛人的問題有些激動,等回過神有些不好意思,害羞道:“不過我爸爸媽媽一直接受不了我找一個國外的男人生活在一起,但是最近他們已經漸漸接受了,我們真的很好,很幸福,等我身體徹底恢復以後,會去東歐旅行,等旅行歸來我們會舉辦一次婚禮,我真的很幸福,我覺得以前的一切都不算什麼,現在我雖然還是很膽小,不過我老公說沒關係,他接受也愛着這樣的我,我把以前的事情告訴了他,他不嫌棄我,只覺得心疼,你知道嗎?那個時候,我覺得我快幸福死了。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完美的人呢。”
“恭喜你。”項櫟櫟的目光變得溫柔,無論這樣純粹的幸福來自哪裡,都會讓人心情愉悅。
“謝謝,不過我會不會說太多了?抱歉,我有些忍不住,畢竟過去這麼久,你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問我過得是不是幸福的人,我真的很開心。”王若苳帶着笑意說道,緊接着,聽到電話對面傳來男人的聲音。
盧柏立眼皮跳的厲害,他會英語,曾經跟沈珉桓要來了綠卡去了美國生活過很短一段時間,但是他的根,他的心在這裡,所以他從未動過留下的念頭,但是基本的交流不成問題,所以聽出來對面的男人溫柔的喊着“寶貝。”詢問她打電話的人究竟是誰。
王若苳笑着回覆男人,說是一個朋友。
“砰!”
盧柏立終於剋制不住,手重重的敲在桌上,他的手中還拿着一張照片,正是那張兩個人擁吻的照片,他的指尖重重的穿過男人的腦袋,就連王若苳的臉都因爲他下意識的用力變得扭曲。他渾身顫抖,感覺整個人下一秒就會完全崩潰。
“怎……怎麼了?”那邊的王若苳聽到聲響小心翼翼的問。
項櫟櫟笑了笑:“沒事,只是遇到一個你認識的故人,想讓他也知道你的近況而已,聽到你過得這麼幸福,他自己也很開心。”
“誰……誰啊?”王若苳此時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今天項櫟櫟給她打電話不正常,問的問題不正常,此時的聲響也非常不正常。
項櫟櫟垂下眼簾,平靜的說:“盧柏立。”
對面的聲音粗重了一些。
“抱歉,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就讓他聽到這通電話。”項櫟櫟認真道歉。
“不,沒關係。”王若苳的聲音變得非常冷靜:“我能問問他現在在哪裡嗎?”
項櫟櫟笑:“當然可以,他現在在警局,前兩天剛剛被抓進來,因爲綁架,策劃爆炸,殺人等罪名已經確定會處死刑,不過執行死刑應該會稍微推遲一些,這次他哥哥也被革職,沒人保的下他。”
“殺人?”王若苳疑惑:“他殺了誰?”她這是純粹好奇。
“陳七柱。”項櫟櫟說:“我過來的時候問了警察,警察昨天剛找到,確定是被他親手掐死。扔在地下室都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