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當麥小豆醒來時,一轉頭就看到歪在椅子裡看書的伏炎,陽光照在他垂落在於肩膀的頭髮上,閃着銀白亮眼的光。麥小豆看得移不開眼,順着他的頭髮,看向他的側臉,刀刻一般的弧度,被晨光勾勒出均勻完美的線條。
而他正目光專注地盯着書面,還是那本《太后與丞相不得不說的二三事》,看書的厚度,大概是要看到結尾了。
麥小豆吞了吞口水,動動手臂,發現渾身舒暢,昨天受的那些傷,一夜之間全都好了,不用說,肯定是伏炎幫她醫治的。
聽到動靜,伏炎並未擡頭,聲音清冷地道:“醒了就起來把粥喝了。”
“嗯好。”麥小豆乖巧地點頭,起身披了件外套,走到桌子旁,看了眼碗裡的粥,微微蹙眉。她端起來喝了一口,眉頭擰得更緊。
伏炎斜了她眼,淡淡地問道:“怎麼了?”
“這哪來的粥,比高老頭熬得還難喝。”
伏炎握着書的手一抖,冷冷地道:“外面買的。”打死他都不會說,是他熬的。
麥小豆也沒多想,反正她要求不高,有得吃就不錯。於是眼一閉,牙一咬,三兩口就解決了。她剛放下碗,伏炎便放下書,從屋裡走了出去。
“神君,你要去哪兒?”她擦了擦嘴,緊跟着走了出去。
伏炎腳步微頓,轉身看向她:“下界已有些時日,如今我也該走了。”
什麼?麥小豆被嚇了一跳,這就要走了,爲何如此突然,讓她一點準備都沒有。
“神君,你……你要走了?”
“嗯。”他微微頷首,“此間事宜已差不多,我該回去了。”說完,他便朝着院外走去。
麥小豆心頭一酸,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
伏炎推開院門,轉身看了她眼:“回去吧,別驚動他人。”
“那……那我們還會再見面嗎?”麥小豆上前一步拽住他的衣袖,然而話一出口,連她自己都怔住了,可說都說了,也沒有反悔的餘地。
伏炎眼睛一彎,笑了笑:“或許吧。”
語畢,他身形一閃,麥小豆只覺一股冷風撲面,回神時,人已不見了。
呃……這,這就走了?她怔怔地站在院門口,站了很久,可等了半天,他再也沒出現,確定他是真的走了,心口一酸,說不出是個什麼味。
伏炎的離開,並沒使高碧山有任何變化,陸小雨魔化後,被關在了鎖妖籠中,由高碧山弟子輪流看守。衆人對此事,並沒太大反應,該吃吃該喝喝。一切就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然而麥小豆心裡卻五味陳雜。
但不管心情好不好,考試這一關,她始終是要面臨的。
三日後,成績已出,高碧山的比武臺上貼着一張榜單,上面公佈了通過考覈的名字,之前定福就說了,人數僅限十名。
然而當大家看清了名單後,不禁一陣唏噓,不是說好的僅限十名麼,怎麼會有十一個人,人與仙之間的信任呢?
麥小豆擠進人羣,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最後一排,醒目的三個字:麥!小!豆!
沒過就沒過,過了就過了,第十一名,這究竟是幾個意思?她頂着輿論的壓力,怒氣衝衝的去找定福理論。然而任她找遍了高碧山,硬是沒找到罪魁禍首。
於是一時間,流言四起,所有人見到她都指指點點,內容不外乎就是,走後門啊,潛規則之類的不入耳的話。
擦!她一直認爲自己從不靠臉吃飯,一向都靠不要臉。沒想到,竟然會被安上靠身體走後門這種高雅技能。
躲在暗處的定福,笑得一臉盪漾。畢竟對於像他這種活了上萬年的仙來說,天界漫長的日子實在太無聊了,好不容易下凡走一遭,不爲自己找點樂子都對不起這一趟。
想起伏炎看麥小豆的眼神,哈哈……本以爲像他那種孤高冷傲的上古戰神,是絕不會染指三千紅塵的。卻不料連他也未能免俗,有趣,有趣,當真是有趣。
定福不禁眯了眯眼,似回憶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有多久呢,久到三界都快忘了那麼一個人。
細細算來,已有兩萬多年了吧,也不知魔界那位魔君現今如何了?當時她倒追神君的事蹟,可是轟動一時呢,鬧得沸沸揚揚,三界六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她追了神君三千年,花樣百出,手段複雜,爲達目的,無所不用其極,甚至連凡間最下等的招數都用上了,下媚藥這種事,用在一個殺伐果決的戰神身上,只能說她腦子被門夾了。
據說她被丟到了北大荒的無涯洞,也不知是如何逃出來的,畢竟無涯洞主性情古怪,非常人能招惹的,遠古洪荒之時,還曾擊敗過蚩尤。
當時天界仙君女仙們茶餘飯後閒磕牙的主題,無一不是圍繞着若水小築那位冷漠寡淡的神君而談。
天界中,不是沒有女仙仰慕神君的風姿,然而喜歡是一回事,明目張膽的表白卻是另一碼事了。可以說整個九重天上,九成以上的女仙都是愛慕神君的,哪怕連帝后,談及神君時,都忍不住心馳嚮往。
但真正敢邁出那一步的,數萬年來,無一人。大家最多暗地裡花高價買一副神君的畫像,掛在房中睹物思人。
可魔界那位年輕的君主,卻打破了固有的定律,她雖然相貌不佳,甚至連天界端茶灑水的小仙婢都比她容顏出衆幾分,但人家勝在勇敢無畏,不懼艱險!
她三五不時就出現在門可羅雀的若水小築附近,經常舉着寫有“伏炎,老孃稀罕你”的橫幅等待神君的出現。
但神君到底是歷盡滄桑,看破紅塵的上神啊,比不得仙根不穩的後輩小仙們。人家那叫一個氣定神閒,無論外面這位如何折騰,如何叫囂,三千年來恁是沒出若水小築一步。
回憶起當初,定福微微嘆息一聲,唉,那時還真是挺熱鬧的。後來那位魔君不知怎麼就突然消失了,再也沒來過九重天,自此若水小築就跟禁地似的,再無人踏入。
而神君兩萬年來也就露過兩次面,一次是天帝誕辰,他寶相莊嚴的來參加完宴會便速速離去。一次是王母的蟠桃宴,他出來拿了幾個桃子,連招呼都不打一聲便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