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若上了山豈不更是在做困獸之鬥?一旦被圍困,那就插翅難逃了?他又何苦如此作繭自縛呢?”武德軒甚是不解。
蕭呂子回道:“這就是你不懂了,想那伏龍山地勢險要,易守難攻,當初老賊多次派兵進攻伏龍山都沒有討到什麼便宜去,而老賊之所以選擇伏龍山,是因爲他對那座山相對熟悉,他的女兒又是小云天少夫人,只要他佔領了伏龍山,抓了商齊夫人做人質,商無煬顧及他母親與夫人在山上,也不敢大舉進攻,這便給了老賊喘息的機會,之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他只要鳩佔鵲巢,守着伏龍山這塊風水寶地休養生息,時日久了,他再想法召集舊部,招兵買馬,意圖東山再起未爲不可啊。”
蕭呂子語速極快,滔滔不絕,待得這番話說完,已是口乾舌燥,輕咳兩聲潤了潤嗓子,取了茶來一口飲盡。
對於蕭呂子這番分析,商齊夫人連連點點頭,說道:
“看來定是少將軍他們也看出了老賊的意圖,這才急傳消息來要我們火速派人圍堵,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不讓他們靠近伏龍山。接下來該怎麼做,不知各位有何高見?”
冷杉道:“伏龍山地勢險要,前後山都有機關,只是,伏龍山地廣,不可能漫山設置,老賊武功高強,單槍匹馬上山自是如履平地,輕鬆避開這些機關自是不在話下,而他手下的人馬就不行了,若想在短時間內破了那些機關攻下伏龍山談何容易?只是,要我們出去圍堵,光靠我們山上這六百人怎麼也做不到,我的人馬都讓君昊帶去邊關作戰了,如今需要另想辦法調兵。”
商齊夫人愁眉不展,道:“小云天原本就幾千人馬,大部分也都被煬兒帶去邊關了,如今山上就這六百了,時間太緊,又去何處調兵呢?”
“我有辦法!”
一聲鶯啼般清脆的聲音在門前響起,婧兒緩緩走了進來,陪同她前來的兩名護衛便立於門外。
“婧兒,這麼晚你怎麼來了。”商齊夫人道。
婧兒向商齊夫人行了禮,說道:“是一名護衛來告訴我的。”
冷杉正色道:“是墨然命人去請的嫂夫人。”
商齊夫人道:“哦,原來如此,方纔姑娘說,你有辦法找到兵馬?”
婧兒說道:“我的家在祥州,距伏龍山三四百里,祥州節度使柳奕之柳將軍家的千金柳菡鑫是我的好友,從前我也聽肖寒提起,柳將軍爲人正值豪爽,行事光明磊落,他這祥州城內應該還有幾千士兵。”
冷杉問道:“可即便他有兵馬,我們又怎能說動他出兵呢?”
婧兒從懷中取出一物來給大家看。
“肖將軍令牌?”冷杉自是認得。
婧兒道:“對,這是在京城的時候肖寒給我的,要我緊急的時候可以用它來調集兵馬。”
“那可太好了,”冷杉道:“有了這塊令牌兵馬的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商齊夫人面露喜色,道:“那誰去找這位柳將軍借兵?”
冷杉毛遂自薦道:“當然我去啦,這位柳將軍原是我爺爺的部下,他家的千金與我也是相識的,我爺爺德高望重,再加上肖將軍這塊令牌,借兵應該不成問題。明日一早我便啓程。”
商齊夫人撫掌道:“好好好,如此甚好。”
婧兒道:“時間太緊了,既如此,玉公子可向其借兵兩千,再兵分幾路出去搜尋敵人的蹤跡,待探出了敵軍的確切行蹤,再火速去圍堵,如此應更爲妥帖些。”
蕭呂子捋了捋山羊鬍, “事急從權,也只能如此了,你自去圍堵,山上有我們在,一時半會兒他們倒也拿不下咱們。”
婧兒說道:“還有件事我想提醒一下諸位,這山上,除了少夫人是鐵面閻羅的女兒外,還有一個人也隱藏在我們山上。”
“是誰?”冷杉問道。
婧兒搖了搖頭,道:“婧兒尚未理出頭緒。三個月前血奴司前來攻山,發現他們對我們的機關十分地清楚,我們纔有所猜測,事後瞭解到他們果然得到了我們設計的機關佈陣圖。我曾與商無煬暗中查探,卻一直無所獲,此人隱藏之深可見一斑,所以,咱們在議事廳中商榷的所有話題都不得對外泄露。”
“姑娘說的沒錯。”高亮說道:“此事我們暗地裡一直在查,卻至今無果,此人目前定然還在小云天。”
婧兒道:“我還在查,相信不會太久了。”
商齊夫人道:“那此事便這麼辦吧,就要辛苦玉公子去一趟祥州了,明日我派幾個人護送玉公子前去。”
冷杉笑道:“帶兩個人就好,此事人多反而不便。”
“那就有勞玉公子了。”
……
雪地難行,婧兒回到別院時已是深夜,雪蓮似乎等了許久,忙迎上來,喚道:
“姑娘你大晚上的去了哪裡?這雪天路滑地,瞧這鞋子都要溼透了。”
她幫婧兒脫了斗篷掛在衣架上。
“去老夫人那邊了。”婧兒攥着小拳頭使勁敲了敲有些酸脹的後腰。
外面小丫頭端着盆熱水過來,雪蓮接過,喚道:
“姑娘,冷了吧,快洗把臉暖和暖和,雪蓮這就去取宵夜來。”
婧兒笑道:“好,我也有些餓了呢。”
雪蓮將水盆放在木架上,轉身出門去了樓下伙房。婧兒仔細清洗了雙手,拿手巾擦拭乾淨。
雪蓮腳下倒是快,不一會兒便端着一碗銀耳羹,一疊小食回來,笑盈盈輕聲喚道:
“姑娘快來用些點心吧。”
婧兒走到桌前坐下,見雪蓮站在一旁,便說道:“雪蓮,你餓不餓,要不要一起吃點?”
雪蓮笑着搖搖頭,“可不敢壞了規矩,姑娘先吃吧,伙房有剩的呢,雪蓮還想再陪陪姑娘。”
婧兒既知她不肯,也就不再勉強,微微一笑,“好吧,你既怕壞了規矩,我也不勉強你,我就開動了哦,你呢,就好好看着我吃,可別流口水喲。”說着便端起了碗開始吃飯。
雪蓮掩口而笑,問道:“姑娘這麼晚出門可是有什麼急事嗎?怎麼不叫上雪蓮陪你呢。”
婧兒喝了口羹湯,說道:“也沒什麼大事,就是聽說商無煬快回來了。”
雪蓮大喜,道:“那可太好了,少主要回來了,難怪老夫人會這麼晚也要告訴姑娘這個消息呢。”
婧兒一勺羹剛送到脣邊,停了一秒,這才送入口中。
雪蓮問道:“姑娘,雪蓮有些不明白。”
“嗯,你說。”婧兒也不擡頭,邊吃邊應了一聲。
雪蓮說道:“最近總有人前來搗亂,都被高總管他們趕走了,這前後山的機關也已經按照姑娘的要求佈置好了,可今日一早姑娘又去查看,姑娘莫非是擔心還有人會來攻山嗎?”
婧兒漫不經心地回道:“不是,我只是定期去查看罷了”
隨即取了一顆珍珠丸子在口中輕輕咀嚼着,雙眉輕輕一挑,“嗯,這丸子味道不錯。”
雪蓮嘟起了小嘴,面上流露出一絲不安之色,“姑娘,今日一早起牀,雪蓮就覺着右眼皮跳的厲害,心裡一直有些慌慌的。您方纔說少主要回來了?是仗打完了嗎?他什麼時候回來?不會有什麼事吧?哎喲,您看您看,說着說着這眼皮又在跳了。”雪蓮忙將腦袋湊向婧兒,眯縫着眼睛給她看。
聽得雪蓮這句話,婧兒擡起眼皮瞟了一眼雪蓮送到她眼皮子底下的那雙睫毛長長的眼睛,淡然道:
“我也不知道他何時回來,別亂想,你家那少主身強體壯,長的跟鐵塔似地,那高山仰止的個頭,敵人見了他便先怯了三分,誰還能傷得了他?光瞧他那面相即便不是大富大貴也是長命百歲。放心吧,你那眼皮跳肯定是你昨夜沒睡好,今日又忙碌了一天累着了,回頭早些用了宵夜去歇息便是。”
雪蓮眨巴着大眼睛,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眼中驟然閃出一絲晶亮的光澤,“人人都說姑娘不但是神醫,還懂得機關暗器奇門遁甲之術,沒曾想姑娘居然還會看相啊,是那位蕭先生教的嗎?要不什麼時候幫我也看看唄?”
婧兒見她嘮叨得沒完,有些哭笑不得,忍不住調侃道:
“幫你看什麼?看你何時找婆家?可是等不及了?要不,我索性一步到位,直接幫你看看你未來的夫君是哪位英俊小生,可好?”
雪蓮羞怯地看着婧兒,道:“姑娘又拿雪蓮開心,不跟您說了,我去吃飯了。”一扭頭,飛也似地跑了出去。
聽着她逃也似地腳步聲“噔噔噔”地下了樓,回味着她方纔所說的話,婧兒低聲嘀咕:
“看相?看相……”突然她眼睛一亮,喃喃道:
“沒錯,看相!我怎麼沒想到這個呢?謝謝你哦雪蓮,你提醒我了。”
婧兒取了帕子來擦了嘴,這才覺得舒服了很多,打開門透透氣,走到廊前,向樓下看去。
墨黑色的天空中一輪明月當頭照,初春的夜晚依舊寒風瀟瀟,吹得樓下院子裡的火把一陣陣猛烈搖擺,發出“噼啪”響聲。院內幾名家丁護衛不時在院中走動。一人多高木頭樁子連成的院牆外,一隊護衛手持火把、腰挎刀劍在院外巡邏。
樓下傳來雪蓮的聲音:“還有一些點心,你們也來吃些吧。”
“好嘞。”兩名護衛走去了伙房。
婧兒靜靜地看着他們來來往往,口中輕聲低語,“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