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忙回眸去看,
卻看着兩個人在院落裡嬉笑着。
那男子,一襲紅衣分外耀眼。修長的白玉指輕輕撥動着冰絲琴絃,空洞的琴聲隨之從遠處傳來。
天底下能傳出這樣琴音的,唯有梧桐木。
男子的琴技似乎十分超凡脫俗,寥寥幾個音符就恍若讓人置身於桃園之中。
他磁性的嗓音隨着琴聲而輕聲呢喃,像午後的陽光哄人入睡。
可是,他……是誰?
而他身邊女子正在作畫的女子,又是誰?
這種感覺,很莫名其妙,這兩人明明隔得這麼近,她卻看不清他們的模樣,也聽不清他們的聲音。
只是隱約感受到,那樣一股子活力與青春。
青唯站在原地,可面前的景色卻在不斷變換。
她深刻的知曉,那地方,並不是青丘,以不是仙桐林。
再待她回過神時,院落裡再也沒有那樣空幽美妙的琴音了,也看不見風華正茂的男子。
在院落裡的一間被鎖住的房內,傳來厚重的嘆息,承載着太多的東西。
青唯愣了愣神,身子一輕,隨之飄了過去,浮在窗案旁朝裡探望。
原本活潑的姑娘已經面容憔悴地臥在病牀,奄奄一息。
在她的身旁,還是那樣一個男子。
他盤膝而坐,左手撩撥着琴絃,右手拍急急打着琴面,兩者相互喝應,像急促的雨滴,像零碎的回憶。
他悲憤地地望着滿面蒼華的女子,不敢大力去呼喊,亦不敢搖身去驚動。
唯有這麼一絲絲扣着琴絃,發出哭似的悲鳴,敲擊出自己內心的憤恨。
……黃泉碧落沐今朝,
檐角梧桐催君老。
願予相思寄紅豆,
滄海桑田不逍遙……
君若遲歸未有期,
鬢角梧桐已分離。
相思紅豆已成粥,
……此情卻永……不相依……
聽着這熟悉的曲調,青唯幡然醒悟,這是——
——《往生》!
左手撩撥琴絃,右手隨着曲調有節奏地擊打着琴面,這不是《往生》又是什麼?
……
她飲下這一杯酒,惆得滿臉褶皺:‘別人的酒不是辣便是香,你這酒怎苦得跟藥似的!’
“——哦?是嗎,本仙君刻意釀這般苦的。”
她還笑說他:‘手藝不行就別找藉口……’
然他不慌也不惱,將酒樽中的酒輕輕搖晃,然後,一飲而盡。
酒微微薰紅了他的面龐,在和煦的風中倒是有點人味。
他說:“這酒,叫‘長相守’亦名‘往生’。”
相思與相守皆是苦的,所謂往生不過是折斷了悲痛,意圖寄託思念罷了。
……而來生再見,哪兒會有這麼容易。
……
畫面一卷卷地重疊下來,青唯不由得驚慌了,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她面前逼迫着她,讓她難以掙扎,難以喘息!
長相守,往生……
往生,長相守……
耳畔的潺潺琴音愈發地清遠,卻是繞在樑柱久久不肯離去。
面前,
再度陷入了黑暗。
伸手不見五指。
她感覺面上冰冰涼涼的,還有一絲溼潤。
像是雨絲滑落在了面龐上。
她伸出手來,想要擦拭掉面頰上的雨點,卻在觸碰到臉龐的一瞬,揭開一片梧桐葉。
整個眼界霎時間充滿刺眼的陽光,讓她眼球感受到了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