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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闈中的梧桐葉隨着清冷的風聲簌簌作響,焦黃的葉尾輕輕顫動着,月光的影子落在寂靜的庭院之中,煞是好看。
連玦躺在青木軟榻上,半眯着眼睛望向外邊的葉子,看着池中養盛放的幾株睡蓮。
彷彿那張《碧月荷》圖案近在眼前。
“所以,你將那些妖血的畫,都給她了?”鳳鳩低頭挑着聚魂燈燈梢,有些百無聊賴地問道。
連玦輕笑:“若是給她想要的虛名,她便能予我以陪伴,這又何嘗不可呢?”
他移過眸子,看了看鳳鳩,目光最終落在他面前那一片玉白色的碟子——即將用來盛放心臟的碟子。
“你應當很清楚。”
“嗯?”
鳳鳩挑起眉梢,將身子往前挪了些,順道移了下一旁的矮方紅燭。燭光拂在他面上,襯得他一半光明,一半昏暗,彷彿置身於水火之間。
“連玦,你應當很清楚濯蓮妖的血液,纔是讓畫動京城的真正緣故,可爲此付出的妖血亦是回不來的。儘管每一次很少,但持續如此便會危及性命,惹來殺生之禍。”
他的意思很明白:連玦你作爲個妖,不殘害他人,怎偏偏喜歡殘害自己?
“更何苦,”鳳鳩補充道,“你若是真心想助她得‘才女’虛名,贈予她摻有自己妖血的墨硯便可,何須大費周章。”
連玦閉眼,回想着當初道:“很愚蠢是罷?我亦覺得愚蠢之極……竟然只是想要留住她。”
“……”
他已經想象得到,在這位鳳君大人面前,說出如此‘兒女情長’,‘優柔寡斷’之事是多麼的卑微。
嗓音終是多了幾分苦澀:“活這麼久,越發覺得孤單是種折磨。作爲妖這般,真是……太愚蠢了。”
“不愚蠢。”鳳鳩搖頭。
“什麼?”連玦有些懷疑自己是否產生錯覺。
鳳鳩想起當初自己與青唯的那些事,又看向連玦,重複道:“並不愚蠢……如果她也愛着你。”
連玦似是想到了什麼,猝然低頭望向腰佩間的一塊通體翠綠的上等玉佩,看着上邊吊着快散落完的流蘇鬚子,淺淺的笑了。
“她也,愛着我嗎。”
他腦海中浮現出她將這玉佩遞給他的模樣,眸子清亮,很有靈氣:‘公子你一個玉,加上我這兒一塊,‘玦’不成‘珏’了麼?’
——然而,人生如珏,滿月易虧。
……
……
年少的沈紅線誠然是喜歡連玦的,這種喜歡是怎的也說不上來的。如果硬要形容,那便是在他救下她的一刻,她已經深深將這清雅如玉,高潔如蓮的男子刻在心頭。
再多的寒風,再厚的積雪,只要有他溫暖,一切如初。
……
從連玦那接二連三地收集到了不少紙張,沈紅線的名氣越發地高。以前一個不受人關注需要百般討好他人,才能將日子過得安穩的丫頭,轉眼成了沈家小姐,還被奉爲嫡出。
轉變無疑是巨大的。
那扶正的小妾再怎的囂張,也頂多只能擺擺臉色,自尋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