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風外半膝跪地的男子，約莫二十五六。但見他濃眉銳目，五官俊朗，端的是一副好面貌。雖是跪在地上，卻並不像能輕易屈於人下之人。一身鋒芒，淋漓透徹。
“小姐，求求您，跟屬下走吧！您相信屬下，屬下能照顧您和阿媚，絕不會讓你們後半輩子吃一點點苦頭的。”
苦苦的勸說，卻沒能換來內室中女子絲毫的迴音。他微微昂臉，望着印在繡屏上的，女子單薄的身形，眼裡癡與痛交纏，濃烈到能將人淹沒。
“小姐，就算您不爲自己着想，也要爲小小姐想想啊！倘若等她到了蘭京……”
“你出去！”突然響起的聲音，冰玉一般清脆而涼薄，不含絲毫感情。
“小姐，您……”男子急得站起，想要上前一步繼續訴說，卻聽那冰玉般的聲音再次冷若冰霜地喝道：“出去，你連我的話也不聽了嗎？”
“夫人……”男子忽然變了稱呼，室內，那女子本無情緒的聲音忽然變得尖銳而淒厲：“閉嘴，你出去，滾出去！滾，滾吶……”
尖厲的咆哮似乎要拼盡全身力氣一樣，伴隨而起的還有各種東西被紛紛掃落的聲音，摔打，碰撞，破碎……交織出一曲瘋狂的音律。
男子嚇壞了，趕緊迅速往後退去，一邊退一邊喊：“我走，我走！小姐您別生氣了，您別傷着了自己，我走，我馬上就走了……”
“砰！”一聲撞到了門，他連忙轉身出去，順手將門帶上。直聽那屋裡摔打的聲音沒有了，才鬆了一口氣。
回頭就看到了一個穿着青衫裙的貌美少女站在門邊，眼含熱淚地望着他：“她還是不願跟我們走是嗎？你沒有跟她說，現在已經沒有趙家了。有你在，已經沒有人可以拿姐姐威脅她？”
“我說了，可是沒用。”男子苦笑了下，搖頭。
少女紅着眼眶道：“她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男子道：“聽說天祈國的永王與永王妃已
經啓程，要來蘭京給皇后娘娘送葬了，她可能是想要看看她吧！”
“她想看姐姐，不一定非要留在青樓啊！”少女說道，“若是姐姐真的到了蘭京，她用這樣的身份去看姐姐，那到時姐姐的臉面……”
“你閉嘴！”男子忽然厲喝一聲，眼神銳利地瞪着少女，“什麼叫這樣的身份？她這樣的身份怎麼了？”
少女被他兇狠的眼神嚇了一跳，但很快這份懼怕就變成了委屈與惱怒：“天下第一妓女的身份，你說怎麼了？”
“混帳！”男子怒斥一聲，猛然擡手一揮。
二人明明還隔着幾個臺階的距離，少女卻還是被隔空一巴掌打得摔倒在地。
“阿媚！”男子怒容一歇，着急的三兩下跑過去，想要過去扶少女起來。少女卻用力揮開了他的手，捂着被打的臉哭道：“你走開，不用你假惺惺的貓哭耗子假慈悲！”
“我就是一時氣急了，誰讓你那般口沒遮攔。”男子有心道歉，但又放不下臉面，更何況對於少女的口出不馴他還是很生氣的。
“我怎麼口沒遮攔了？我說錯了嗎？”少女氣惱地大喝着，朝着房間那邊惱恨道，“她不是妓女嗎？她不是天下第一……”
“孽障！我打死你。”男子沒想到她還敢喊，且還喊那麼大聲，不由勃然大怒，猛地擡起了巴掌來。
少女卻收回手，將自己已然脹起的半邊臉，倔強地往上一送，怒瞪着他：“你打，有本事你就打死我好了。我就要喊，她是妓女，她是……”
“你住嘴！”看到少女臉上駭人的腫脹，男子到底是沒忍心再下手，卻急忙捂住了嘴巴，低聲警告道：“她是你娘！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她？你這個孽女！”
“唔，唔……”用力扒開男子的手，少女迅速爬着站起來，擦着眼睛哭着大聲說道：“她纔不是我娘，她的眼裡只有姐姐，而你的眼裡只有她。我算什麼？我就不該存在是不是？她要是這麼討厭我，當初可以不生啊！我不稀罕她，我不稀罕！”
說着，就哭着跑掉了。
“阿媚！”男子頓時左右爲難，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不追，孩子出事什麼事該怎麼辦？追的話，阿媚剛剛那些話對她來說，必然是戳心戳肺的吧！
兩邊都擔心，猶豫了會兒過後，最終還是守到了房門口認真聽着裡面的動靜，沒敢離開。
而房裡，靜默了許久後，終於傳出了一些細小的聲音，他聽到了布料的響到還在椅子推動的聲響。該不會是想上吊吧！
男子急了，猛地推開房門飛快地跑了進去：“小姐，你……”
梳妝鏡前，紅衣烈豔的女子手執石黛，正一點一點地妝點自己的眉形。
鏡中倒映出一張濃妝豔抹看不出本來模樣的臉，但那張臉竟然不過巴掌大小，就像個半大不小的孩子。如果不說，恐怕沒人知道她已經快四十了。
圓圓的眼睛圓圓的臉頰有些偏稚氣，與她冷豔妖媚的妝容反差相襯，衍生出一種別樣的誘人風情。
她姿勢隨意地坐在那裡，寬大的紅袍略顯寬鬆，肩下垂，背下垂，袖下垂，衣襬下垂……唯有腰間一根鍛帶繫裹着那不盈一握的腰肢，彷彿正因如此，那衣裳纔沒有從她肩上直接滑落下去。
這麼看着她的背影，就像是看着一個偷穿大人衣裳的小孩子。
讓人很有扒下她的衣裳抽一頓屁股，或是直接做些更加獸性舉動的衝動。
男子一眼就看呆了，他眼睛發紅，毫不掩飾自己的癡迷與深情，以及深深的渴望。
那樣熾熱的目光濃裂到，幾乎能力透她單薄的後背。
但女子卻像沒有發現，或者是早已習慣了般，沒有任何反應。
她沒有回頭，甚至連鏡中的視線都懶得往他看上一眼，只冷冷說道：“出去！”
“小姐……”他不肯退，甚至腳下還往前走了幾步，擡手正要搭上她的肩膀，卻聽她聲音如珠落玉盤，清脆，卻無情：“你也想做我的恩客嗎？你打算花多少銀子睡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