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嶸先是了一愣,他每次過來看秦菲的時候,都被這個小妮子趕出去。按理來說,他最近也沒有怎麼得罪她啊,爲什麼她這麼討厭自己?
看着秦菲那眼神,唐嶸莫明地覺得有點兒小受傷,“秦菲,你好點了沒?”
“不用你管,哥,我不要見到他,你趕緊讓他出去。”秦菲推開他,從洗手間裡出來。
秦隆微微嘆了口氣,畢竟是她大哥,在一起生活這麼多年了。秦菲是什麼心理,他是知道的。
“唐嶸,菲菲是不想讓你看到她現在這個樣子,先別刺激她了,她這幾天幾乎都沒有怎麼睡過。”秦隆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有些事情或許真的是天意。
“那好吧,我先走了,祝秦菲早日康復。”唐嶸看着秦菲這麼不待見自己,也不想刺激她,只好離開,轉向顧然之的病房。
唐嶸走後,秦隆拿了一條大毛巾,披在她的身上,“人已經走了,先把衣服換了,感冒可就麻煩。”
秦菲轉頭看了看秦隆,“哥,我想回家。”
“我得去問問醫生,同意你出院才行,別任性,這次你生病,可是不是普通的感冒發燒。”如果只是小事情,秦隆根本不會來醫院了,家庭醫生都能處理了。
“我就是想去,你看我現在不是已經不想那玩意了嗎?”她再不想看到唐嶸了。
“行,我一會就去問問,你得聽話啊。”哪怕是回家了,以秦菲目前的情況,絕對得24小時有人看着才行。
秦菲拿着衣服走了進去換掉,也就這個時候是比較清醒的,毒癮發作的時候,她自己是誰她都不記得了。
換上衣服,秦菲想到了顧然之,“哥,顧然之現在怎麼樣了?出院了嗎?”
秦隆眉頭一擰,“她的情況嚴重些,受了內傷,現在還在養傷,沒有辦法立即戒掉毒癮,但是相信她一定可的。”
“嗯,我也覺得她可以,她簡直就是打不死的小強。如果沒有她在,我當時早就死了,我已經想過很多次要自殺的。”想想那幾天暗無天日,秦菲想到那些東西,覺得口乾舌燥。
不能想了,秦菲,一定要跟那該死的玩意說拜拜。
秦隆聽着她這句話,心裡一振,幸好秦菲活着回來了。
唐嶸走進病房的時候,顧然之剛睡着沒多久,“剛睡着了,要不喊醒她?”
“不用了,讓她好好睡吧,我就是過來看看,情況怎麼樣?”
“身體已經開始好轉了,等她情況穩定一下,就停掉藥物。”話雖然這樣說,可是想到戒毒,那真是要人命,林景墨巴不得讓自己替她受了這份罪。
“放心吧,然之這麼堅強,她一定可以撐過來的。”
林景墨的心揪痛了一下,他還記得,五年前的顧然之,有多嬌氣。就連感個冒,都要他左哄右哄才肯吃藥,每次生病的時候,都是使勁折磨他。
現在,她堅強成這個樣子,那都是因爲她吃了很多的苦頭,怎麼能不讓他心痛?
唐嶸坐了一會便走了,顧然之有林景墨照顧,非常放心。
秦菲第二天就出院了,臨出院前過來看了看顧然之,怎麼說都是一起逃命的。有了這份逃命的情義,這兩人關係變好了很多,“顧然之,我先出院了,你一定可以的,到時候我們一起喝酒。”
“行,你也多保重。”這個時候的秦菲,也是瘦了一大圈。顧然之有點懷疑,如果自己戒掉毒癮,會不會瘦得只剩下骨頭了?
一個星期以後,顧然之的身體情況已經穩定下來,醫生決定停掉顧然之的藥物。
“林太太,從現在開始,只能硬熬了,你要做好心理準備,你之所以之前感覺不到痛,那是因爲嗎啡的原故,給你注射的嗎啡,可是癌症晚期病人的兩倍。”給顧然之戒毒的醫生老潘,是非常有名的戒毒專家。
顧然之傷得重,專家匯診都很多次了,但是這毒癮沒有辦法,不能一直依賴藥品。
林景墨握着她的手,“老婆,別怕,我會陪着你。”
顧然之點了點頭,想想孩子,她就一定要熬過去,“九哥,把小寶和家佑的相片擺在這裡好不好?”
“好,我馬上派人拿過來。”林景墨抱着她,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一下。
最硬的仗,要開始了。
停掉藥物以後,沒過幾個小時,那種熟悉的感覺又來了,她知道毒癮又開始要發作了,額頭上的青筋微微擰起,“九哥,你出去!你趕緊出去!我不要你在這裡。”
顧然之實在不想讓林景墨看到自己毒癮發作的樣子。
林景墨幾乎寸步不離陪在顧然之的身邊,這下子看着她的樣子,就知道她是毒癮發作了,“然之,我去找潘醫生。”
只是那麼一分鐘的時間,回到的時候整個病房已經變了樣,像是激戰過後的戰場一樣,一地狼藉。
顧然之在地上痛苦地打滾,也不知道她的力氣怎麼會突然大了這麼多,老潘和護士,再加上葉林景墨三個人,才把顧然之給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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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叫人上來。”老潘原本覺得對待顧然之沒必要用這麼強烈的手段,這下子他是失算了,小護士喊了二個大漢上來,硬將顧然之押回牀上,像是棕子一樣綁在那裡。
“林景墨,給我滾出去……”顧然之緊剩的意識只有他,大腦在告訴自己,不能讓他看到這種場面。
“都別管我,你趕緊滾!”顧然之咬牙切齒地嘶吼着,把臉扭到一邊。
“然之,我不走,我得陪着你,死我也要陪着你。”林景墨看到顧然之絕望睜大的眼睛裡浸透了淚水,心疼得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顧然之轉過頭瞪着林景墨,眼神兇悍而倔強,林景墨突然間一下子就明白了,“老婆,我不看你,好嗎?我不看……”
人都是這樣,正因爲深愛着你,所以,我不願意讓你看到我如此狼狽不堪的一面。
顧然之的吸毒時間不長,但無奈純度高,再加上她身體的原因,沒有辦法在第一時間就強行戒毒。
林景墨也心如刀割,看着顧然之綁在病牀上,生怕她會咬傷自己,甚至用白布綁住她的嘴巴,房間裡又安靜下來,只剩下顧然之粗重急促的呼吸聲。
林景墨微微睜開眼,看到顧然之眼中涌出大量的淚水,而她失散的瞳孔裡找不到任何焦點,似乎對這一切無知無覺,就像兩個新鮮的傷口那樣無可奈何地流着血。
他一下子扯開紗布,憤怒而心痛,“顧然之,我告訴你,我不會走的,你怎麼能讓我在這個時候離開你,我辦不到。”
林景墨輕輕給她擦掉眼淚,忍不住問:“爲什麼她一直在哭,是不是很疼?”
“她不是在哭,是面部肌肉失調,不能及時排走淚水和吞嚥唾液,我可以用藥物緩解他嘔吐症狀還有心率問題,但這個我沒辦法。”
“那我們還能做什麼?”林景墨恨不得自己可以代替她受這份罪。
這牀顯然是專業訂製的,顧然之連額頭和下顎都被皮帶牢牢的固定住,沒有一點掙扎的餘地。她現在就像一隻被束縛在繭裡的毛蟲,有再深重的慾望與苦痛都被硬生生收緊。
顧然之被皮條塞住的嘴裡吐出破碎的咒罵,林景墨一直在安慰,漸漸聽不到她罵聲,整個房間裡的人都滿頭大汗。
林景墨抱着她的頭,“這是好了?”
潘醫生搖了搖頭,“她只是昏過去了,未來三天,將會非常難熬。林先生,你得做好心理準備,她其實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我知道,我一直陪着她的。”
海洛因戒斷的關鍵在前三天,在那七十多個小時內各種戒斷症狀幾乎無休無止的在發作着。肌肉痙攣、嘔吐、皮膚髮熱、淚涕橫流、各種狂躁……
林景墨知道她心裡是怎麼想的,她就是不讓他看到她這副樣子。但是她不知道,哪怕是下地獄,他也會陪着她,她是他這輩子最愛的女人。
差不多10個小時以後,顧然之開始出現疼痛症狀,這是因爲內源性阿片肽缺乏引起的神經痛反應,深藏在關節處發作,無藥可醫。那十幾條彈性尼龍繩把顧然之的骨骼與房屋承重牆連到一起,林景墨幾乎能感覺到牆都在震顫,細碎的水泥屑從鋼環的固定處簌簌抖落,在牆上剩下一條暗色的灰跡。
本來她的身體也是好不容易纔恢復了一點,看起來那麼脆弱。可是仍然有這麼大的力氣,可見她到底有多麼痛苦。看着她痛苦,自己卻無能爲力,林景墨真想一刀殺了自己。
林景墨看着被繩子綁着手臂,已經深深地掐了一條血跡,毒癮發作起來的時候,顧然之就像一頭失控的獅子,所以目前也只能這樣綁着她。
時間變得毫無意義,只剩下顧然之醒來或者昏迷兩種情況。醫院方面派了二名醫生輪班陪護,但是林景墨一直沒有休息過,不敢閤眼,怕她會把自己弄更傷,一直緊緊握着她的手。
整整三天過去,顧然之罵光了所有人的祖宗十八代,醫生和護士都被她罵得體無完膚,林景墨有時候在想,她罵他還不是等於罵她自己。
到了第三天的時候,顧然之總算清醒了,醒來的時候看到林景墨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下巴都尖了,眼圈下的烏青特別明顯。
“九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