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更太醫被人急匆匆從被窩裡拽了出來,迅速出宮前往二皇子府,而御書房裡的騷動雖然終止,但南宮煌卻沒打算這麼輕易就放過擅自闖入的二人。
“即便你們夜闖皇宮情有可原,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他目光陰鷙,嘴角還噙着一抹笑,“你可服?”
夜月面色一僵,卻不曾流露出絲毫的懼意,只要主子能夠逃過此劫,哪怕是要了他的命,他也不會有二話。
筆挺的身軀緩緩匍匐在地上,“奴才甘願受罰。”
上官若愚心裡有些不忍,但是呢,她此時此刻也不可能再開口替夜月求情,她巴不得老皇帝能遺忘掉和他一起來的女兒,不是她自私,而是,人在有些時候必須要懂得取捨。
一個是沒什麼交情的暗衛,一個是自己十月懷胎,一手拉扯到大的孩子,孰輕孰重,根本不需要考慮。
身體不着痕跡的將女兒遮擋住,努力想要忽略她的存在感。
奈何,偏偏某人記憶力極好,那雙暗藏殺意的眼睛忽然看了過來:“這女孩年紀尚輕,看在她還不懂事的份兒上,朕也不會刁難她。”
這話的意思……
上官若愚心頭咯噔一下,總覺得老皇帝話裡有話。
“罰她在御花園裡跪一個時辰,以儆效尤。”他自問這樣的懲罰已是最輕的,這還是看在北海太子的面上,否則,以他們倆犯下的重罪,哪怕是誅九族也不爲過。
“一個時辰?”我勒個去,小鈴還不得跪到雙腿廢掉?“皇上,請三思啊,民女的女兒今年才這麼大一丁點,又素來身嬌體弱,您這不是用刀子割民女的心嗎?”
膝蓋利落的跪下,她情深意切的請求道。
該死!就說了讓小鈴有事沒事別胡鬧,別任性,現在好了,還得自己來給她善後,操蛋!
上官若愚又急又怒,小鈴再錯,也該是由自己來懲罰,啥時候輪到外人?
“孃親,你快起來。”上官鈴用力拽着她的衣袖,“不就是罰跪嘛,人家跪就是了,你別跪他。”
她纔不要孃親爲了自己向人下跪。
“沒錯,孃親,有什麼事,我和妹妹一起承擔。”上官白用力抿緊脣瓣,他決定討厭這個老頭,誰讓他欺負孃親的?
“陛下,剛纔姑娘有一句話說得好,法理不外乎人情,更何況,寶寶還這麼小,哪裡明白什麼大道理?興許是被人利用當了槍使,還請陛下看在她年紀尚輕的份兒上,從輕發落。”風瑾墨出聲說情。
“是這樣嗎?”南宮煌意味深長的睨着夜月。
他低垂着頭,神色肅穆:“是!”
如果能夠免去小孩子的責罰,就算是把罪名一力承擔,又有何妨?如果不是她,自己也不會有勇氣夜闖深宮,如果不是她的家人,皇上更不會被說服,派遣太醫爲主子醫治。
在夜月的看來,這份恩情,值得他用命去還!
“哼,即是如此,小女孩的罪責由你承擔,把人拖下去重打一百大板,不許留情。”帝王大手一揮,無情的命令道。
一百大板……
上官若愚艱難的吞嚥了一下口水,沒替夜月求情,好不容易纔讓寶寶免去責罰,這會兒她要是再開口,保不定又會惹禍上身。
於是乎,她在心裡默默的爲夜月畫了個十字架,替他祈禱。
“謝皇上不殺之恩。”夜月神色不變,哪怕是在聽到自己即將面臨的懲罰時,依舊是那副不爲所動的樣子,他緩緩站起身來,在侍衛的包圍中,朝屋外走去。
上官若愚眼觀鼻鼻觀心,把自己當作擺設。
耳邊,忽然有參雜了內力傳來的一道聲音:“姑娘,請你照顧主子。”
“……”喂!她愕然扭頭,只來得及看見夜月被帶走的背影,擦,她還沒答應呢。
“你們還有別的事嗎?”南宮煌下了逐客令,今晚的一切已讓他身心疲憊,他一點也不想再看到這羣人。
“陛下請好好休息,本殿告辭。”風瑾墨極有眼色的拱手退下,而上官若愚,則亦步亦趨的跟着他,兩個寶寶走在她的身邊,一行四人,終於離開了這個恐怖可怕的房間。
夜晚的皇宮總有蟲鳴不斷從灌叢中傳出,天空上,月朗星稀,直到遠離了御書房以後,上官若愚才後怕的拍着胸口:“操蛋,嚇死我了。”
剛纔她真的以爲這回很難脫身了有木有?
“本殿說過,只要本殿在,誰也不能傷害寶寶。”風瑾墨傲然微笑,彷彿今夜的種種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得了吧,你剛纔也不見得比你好得到哪裡去。”別以爲她不知道,他剛纔也很緊張,這會兒倒是懂放馬後炮,兩顆衛生球拋向他。
被無情揭穿後,風瑾墨訕訕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上官鈴!”上官若愚眼神一冷,重重喚了一聲。
正在身後慢吞吞跟上的某做賊心虛的女孩渾身一抖,被這一聲嚴厲的呼喚嚇得腳下微微踉蹌,差點直接給跪了下去。
次奧,孃親發飆了!
上官鈴心裡急到不行,她拼命的朝老哥擠眉弄眼,希望他能幫自己求情。
上官白只當作沒看見她求救的訊號,雙手背在身後,沉默不語。
活該!讓她就知道胡鬧,讓她不長腦子,成天給孃親招惹麻煩。
嚶嚶嚶……
求救無門,上官鈴幾乎快要絕望了。
“孃親,”她邁着小碎步,用最慢的速度挪動到上官若愚面前,小腦袋幾乎快要垂到胸口。
“孃親你妹!你能耐啊,不錯啊,有本事啊,別人一輩子連敢都不敢想的事,你全乾完了,”她譏諷的揚起嘴角,只是笑容不達眼底,雙眸冷得刺骨:“還夜闖皇宮?我以前怎麼不知道,你的膽子有這麼大?恩?你是有幾條命能拿來胡鬧?”
被罵得狗血淋頭的女孩,吶吶的不敢吭聲,更別說反駁。
“我讓你留在二皇子府,結果你就是這麼回報我的?”上官若愚越想越氣,這女兒是吃了雄心豹子膽嗎?三天兩頭闖禍惹事,而且一次比一次惹得大!
天知道,今天如果沒有金主坐鎮,他們能不能活着走出皇宮,也是一個未知之數。
“孃親,人家知道錯了。”上官鈴用最真摯的言語說道。
“錯?你怎麼可能有錯,就算全世界的人都錯了,你也是對的。”上官若愚譏笑一聲,“說吧,你到底是爲什麼,大半夜跑來皇宮?”
她最好有能夠說服自己的理由。
上官鈴眨眨眼睛,她是說實話呢,還是說假話呢?
“別和我玩心眼,你會的,都是老孃我以前用剩下的。”上官若愚一瞅她這模樣,就猜到她的想法,沉聲警告了一句。
上官鈴哪兒還敢說謊?她撅着嘴,輕輕開口:“人家是聽說皇宮裡有天底下最好的大夫,所以,才求大哥哥帶人家來,找大夫去給白髮哥哥看病的。”
喲,敢情還是她慫恿夜月擅闖禁宮?
上官若愚怒極反笑,伸手用力擰出女兒的耳朵。
“嗷”撕心裂肺的哀嚎,徹底驚醒了四周棲息的羣鳥,剎那間,它們展翅翱翔,只隨風盤旋着落下幾片羽毛。
“疼疼疼,孃親輕一點,拜託輕一點。”她的耳朵快要被扯掉啦,上官鈴疼得在原地不停跺腳,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簌簌的落下。
上官若愚沒好氣的冷哼一聲,但手裡的力道還是放輕了幾分,“哭!你還有臉哭!要不是我和太子爺及時趕來,你現在連哭的機會也不會有。”
“孃親,人家真的知道錯了。”上官鈴急忙認錯,這種時候,絕對不能和孃親唱反調。
風瑾墨不忍的看着她疼痛不已的樣子,雖然他也認爲,這事寶寶做錯了,但稍微懲罰一下就好,又何必這樣呢?
“姑娘,寶寶看樣子是真的知錯,不如就算了吧?”他猶猶豫豫的開口,替上官鈴求情,立馬換來了她感激涕零的眼神。
還是漂亮哥哥好啊,哪兒像老哥,沒落井下石就不錯了。
“只此一次。”上官若愚其實也不捨得下重手,再怎麼說這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她疼,難道自己就不疼嗎?擰着她耳朵的手掌緩緩鬆開,“小鈴,你也別怨我,若是下一次,你還這般魯莽行事,與其讓你在別人手裡遭殃,還不如由我這個做孃的親手懲罰你,懂嗎?”
說着這句話的她,臉上全然沒有任何說笑的痕跡,嚴肅且認真。
上官鈴唯唯諾諾的點頭,小手用力揉着疼痛的耳朵,嚶嚶嚶,孃親好凶殘!好暴力!
“活該,真希望你能記住教訓。”上官白低聲抱怨道,“孃親下手太輕了。”
次奧,輕?
上官鈴彷彿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詞語,愕然擡頭,目光驚滯的望着眼前的老哥,哥,你還是她的親哥嗎?有這麼咒自己的妹妹倒黴的嗎?
出宮後,上官若愚卻拒絕上馬車隨風瑾墨一起回驛站。
“你還有事?”他駐足停在馬車旁,側轉身體問道。
“恩,我想去一趟二皇子府。”想到夜月在被帶走時,拜託自己的事,上官若愚就頭疼,尼瑪,她當作沒聽見行不行?
“這時候去,太晚了。”風瑾墨微微蹙眉,她究竟知不知道,一個女子半夜三更前往男子的住所,傳出去,會引來怎麼樣的軒然大波?尤其,這男子還是整個南商被視作惡魔、另類的存在。
“哎呀,你以爲我想去嗎?”可夜月已經拜託她,而且沒給她拒絕的機會,他是爲了小鈴免去責罰,一力承擔了所有的事,於情於理,於公於私,她都沒理由說不啊。
說到底,還是小鈴的錯。
凌厲的眼刀刷地刺向後方的上官鈴,後者莫名其妙的眨着眼睛,她又做錯了什麼?孃親幹嘛用這麼恐怖的眼神看着自己啊?
一個巨大的問號從她的頭頂上緩緩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