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很輕柔,確定面前的顧溫溫能聽得清楚,更保證,在這樣安靜的氣氛下,該聽到的不該聽到的人,都能聽到他的話。
“聖誕節……?”
提起十二月二十五日,顧溫溫腦子裡首先想到的,並不是聖誕節,而是這個日子提醒着自己,那是五年前自己失去一切的日子,又是傅城婚禮的日期。
聖誕節對她的意義,早就不一樣了。
“那天,我哪裡也不想去。”
顧溫溫低下了頭,腦袋幾乎是埋在了玫瑰裡面。
江止墨買的是代表着濃烈愛情的香水玫瑰,那濃郁的香味讓顧溫溫的鼻子忍不住有些發癢。
她最喜歡的,不是豔麗的玫瑰,而是清麗的百合。
可似乎過了五年了,江止墨都沒有發現這一點,每次送花,都是代表着最濃烈愛情的玫瑰,而她似乎也從未提起過,她愛的,一直是百合,而不是玫瑰。
“溫溫,那部電影要趕在冬天拍攝完,所以,過了聖誕節,我就要離開南城了,那一天,我想與你單獨過,還有,今天我還有話想對你說。”
身邊周圍的人都彷彿成爲了顧溫溫和江止墨的背景板一樣,他全神貫注地低頭凝視着她,而她——
卻是皺緊了眉頭,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止墨,今天是葆貝的生日,有什麼話,以後再說吧,今天葆貝最大。”
顧溫溫抗拒的情緒很明顯,她低着頭,聲音說的很輕,不同於江止墨的宣告,她彷彿是不願看到他難堪一樣,壓低了嗓音,確定只有他一個人聽到。
可她這低頭之間的神情,卻是落入了衆人眼底裡。
尤其是從傅城的這個角度,看起來,好像是顧溫溫聽了江止墨的話,害羞了,不好意思了一樣。
傅城的眸光,看着幾步遠的那個地方,緊緊盯着顧溫溫,看着她的臉深埋在玫瑰裡,無比歡欣的樣子,看着她對着江止墨輕聲呢喃耳語的樣子。
天知道,他心裡的名爲嫉妒的火焰,正在熊熊的燃燒着。
“溫溫……”
江止墨再一次感到挫敗,他以爲,過了兩個多星期了,溫溫心裡想的或許會改變,或許她冷靜下來好好想想後,就會發現,最適合她的是自己。
可沒想到,她連聽自己的話的意願都沒有。
挫敗感,面對顧溫溫,再驕傲的他,都會有濃濃的挫敗感,可同時,內心升起的就是越戰越勇的奮鬥之心。
就像他當初按槍匹馬獨創好萊塢,四處碰壁到頭破血流,卻依舊站立着不曾倒下,有的,便是越挫越勇的信念,征服好萊塢的欲-望,最終證明,他的堅持是對的,他的努力,配得上如今的成就。
可,顧溫溫帶給她的挫敗感,比當初獨創好萊塢時更重一百倍。
“止墨,什麼都別說了,今天就給葆貝好好過生日。”
顧溫溫終於擡頭,面含笑意,以笑容來掩飾自己的尷尬與窘迫,語氣頗爲開朗。
可這一副畫面,看在傅城的心裡,便不是滋味了,他只覺得,顧溫溫笑得面若桃花,眉眼末梢處都是濃郁的歡欣雀躍的笑意。
她真的有那麼開心麼?
就因爲江止墨的話,就因爲江止墨給她送了玫瑰?
她喜歡的花,難道不是百合麼?!難道五年過去,連她最愛的百合,都會變成玫瑰麼?
“傅大哥,你猜我最喜歡什麼花?”
“不猜。”
“哎呀,你真沒勁!我想讓你猜一猜有點情趣都不行!我最喜歡的花是百合,任何顏色的百合我都喜歡。”
“百合?”
“對啊,白色的百合,純潔清麗,粉色的百合明媚動人卻也氣質脫俗,反正只要是百合我都喜歡!而且,我這一生,最喜歡的花,也只會是百合。”
“爲什麼?”
“因爲,你送我的第一枝花,就是百合!”
回憶,就在眼前,甚至他第一次送她花的場景,他都記得,可如今,這些他所熟悉的,正在慢慢變化,她愛吃的,變了,她以前不會做菜,現在會了。
可他能做什麼?他只能看着,他難道只能看着?!
傅城的臉色,沉得嚇人,內心裡想要掙破他一手造成的命運的力道,正在撕裂他的決心,一點點加大,他身邊周圍的空氣就像是瞬間凍結了一樣,喬寒生是第一個遭殃的。
‘阿嚏——!’
喬寒生猛地一個鼻涕,打破了這客廳方向的靜寂,等他揉完鼻子擡起臉時,便看到周圍的人都在朝自己看。
“我就是有點冷了,別看我啊,你們繼續,你們繼續。”
喬寒生捏捏鼻子,又摸了摸自己的光頭,招呼着周圍這些人該幹嘛幹嘛去,別盯着自己看。
顧溫溫朝前走了幾步,將那一大束玫瑰放在了茶几上,隨後,便在顧光耀和沈瑤不解和指責的目光裡,介紹江止墨。
“爸,媽,這位是我在美國的好朋友,江止墨。”
顧光耀一聽是顧溫溫在美國的朋友,看向他的目光,立馬從憤怒不解以及敵視,變成了柔和與親切了,甚至想着,是不是因爲這五年,溫溫在美國有他幫襯着,才能過得好些。
他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特別鄭重地對江止墨伸出手,笑眯眯的,那態度,簡直和剛纔對待傅城的那態度,截然不同,“原來是溫溫在美國的朋友,歡迎來葆貝的生日會。”
“伯父,我看着葆貝出生,心裡早就把葆貝當做了乾兒子,他的生日,我是當然會來參加的。”
江止墨微微彎腰,態度也是恭敬的迴應,而葆貝也是熱情地叫着他傅叔叔,並朝他跑了過去。
總有一道炙熱卻又帶着冷意的目光,緊鎖在自己身上,顧溫溫給自己倒了杯水後,纔是不疾不徐地將目光看向傅城,她此刻就坐在爸媽坐着的那副沙發的邊緣,旁邊半米遠的距離就是傅城。
顧溫溫迎上的目光坦蕩蕩的,她也並不知曉,剛纔自己和江止墨的那一幕幕,在傅城的心裡,又是怎麼樣的。
對着傅城,她的粉脣一張,只說出三個字,卻只是口型一張,並未發出任何聲音來。
傅城瞭解溫溫,便了解她的一切,哪怕是時隔多年後,看到她的脣語,也能立刻讀懂。
那三個字……
他的臉色一暗,卻又瞬間冷傲霸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