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漫天的繁星,像是綴着一張玄色的絲絨布上的寶石,瀲灩華光,璀璨奪目,一輪滿月像是一個極大的夜明珠似的,耀下了幽白的光,彷彿將整個京城籠罩在了一片白紗之中。
鳳七七送走了君楚悠,徑自一人,朝着黎王府的方向走去。
心中一片惆悵,月光耀在了鳳七七的身上,鍍上了一層淺薄的流光,這段時間的生活,就像是一張巨大的蜘蛛網似的,暗影重重,稍有不慎,她便會踏入萬劫不復之地。
桂花釀雖然不是烈酒,但是鳳七七剛剛着實喝了不少。
在經過徐徐夜風這麼一吹,酒勁有些上頭,鳳七七微微地蹙了蹙眉頭,走進了小巷子之中,一手扶住了牆壁,一手輕輕地順了順自己的胸口,俯身乾嘔了起來。
她平日裡是極能喝酒的,怎麼今兒晚上,“嘔……”
鳳七七想着,又幹嘔了幾聲。
“嗖!”
倏地,鳳七七的耳畔傳來了一道破空之聲,即便,她有些不勝酒力,可憑藉着殺手敏銳的感知力,她在第一時間做出了最快的反應。
她的上半身忽然向後彎曲,她在避開了襲來的暗器之後,鳳七七猛然側目,朝着小巷子的另外一頭看了過去。
鳳七七看見了在小巷子的盡頭有一道黑影,她因爲酒醉,不確定自己的視線是否精準,她用力地搖了搖頭,眯了眯眸子,這時,方纔看清楚了,站在小巷子盡頭的,的確是一個人!
“奶奶的!”鳳七七啐罵了一聲,“姑奶奶今兒本就不爽,竟還來招惹姑奶奶,看我不……”
“嗖!嗖!”
鳳七七剛欲起身,第二枚暗器和第三枚暗器如期而至,鳳七七側首,暗器割掉了鳳七七的一縷青絲。
隨即,她的身子想着一旁一閃,避開了兩枚暗器。
她將水袖之中的雙手緊攥成拳,微微泛白的指節發出了咔咔的脆響,她猛地朝着黑影衝了過去,卻赫然地發現,那個人可就在這個時候,轉身就跑。
鳳七七微微地蹙了蹙眉頭,倏然駐足,如果沒有昨天晚上所發生的綾羅設陷阱一事,鳳七七很有可能就這麼追上去。
她目光微涼,一瞬不瞬地看着那個人消失的方向,快速地頭腦風暴了一下。
他是誰?
他的目的是什麼?
剛剛所打出來的暗器,第一枚已經有機會致命自己,但是,他卻像是在故意吸引自己似的。
第二枚、第三枚的暗器,很明顯是想要起到一個引誘的作用。
難不成,這個人是想要引着自己去什麼地方?
鳳七七微微地眯了眯雙眸,脣角上翹,似笑非笑地看着空蕩蕩的小巷子,“呵!原來是這麼回事。”
想明白了一切,鳳七七並沒有繼續追,而是轉過了身子,快步地走出了小巷子之中。
“啊!”
鳳七七剛剛走了出來,忽然被一個年邁的婆婆撞了一下,猶豫剛剛所發生的一切,鳳七七不由得驚呼了一聲,連忙垂下了眸子,看向了摔倒在地上的婆婆。
她連忙俯身將婆婆攙扶了起來,關切地問:“老人家,您沒事吧?”
婆婆的面色略顯有些難看,深深地皺起了眉頭,稍稍地向前走了一步,身子忽然一個不穩,一個踉蹌朝着栽倒。
鳳七七一把將她扶住,“可是傷到了哪了?”
婆婆對鳳七七點了點頭,“許是扭到腳了。”
鳳七七扶着婆婆,走到了附近的一塊石頭前,讓婆婆坐在了石頭上,“我幫您瞧瞧。”
隨後,鳳七七挽起了婆婆的褲腿,退下了婆婆的鞋襪,她微微地蹙了蹙眉,擡起了眼皮兒看向了婆婆,“看樣子,傷得不輕。”
說着,鳳七七擡起了眸子,看着空無一人寂靜的巷子,輕聲地問道:“婆婆,這麼晚了,您怎麼一個人在這偏僻的巷子附近?”
婆婆額頭之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捲起了手中的帕子,拭了拭額頭之上的汗水,輕嘆了一聲,“老伴兒身子不大痛快,老身這才漏夜外出抓藥。”
鳳七七尋着婆婆的目光,看見了不遠處的地方放着幾個牛皮紙包,她連忙走了過去,將婆婆抓的藥撿了起來,折返回到了婆婆的身邊,“不如這樣,我送你回去吧。”
婆婆頷了頷首,道:“那就有勞姑娘了。”
“如果不是因爲我冒失,也就不會害得婆婆扭傷了腳踝,這是我應該做的。”鳳七七淡淡地笑了笑,問道:“婆婆,您家住在哪裡?”
“西城門後頭。”
鳳七七聞言,微微地蹙了蹙眉,從這裡到西城門後,多少要走上一個時辰,瞧着婆婆腳踝的傷,只怕不能走這麼遠的路,“婆婆,我揹你吧。”
“那就有勞姑娘了。”婆婆沒有推辭,頷首道。
鳳七七背起了婆婆,隨後便朝着西城門的走去。
一個時辰之後,鳳七七終於揹着婆婆走到了西城門附近,她感覺自己的雙腳,已經不是她的了,她將婆婆放了下來,“婆婆,您家住在哪?”
婆婆擡手朝着不遠處的一排民居指了指,“就在那兒。”
鳳七七點了點頭,攙扶着婆婆,緩緩地朝着民居走了過去。
婆婆推開了房門,朝着院中瞥了一眼,斂回了目光,看向了鳳七七,說道:“姑娘,謝謝你肯送我這老婆子回來,瞧你累的滿頭是汗的,進來喝口水吧。”
鳳七七微微地搖了搖頭,婉拒了婆婆的好意,“不了,時間不早了,我也應該回去了。”
“多謝姑娘了。”婆婆一臉慈祥地說。
鳳七七莞爾淺笑,點了點頭,轉身便離開。
這一來一回,鳳七七就折騰了兩個時辰,再加上白天時,君楚悠按了她左肩上的傷口,她已經沒有力氣再回黎王府了,便則近回到了怡紅樓。
從後門走進了怡紅樓,鳳七七徑自地回到了自己的院落之中,脫下了衣服一看,傷口又崩開了。
許是剛剛揹着婆婆的時候,被婆婆壓到了傷口。
夜已深,鳳七七並沒有喚小桃紅前來,而是簡單的處理了一下自己的傷口,便想要倒在了芙蓉軟塌上。
今天和李威冉的人動了手,剛剛又揹着婆婆走了半晌的路,這會子鳳七七着實是有些累了,纔剛剛躺在了枕頭上沒有多久,便進入了酣眠之中。
醒來時,已經是次日的晌午了,小桃紅在她的門外,一邊哼着小曲,一邊修剪着花枝。
吱呀。
鳳七七推開了房門,舉步跨過了門檻,走出了房間之中,她斜依在房門,脣角噙着一抹淺薄的笑,望着小桃紅,說道:“可是遇見什麼喜事兒了,今兒這兒開心。”
聽見了鳳七七的聲音,小桃紅連忙放下了手中的活計,轉身看向了鳳七七,倏然,小桃紅眉黛一凝,連忙朝着鳳七七走了過去,急聲問道:“七姑娘,您還好吧?”
“怎麼了?”鳳七七疑惑地看着小桃紅,反問道。
“您的臉色好難看,是不是昨兒晚上沒有休息好?”小桃紅扶住了鳳七七的手,頓時,感覺到手掌上,傳來了鳳七七手上的溫度。
小桃紅倏地一驚,忙不迭地擡手摸了摸鳳七七的額頭,“呀!七姑娘,您發燒了!”
鳳七七聞言,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的確是有些發燙,她自己都全然沒有注意,難怪,昨天早上在黎王府,紅袖會那麼說。
當時鳳七七還沒有留意,這會子功夫,她的身子的確是有些不大痛快。
幾日前,鳳七七先是傷了右臂,前天晚上又被綾羅傷了左肩,看來,應該是傷口有些發炎了。
小桃紅扶着鳳七七回到了房間中,讓她躺在芙蓉軟塌上,又給鳳七七掩好了被子,“七姑娘,我去請個郎中來給您瞧瞧,您先休息一會兒。”
鳳七七感覺自己的眼皮兒像是灌了鉛似的發沉,她頜了頜首,應聲道:“嗯,去吧。”
須臾,小桃紅便快步地走出了鳳七七的房間之中。
鳳七七闔上了雙眸,頎長的睫羽在她的雙頰上留下了兩道剪影,她感覺頭疼的緊,也不知是陷入了昏迷之中,還是睡了過去。
一直到,耳畔傳來了一陣喧囂聲,鳳七七方纔稍稍地掀開了眼皮兒,模模糊糊的視線,讓她看不清楚前方的事物。
耳畔只依稀地聽見,像是一個男人在說話,“讓開,鳳七七涉嫌殺人,我等也是奉命行事!”
這聲音鳳七七有些熟悉,可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是誰。
眼皮兒沉的很,似乎每一根睫毛都有千斤的重量,頭也重的很,身體像是被抽空了力氣似的,連手臂都擡不起來了。
“嘭!”
倏然,一聲悶響襲來,雖是驚了鳳七七,可她卻視線、聽覺卻漸漸地消散,最終連一丁點的聲音都聽不見了。
無雪和素喜兩人,擋在了鳳七七的房門口,死活不讓孫捕頭等一衆衙役闖入鳳七七的房間。
可奈何,兩人都是弱質纖纖的較小女子,又怎麼會能和這些衙役相抗衡。
無雪擋在了孫捕頭的身前,“這是我家七姑娘的閨房,就算是你們是衙門的人,也不能夠擅自傳入,你們可知道我家七姑娘的身份,若是驚動了黎王殿下,定然要讓你們吃不了兜着走!”
“哼!”孫捕頭冷哼了一聲,一把推開了無雪,怒聲道:“鳳七七涉嫌殺害了戶部尚書家的李公子,我等也是奉命來緝拿鳳七七,莫要糾纏,速速離開,不然的話,我便以妨礙官差辦公,將你們都帶回衙門。”
“不,這不可能,我家七姑娘是絕不會殺人的!”無雪一臉怒色,冷眸凝視着孫捕頭。
“呵!”孫捕頭冷笑,“昨天晌午,有人瞧見了鳳七七與李公子當街鬥毆,入夜時,在李公子被殺的貓兒巷,又有人見到了鳳七七出現,你說,世界上會不會有這麼巧的事兒?!”
無雪抿了抿雙脣,沉吟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能說我家七姑娘便是殺人兇手,你們要拿出實質的證據來,不然誰也不能帶走我家七姑娘!”
“呵!”孫捕頭雙手高擡,抱了抱拳,“我等效命於朝廷,絕不會憑你三言兩語,就不去追究。”
說完,孫捕頭側目瞥了一眼身後的衙役,冷聲吩咐道:“把她們拉開,押走鳳七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