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須臾,光陰如同翻書一般轉瞬即逝,在婧兒的精心照顧下,雪蓮漸漸康復,雖然尚不及從前圓潤,臉上卻已漸飽滿,氣色也好起來。
這日雪蓮提着兩柄新劍喜滋滋地跑進了婧兒房中。
“小翠、小翠……”
她一疊聲地喚着,一見小翠她笑容更盛,將一柄寶劍遞了過去,道:
“快拿着,這可是削鐵如泥的神器呀,我去高總管那問他要,他小氣地不給我,我說小翠也要的,他二話不說就給了我兩柄,雪蓮託小翠的福,終於得了這寶貝。”
小翠看着手中長劍撇了撇嘴,道:“我要這勞什子做什麼?我又不會武功,你若喜歡就都給你。”
雪蓮道:“你拿着吧,沒準什麼時候賊人又回來,姑娘自打上山就吃了不少苦,可謂命運多舛,手裡多個傢伙還能保護姑娘呢。”
聽得此言小翠眨了眨大眼,道:“那好吧,我就收下了。”
雪蓮抽出長劍來指手畫腳地給小翠講解怎麼使用寶劍,小翠聽得倒也仔細,時不時跟着比劃兩下,二人年紀相當,性情相投,好生融洽,婧兒看在眼裡心中甚是高興。
這些日子她倒也沒閒着,被師父蕭呂子逼着學練劍法,可她發現自己完全不是練武的那塊料,《簫呂雜談》她不點也能通,偏偏這武功,自己卻是並無半分興趣,學了幾日依舊沒有半點起色,氣的蕭呂子直跟她吹鬍子瞪眼,婧兒可一點不生氣,甜甜一聲“師父”就喚得蕭呂子心頭一軟,拿她毫無辦法,只得聽之任之。
見她二人聊的開心,婧兒心也好起來,走到門外廊下看看月色。
墨黑色的天空中一輪彎月當頭,星光點點灑落下來,爲連綿的山巒披上一層黑白斑斕的薄紗。
就快初春了,夜晚依舊寒風瀟瀟,吹得樓下院子裡的火把一陣陣猛烈搖擺,發出“噼啪”聲響。護衛舉着火把在院內來回走動。丈餘高的院牆外,一隊護衛手持火把、腰挎刀劍在院外巡邏。
遠遠地,一名護衛舉着火把急匆匆跑到了別院門外,正在巡邏的護衛停下腳步,他們聚攏在一起不知道在說些什麼,隨即護衛們盡皆神情緊張地握住了腰中刀劍。隨後那名護衛又返身匆匆離開。
居高臨下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的婧兒心中不由得一緊,隱隱一絲不安的感覺襲上心頭,隨即衝着院中一名護衛高聲喚道:
“亮子。”
那護衛擡頭向樓上看過來,見二樓廊下站着的婧兒,忙問道:
“哦,是婧兒姑娘啊,有什麼事,您吩咐。”
婧兒擡手一指院外,說道:“你去將院外巡邏的那個護衛叫來,我有話要問他。”
“哎!”亮子爽快地應了,一溜小跑出了院門。
外面蕭風陣陣,冷風鑽入領口,婧兒打了個冷顫,返身去房中加了件斗篷,隨即“咚咚咚”下了樓,走到院中。
少頃,那護衛跟隨亮子進了院子,護衛見了婧兒恭恭敬敬抱拳一揖,道聲:
“見過婧兒姑娘。”
婧兒微微一笑,問道:“這位兄弟辛苦了,方纔我看見一個人行色匆匆,不知出了什麼事?”
護衛回道:“方纔有弟兄來報,前山十里外的一處林子裡發現兩隊人馬正在激戰。”
“兩隊人馬?”笑容頓時凍結在臉上,婧兒驚問:“多少人?”
護衛回道:“兩三千人之多,他說老夫人命他前來通知我們要保護好您。”
“可知是何人在激戰?”婧兒又問。
護衛回道:“探子說交戰雙方都是身穿鎧甲,士兵服飾。”
“士兵?”婧兒想了想,心知有些不對勁兒,又問:“後山可有異動?”
護衛回道:“目前只發現前山十里外有人,後山並未曾聽說。”
“有士兵在激戰,總不會是湘國自己的士兵打起來?又原何緣何在伏龍山十里外打起來?邊關戰事勝利在望,老賊逃到湘國境內,冷杉借兵追蹤,莫非......”
婧兒凝神沉思片刻,陡然面色一變,暗道一聲:“不好,只怕是聲東擊西啊。”
忙對那護衛說道:“你即刻派人通知老夫人,加派人手嚴防後山敵軍攻山。”
“後山?”護衛納悶地擡手撓撓後腦勺,不解地問道:“可後山沒發現敵軍啊。”
婧兒相信自己的感覺,她面色凝重,“你無需多問,速速趕去通知老夫人,她定然明白我的意思。”
護衛眼見婧兒變了臉色,知道問題的嚴重性,沉聲道:“好,我這就去。”伸手取過一支火把,一轉身飛也似地向院外奔去。
婧兒隨即對巡邏護衛說道:“你們也要小心警戒,保持萬分的清醒,切不可大意了,一旦發現敵情,立刻派人來告訴我。”
“是,”那護衛擡眼看了看樓上臥房,許是想到每次賊人都是神不知鬼不覺地直接潛入臥房中,心中有些放心不下,衝着婧兒一抱拳,道:
“姑娘也要小心些纔是。”
隨即返身大步流星走出院門......
婧兒匆匆回到房中,從刀架上抓起歸情,便匆匆出了門,一路小跑着下得樓來。
雪蓮和小翠心中好生詫異,跟屁蟲似的追下樓去問道:
“姑娘,姑娘,您這是要去哪裡?”
“小姐,這麼晚了你去哪裡啊?”
婧兒對她二人說道“我去後山有點事,小翠對山上不熟悉,不得外出,雪蓮你陪着她,我很快就回來。”
雪蓮見狀不敢違抗,聽話地拉着小翠的手上樓返回房中,卻是一步三回頭地看向婧兒。
婧兒沉思片刻,問亮子道:“咱們別院有多少家丁和護衛?”
亮子算了算,回道:“四十八人。”
“後山守山的弟兄有多少人?”婧兒又問。
亮子想了想,“應該有兩三百人吧。”
婧兒一雙晶亮的眸子緊緊盯着亮子的眼睛,問道:“亮子,你信我麼?”
見婧兒面色冷峻,神色異常,亮子忙回道:“姑娘,山上弟兄誰不知姑娘有着異於常人的能力,姑娘既覺得後山有問題,那絕非憑空杜撰,亮子信你。”
“婧兒姑娘,我們也信你。”
不知何時,一干巡邏的護衛也圍了過來。
婧兒冷凝的目光掃視着一衆護衛,說道:“好,事不宜遲,既然信我,那便聽我的指揮,你帶三十人跟我去後山,要快。”
亮子與衆護衛齊齊抱拳:“是,我們跟姑娘走。”
婧兒感激地看了衆人一眼,點點頭,疾聲道:
“你們跑的快,速速趕去,否則就來不及了。”
“是。”那護衛即刻下令:“弟兄們跟我速去後山,快。”言罷率先向後山奔去,護衛們即刻蜂擁而上,緊隨其後。
婧兒手持長劍跟隨着他們向後山奔去……
“姑娘,等等我,我也去。”
婧兒聞聲止步,轉身一看,卻是雪蓮穿着斗篷提着長劍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婧兒訝然:“雪蓮,你來做什麼?”
雪蓮道:“我要保護小姐,我們一起走。”
婧兒擔憂道:“小翠呢?”
雪蓮道:“小翠也想跟着來的,我不准她出來,她不會武功又不認得路,出來反倒礙事,我喚了丫頭去看住她,姑娘放心,她跑不出去。”言罷也不待婧兒說話,拉着她的手臂便向前跑去。
伏龍山上雖有馬匹,但山裡林子多,且極爲茂密,無法騎馬,婧兒跑的慢,又在這寒風凜凜的深夜,林子裡更是漆黑一片,縱然有火把照明,也被肅肅寒風吹得幾欲熄滅,雪蓮攙扶着婧兒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這叢林之中,直跑的上氣不接下氣,前方早就不見了護衛們的身影。
來到後山時,密密麻麻的小云天護衛已然手持刀劍嚴陣以待,詢問後方才得知,山下不知從何處突然出現千名敵人,探子根本沒有發現,好似突然就冒出來似的,好在山下設有機關陷阱,目前敵人受困機關中行進緩慢尚未衝上來,守山護衛已前去通知商齊夫人。
婧兒這才終於鬆了口氣。
婧兒判斷的準確令趕來增援的亮子等人欽佩不已,亮子抱拳道:“放心吧姑娘,您可是咱們小云天的軍師,山下會不斷有弟兄上來報戰況的。”
婧兒暗自感嘆,虧得有機關陷阱,否則這突然出現的千餘敵人一股腦衝上來,豈不是要將這小云天給一鍋端了。
尋了塊山石跟雪蓮一同坐下,豎起耳朵聽着山下的動靜。不時會有山下的護衛上來報敵軍的動向,進了何處機關,傷亡情況等。
一切果如肖寒所料,那鐵面閻羅當真趕來了伏龍山,這塊到嘴邊的肥肉,他是斷然捨不得放棄的,如此窮兵黷武,看來,他根本不會在乎他女兒苗珏的死活了,想想也是,似這等兇狠殘暴之徒,又怎會顧及他女兒的性命。
突然間,婧兒再次想起那晚苗賀在她耳邊說的那句話,頓時一份沉甸甸的感覺再次蕩起在心頭,她不知道,若是她將那句話告訴父親和肖寒,他們又會如何震驚,會作何感想,更不知道他們會如何看待自己,一種前路一片渺茫的沮喪感驟然涌起在心頭,令她心口發悶……
不知是山風太冷,還是心中太涼,絲絲寒意襲體,她裹緊了斗篷。
“姑娘,你冷嗎?要不雪蓮把斗篷也給你披上吧。”雪蓮說着就去解自己的斗篷繩釦。
婧兒攔住道:“我不冷,你身子尚未完全康復,可別凍着,快穿好了。”
二人縮着脖子等待山下消息,漸漸地耳畔隱隱聽到機關彈射及嘈雜喧囂之聲。
婧兒面色冷凝,緊攥劍柄的手心中開始滲出汗水。
聲音越來越大,距離越來越近,機關發出的各種嘯聲和慘呼聲不絕於耳,顯然,此番敵人沒有獲得準確的機關佈陣圖,觸動機關後傷亡必然不少。婧兒只希望這些機關能多消耗敵人一些兵力,也好減輕山上護衛的壓力。
不斷有護衛來報,敵軍傷亡已過半,而後面的敵人踩着前面的屍體闖過了一層又一層的機關。
再過半刻,已然隱隱看見敵人的身影,小云天護衛刀劍出鞘嚴守山口做好了迎敵的準備。亮子突然奔來,對婧兒和雪蓮說道:
“敵人馬上就要衝上來了,請姑娘去林中暫避,你們若留在此地只能讓我們分心啊。”
婧兒頷首道:“好。”隨即與雪蓮一同後退到林中。
說時遲那時快,隨着一聲聲喊殺聲越來越近,大批的黑影和閃着銀光的刀劍從林中突現,一時間火把攢動,殺聲震天,護衛們奮勇迎戰,與那些衝過重重機關上了山來的敵軍打鬥在了一處。
不一刻,隱約已見地上橫七豎八躺着的屍體。目測來看,後山上來的敵軍看上去約有四五百人,護衛來報是千人,但真正上來的是四五百,可見他們是以前方同伴作爲墊腳石硬生生衝上來的。
小云天護衛們甚是勇猛,且手持刀劍均爲隕石材料打造,乃削鐵如泥的利器,雖是人數少於敵軍,倒也殺得敵人慘叫聲聲,死傷無數,一時間,山口血流成河,屍橫遍野。
婧兒恨不能上前相助纔好,不知不覺中向前走了兩步,雪蓮一把將婧兒拉到一棵大樹之後,低聲說道:“姑娘,你要幹什麼?你不懂武功,萬不可白白送死啊。”
婧兒雙眉緊鎖,緊張地觀望着眼前激戰。心中霍然一動,自言自語道:“他不可能不在這裡.......”雙眼開始在戰場上交戰的人叢中搜尋起來,
“姑娘,您說的是誰?”雪蓮好奇地問道。
“噓——”婧兒將手指放在脣邊,示意她噤聲。
她的目光不斷地在人叢中搜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