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很享受這樣的時光,簡單乏味,枯燥卻不平庸,許多人在宮裡都是孤老一生死的,她起碼,還有一些算得上是盼頭的東西。
可她不知,她們二人幾乎形影不離的模樣,在其餘皇子眼中,是莫大的笑話。
一個皇子,只能配得上侍女,只能配得上……
如同他母妃般低賤的侍女。
鳳豈對於尊嚴的慍怒是潛藏在心底的,這麼些年的宮闈生活,就算不能讓心底放下,也能讓他看上去,波瀾不驚。
畢竟他的吃食總會膳房那邊剋扣,就連用度也是,若沒了采薇的救濟,那他什麼也不剩下了。
對於他而言,采薇是朋友,也只能是朋友。
采薇也不去戳破,這種感情很淺很淡,是在這冰冷的宮闈之中,一點點互暖的燈火。
原本她以爲,這樣日子持續下去,待新帝王立,鳳豈怎的也會被分一塊土地,哪怕不分,也有自由,能夠帶她出去,能說出喜歡的話語。
然而,她最終沒能等到。
鳳宣國與明軒國一戰,鳳宣國戰敗,除卻割地賠款之餘,還將遣送一名質子去別國,做兩國安好之證。自然,鳳豈是被遣送出的那個。
他坐在轎攆之中,明沁護送在他身後跟了紅着眼,跟了他一路。
明明只要鳳豈說一句話,說他不想走,她也會拼了命地護住她,哪怕以卵擊石。
可他什麼都沒說,面對這一路的追尋,他只是撩開了轎簾,眼神落在她身上,目光似水冰涼:“采薇,別追了。”
別追了。
他是她僅剩的念想,她怎能……不追呢?
他低垂着眸,像是爲了再相遇般對她道了一句,“采薇,若是有朝一日鳳宣戰勝明軒國,屆時,我便回來了。”
……
她等,等那一日。
其他個宮女嘲笑她,說她想攀上廢子這高枝,廢子也瞧不上她。
不,她纔不是爲了攀枝,她纔不是,她只是想,同他在一起罷了。
她在宮闈中一等,便是數年載,王氏都已晉升妃位,在宮中的一些個皇子些也都長大了,有的不學無術,有的花天酒地,也有的執着於朝野。
不知是否是蒼天聽到她思念鳳豈的聲音,那年鳳宣大肆挫敗明軒國,一釋當初惡氣,而這質子在明軒國一事,本已有設想。
再經采薇在宮中一番遊說,連一些個低微之人都想要一逞當年之氣,更何況是帝王呢。
所以鳳豈的歸來更是理所應當。
質子從別國過來自然死要先面見帝皇的,而采薇便守在他回來的那條道上。
她踮起腳尖,左等右等,終是將他盼望到了。
分別八年,二十歲的鳳豈着了一件紫灰色的蒼鶴襖子,領子處黑狐裘繞了個圈,腰間垂吊着一塊方賞賜的玉佩,綴有金名,代表着他自此以往不同的身份。
萬千青絲整齊地盤在頭上,梳成一個髮髻,綴上玉冠,玉釵。再從額間留下兩縷青絲隨風盪漾,當是儀表堂堂,英氣不凡。
采薇在那裡躊躇半晌,正欲呼喊其名諱時,鳳豈已經走了過來,看到她的一瞬,落了個安好之笑,彷彿兩人並未別離,兩人也並未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