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菡鑫望着堂屋中川流不息前來訂購藥膳材料的人,連連咂舌,對婧兒說道:
“婧兒,你這招好厲害啊,這下算是解決了各大醫館眼下的難題了。”
婧兒笑道:“百姓吃了藥膳對身體也大有好處的,阿鑫,要不要跟我出去走走?”
“做什麼去呀?”
“去其他醫館看看啊。”
“好啊,走走,只要跟婧兒姐姐在一起我就高興。”
二人手拉手走了出去,雪蓮與阿彤緊緊跟着她二人,出了門,兩名護衛亦緊隨身後,始終保持着五步遠的距離。
柳菡鑫回頭看看,又對婧兒低聲道:“婧兒,你每回出門那些護衛都跟着嗎?”
婧兒撇了撇嘴,說道:“是,聽說以前總有壞人要害我,於是小云天便派了人來保護我。”
柳菡鑫詫異道:“是小云天的人?我怎麼覺得是少將軍府的人。”
“少將軍府?”婧兒一怔,問道:“怎麼出來個少將軍府?”
雪蓮在其身後拉扯了一下她的衣裙,衝她連使眼色,柳菡鑫這才發覺自己不小心說漏了嘴,武德軒交代過的,在婧兒未清醒之前,從前的事都先不能提起,只能讓她自己慢慢找尋記憶。
忙說道:“不是,我就是覺得他們看上去訓練有素,倒不像小云天那般地方出來的普通護衛,反而更似將軍家的護衛。”
婧兒笑道:“對,就像你柳將軍家的護衛,一個個都精神抖擻,威風凜凜是嗎?你可不知,人家小云天兵強馬壯,也個個訓練有素呢。”
“哦——”柳菡鑫衝着身後兩個丫頭一吐舌頭,不敢再言。
當她們走到宏德醫館時,一如三生醫館,門外排起了長長的隊,堂中,葉宏德、葉天羽分兩桌爲大家免費看診,看完診後按照個人體質告知他們應該食用何種膳食,待人家買好材料,再教他們如何製作膳食,父子二人忙的不亦樂乎。
再去懷仁醫館、紅楓醫館等都走了一圈,家家都是這般景象,婧兒終於長長鬆了口氣。
柳菡鑫滿眼欽佩之色,邊走邊說道:“從前就知道婧兒你醫術好,沒想到還能出這麼好的點子,這下幾位掌櫃可都要感謝你了。”
婧兒笑道:“謝不謝的我原也不在乎,只不過,大家有難總要相幫一二嘛。”
“婧兒你可真好。”
“妹妹你也很好啊,還想着日日來陪我,也不怕你爹孃在家寂寞啊?”
“婧兒你不知道,其實我爹孃一直很關心你的,從前每回我去過你家,他們都要問我你好不好,如今更是叫我多來陪你說說話呢,說婧兒你心情好了,沒準哪天突然什麼都記得了。”
婧兒笑道:“是嗎?果真如此的話,妹妹你回去得好好替我謝謝柳將軍和夫人,待婧兒得了空,一定登門拜訪。”
“好啊。”
二人一路說說笑笑好不開心。
回到醫館門前,柳菡鑫鬆開了拉着婧兒的手,先行告辭回家,婧兒帶着雪蓮進了堂屋。
堂屋裡的人少了些,但培兒和武德軒還是在忙着給餘下幾位鄉鄰講解如何製作藥膳,婧兒也不打擾,沒見着師父蕭呂子,便徑直去了後院尋找。
院子裡也沒有蕭呂子的身影,難道在做藥膳?婧兒又去了伙房,還是沒見他,又轉身直奔武德軒臥房。
見門關着,婧兒心想,這大白天的怎的關了門?莫非又不在屋裡?一時不作他想,順手將門推開,口中喚道:
“師父,您在裡面嗎?”
隨着房門被推開,只見屋裡除了師父蕭呂子,還有一個人,此人一見自己進來忙不迭地站起了身。
這是一名年輕男子,但見他,膚色白皙,眉若墨畫,俊眉朗目,脣角緊抿,這精緻絕倫的五官配上那一身湖藍色墜地長衫,宛如畫中仙子一般令人目眩魂搖。只是這一刻,他的眼中閃出一絲莫名慌亂之色,好似做了什麼壞事被人發覺了一樣。
婧兒一見此人卻不由得一怔,似曾相識的容貌,尤其那雙幽黑的眸子深不見底,隱隱一抹淡淡憂傷纏繞其中,彷彿一根無形的細瑣,揪得婧兒剎時呼吸一緊。
是喜悅,是暖意,還是說不出來的一股引力,讓她無法移開眼睛,更有一絲怦然心動的感覺,她情不自禁地向他邁出一步。
蕭呂子愕然,一雙小眼緊緊盯着婧兒,生怕她有何情緒波動,一隻小手不自覺地將桌上銀針袋暗自握在手中。
這位突然出現在房中的男子,正是偷偷前來探望婧兒的少將軍——肖寒。
肖寒昨夜趕到祥州城,住在阿俊租住的那個小院中,今晨便站在二樓廊下遠遠看着婧兒指揮這次藥膳比試,怕她瞧見自己,還特地用扇子遮住了面頰,誰知婧兒的目光還是掃到了他,那一刻,肖寒的呼吸瞬間停滯,心臟都驟停一秒,見她神色有異,只得快速退回房中。
而方纔見婧兒和幾位姑娘出門上街去了,他才偷偷溜進醫館,躲進蕭呂子房中交談,誰知婧兒會突然闖入,給他來了個措手不及,驚的他一顆心幾乎從嗓子眼裡蹦出來。
而出人意料的是婧兒見到他之後的神情……
婧兒直勾勾地望着他,眼神中沒有驚慌,沒有恐懼,更沒有純粹的陌生,而是帶着一絲似有似無的依戀,一份熟悉與陌生相間的困惑,甚至眸中還有一抹莫名的光澤,這令肖寒一顆驚慌的心如鼓般地彈動起來,俊臉泛紅,剛欲張口呼喚那個在他心中呼喚了不下千萬遍的名字,卻瞬間看見蕭呂子瞪過來的目光,忙又閉上了嘴。
婧兒盯着肖寒看了良久,開口問道:“我們認識?我們一定認識的對嗎?”
語聲平靜而輕柔,宛如一潭泉水,溫暖而柔和地潤澤了肖寒的心房。
肖寒因緊張而握緊的雙拳骨節泛白,他忙向蕭呂子看去,見他衝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這才強行壓抑着一顆激動得快跳出來的心,儘可能平靜地輕聲道:
“嗯,是、是的,我們很熟。”
“很熟?那你能方便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
“我,我叫,肖寒。”
“肖——寒?”婧兒微微蹙眉,輕輕釦上了眼簾。
肖寒和蕭呂子二人神情緊張地注視着她的臉色,深怕她又受到刺激,一旦她有何異常反應,二人就準備立刻出手。
然而,當婧兒緩緩睜開雙眼時,清澈而明亮的眸中閃出一抹愉悅之色,她出乎意料地面上微紅,輕輕一笑:
“原來你就是肖寒,對不起,恕婧兒記不清了。”
聽她這番話,肖寒和蕭呂子頓時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肖寒方纔還慌亂的心此刻瞬間被喜悅充盈,禁不住脣邊挑出一抹笑意。
一見這抹炫目的笑容,彷彿哪根神經驟然被觸動,婧兒微微一怔,打量着他的臉,眼中泛起點點悅動的波瀾,口中喃喃道:
“肖寒、肖寒……”
鬼使神差一般,一隻手不由自主地緩緩擡起,似乎想去觸摸他的臉。
肖寒頓時心口狂跳,難道她醒了?她認出我了嗎?
然而,尚未待他的喜悅衝上大腦,婧兒的手已僵在半空,眸中一份激動之色漸漸褪去,她有些尷尬地撤回手,紅了臉,一臉歉意地說道:
“對不起,我有點糊塗,唐突了。”
肖寒心下雖有些許失望,但是見婧兒看到自己後能有這般表現,已是大大出乎意料之外了,這令他精神爲之一振,忙說道:
“婧兒不必致歉,我們之間無需這許多禮數。我、我是來跟蕭前輩學習醫術的,往後還望婧兒多多指教。”
聽得此言,婧兒抿口一笑,大大方方說道:“婧兒如今許多事記不清,若有怠慢之處還望公子多多見諒,既然你在跟師父學醫術,那婧兒就不打擾了,告辭。”
言罷微微額首,轉身走了出去。
看着婧兒離去的身影,肖寒與蕭呂子面面相覷,蕭呂子跳下地來,走到肖寒面前,眨了眨一雙黃豆眼,低聲道:
“恭喜恭喜,婧兒這是心中有你呀。”
“她記得我,她心裡有我……”
突然,肖寒單膝落地,一把抱住蕭呂子的身子,神情亢奮地道:
“婧兒她不排斥我,她是記得我的,您說了,她心中是有我的,前輩,我太高興了,我真的太高興了。”
語聲帶着些許顫抖,激動之情無以言表。
蕭呂子驟然被他抱在懷中,雞皮疙瘩掉了一地,難過至極,呲牙咧嘴,道:
“你小子能不能先放開老夫,怎麼一激動起來就不分公母了,瞎搞!”
肖寒鬆開了手,猶自難抑因激動而狂跳的心,大睜着一雙噙淚的眸子,滿臉期待地問蕭呂子:
“前輩,婧兒沒有排斥我,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常來看她?可以陪她?”
蕭呂子拍了拍自己的衣衫,淡然道:“嗯,既如此,想來就來吧,只要她高興,這個病就好的快了,不過,你可要注意分寸,慢慢來,不得心急嚇到了她,明白嗎?”
“好好好,”肖寒亢奮地攥緊雙拳,道:“前輩放心,我會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就讓一切重新開始吧,只要婧兒安好,肖寒有足夠的耐心等待。”
蕭呂子眉心緊鎖,甚爲不解地望着神情激動的肖寒,嘀咕道:“一個能指揮千軍萬馬,沉穩幹練的將軍,居然爲了個女子能變成這般又哭又笑地癲狂模樣,若說我們這些做爹孃的心疼兒女也便罷了,你跟她不沾親不帶故地,也能對她這般好,唉,這男女之間的感情當真令人費解,看不明白,看不明白啊。老夫真難以想象,你若這般模樣去戰場,這仗還怎麼打?”
肖寒抹了眼中淚,說道:“前輩,不如我給您找個老伴兒吧,或許,您就什麼都明白了。”
蕭呂子怔然,手腕一抖,銀針袋向肖寒飛了過去,肖寒腦袋微微一偏,伸手一抄,將其握在手中。
蕭呂子直眉瞪眼,咬牙道:“小子,膽子不小,你不知老夫如今大權在握啊?讓不讓你見婧兒全在老夫一句話,看你還敢不敢渾說。”
肖寒忙將銀針袋塞入他手中,口中軟語告饒,心情卻是大好,眉眼間均是笑意。
蕭呂子衝他翻了個白眼,不知不覺間,自己也咧嘴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