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這麼大的聲響,慕容雪也還是沒有回頭,她的後腦勺靠在牀的一側,眼神空洞的望着外面,眼睛都快變成灰色的了,好像這房間裡的事情與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楚雲歌跪在地上乾着急,慕容雪兒這是萬念俱灰了。
楚雲歌跪在地上收拾盤子的碎片,快速的都把它們裝到了空空的食盤裡,菜的醬汁撒了慕容雪兒一褲子,楚雲歌跪着到了她的身前,“皇后娘娘恕罪,奴婢這就幫您擦乾淨。”
拿着手帕,楚雲歌擦着慕容雪兒的衣服,卻依然沒有反應,楚雲歌在行動間,抖出了袖子裡藏着的一根銀針,在爲慕容雪兒擦拭的時候,扎進了她的腿中。
強烈的刺痛將慕容雪兒喚醒,這才緩緩的低下頭看向楚雲歌。
“皇后娘娘恕罪!皇后娘娘恕罪。”楚雲歌往後竄了幾下瘋狂的磕頭。
慕容雪兒看着地上瘋狂磕頭的小丫鬟,她爲什麼要扎她呢,她清清楚楚的感覺到了,那一定是有什麼東西扎到了她的腿上,還有這個宮女也太奇怪了,每日來不是這麼毛毛躁躁的啊。
而且她磕頭的神情也很奇怪,每一擡頭的時候眼睛都是緊緊的盯着她,更像是瞪着她,好像有什麼要說一樣。
“皇后娘娘,是奴婢愚笨,還請您恕罪啊。”楚雲歌淚眼朦朧的擡頭,頭不動眼睛卻急切的望着飯桌的方向。
慕容雪兒心中一震,將眼睛重新放到窗外,極近透明的嘴脣輕輕動了幾下,“恕你無罪,走吧。”
“是。”楚雲歌端起一盤子的碎渣兒,起身離開,慕容雪兒既然已經下了命令,她更沒有留下來的理由了,楚雲歌躬身退去。
母后究竟是看懂了,還是沒看懂?楚雲歌不知道。
楚雲歌離開,慕容雪兒還是坐在牀邊沒有動,睜開通紅的眼睛,淚水又流了下來。這一幕在寢宮駐守的侍衛們早已習以爲常,慕容雪兒就沒有一天不哭的時候。
這樣下去眼睛早晚就瞎了。
只是慕容雪兒此次流的淚水與往日有些不同,她怎麼會認不出來楚雲歌呢,就算是容貌變了聲音變了,但是楚雲歌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母子連心。
當楚雲歌淚眼婆娑的望着她的時候,她就認出來她了,只是這裡太危險,她不能對她做出一丁點的迴應。
飯菜也沒有動,直到接近傍晚的時候,慕容雪兒才坐到飯桌前,飯菜早已經涼透了,慕容雪兒和往常一樣,沒有吃什麼菜。但是今天她知道,這頓飯菜裡肯定有東西。
慕容雪兒的眼睛注意到了那大大的一碗湯,上面的雞蛋絮還飄着一朵雲彩的樣子,應該就是它了。
慕容雪兒自己吃了兩口之後,默默地盛了一碗湯,旁邊的黑衣守衛看着也是新奇,他們自從把守這兒以來,還從來都沒見過慕容雪兒吃菜呢,大部分的時間她都是隻吃一兩口米飯維持生命。
盛着盛着,慕容雪兒又哭了起來,端着手裡的一碗冷湯坐到楚靖身前,“靖哥哥,咱們吃飯了。”慕容雪兒把勺子遞到楚靖的嘴邊,“乖,起來吃飯了。”
楚靖依舊閉着眼睛沒有動靜,“靖哥哥你不能丟下我。”雖然知道是做戲,但是當慕容雪兒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還是淚崩了,往事一幕幕浮上心頭,年輕時候的海誓山盟,一路走來的相愛相守,那往昔一幕幕似乎纔是剛剛發生過的。
“你不能丟下我。”慕容雪兒抱住楚靖的頭,把他埋在懷裡,“你說過要愛我一輩子的。”
其實在這兒守衛的人都知道楚靖大限將至,就算再硬的心,看到這一幕也會不好受。
慕容雪兒嚎啕大哭,可是眼眶乾澀,並沒有多少淚水,慕容雪兒起身,讓楚靖躺回了原位,端起旁邊的一碗湯,“靖哥哥,張嘴,咱們黃泉路上不做餓死鬼。”
慕容雪兒拿着瓷勺,撬開楚靖的嘴,一勺一勺往裡面灌。
迷離間的楚靖好像聽到了慕容雪兒深情呼喚一般,並沒有和往天一樣把東西吐出來,而是喉結一動把湯水都嚥了下去。
慕容雪兒知道,楚靖這個時候是醒了,只是沒有力氣睜開眼睛而已,一勺一勺的喂下去,慕容雪兒又跑過去盛了一碗,整整餵了兩碗,楚靖才重新睡過去。
慕容雪兒也重新坐回到飯桌前,雙頰掛着淚,大口大口的往嘴裡吞東西。雲歌回來了,希望也回來了,她不能倒下。
楚雲歌剛剛從寢殿中出來,按照來時的路走回去的時候,走在一處無人的地方,被一雙手給拉了過去,鳳翊正抱着春寒在路邊兒等着她。
見到楚雲歌,就一把將春寒臉上的面具給撕掉了,“剛纔我給她吃了藥,應該說最近一段時間的記憶,她都不會記得了,一會兒她醒來,你就把你經歷的都告訴她。”
“不記得了?怎麼可能呢?”除非是霽穀子給了他什麼稀奇古怪的藥,“他到底給了你多少東西?”
“還確實不少……”鳳翊拍了拍春寒的臉頰,楚雲歌一手把自己臉上的面具撕掉。“你等等。”
楚雲歌迅速的將兩個人的衣服換了回來,拿着食盤,在春寒的腦袋上砸了幾下,沒怎麼用力,食盤都是側着過去的,但是看起來額頭上有傷口。
其實她自己頭上是沒有傷口的,這樣做只是更逼真一點,楚雲歌搖晃着她的手臂,“春寒,春寒?”
其實剛纔那幾下就已經把春寒砸醒了,只是腦子裡混漿漿的,聽見有人叫她,春寒才睜開眼睛,第一反應就是捂住額頭,“好痛。”
“春寒,你怎麼樣了?”楚雲歌開啓影后模式,抓住春寒的手不讓她碰自己的額頭,“不要用手碰,你頭上有傷口。”
春寒模模糊糊的睜開眼睛,眼前是她不認識的兩個人,“好痛,你們是誰啊。”她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春寒啊,你再仔細看看,你不認識我是誰嗎?”其實楚雲歌是有意試探一下她到底還記不記得。
春寒一臉茫然的搖頭,努力的回想着事情,卻發現她腦子裡空空的,一時間什麼都想不起來了,“這是哪兒,我頭上爲什麼會有傷口,我是不是還沒有去給皇后娘娘送飯,我要去送飯。”
看來霽穀子的藥只能消除她一段時間或者是幾天的記憶,至少她還記得給母后送飯。
楚雲歌拉住她,“春寒,這是怎麼了,你才從寢殿裡出來啊,你怎麼說你自己沒有去送飯呢。”
春寒完全懵了,他都不知道她眼前的這兩個人是誰,更記不得發生了什麼事情,記憶就好像缺了一塊兒一樣,“我剛從寢殿裡出來?”
“對啊,其實你沒必要那麼在意的,皇后娘娘不也沒說你什麼嗎?”
“什麼?”皇后娘娘爲什麼要說她?
“不就是打翻了一盤菜嗎?該磕的頭也磕了,該贖的罪也贖了,誰沒犯過錯呢。”
春寒聽着完全陌生的話語,“你是說我在皇后娘娘面前打翻了菜盤子?不可能,我怎麼可能犯那種低級的錯誤。”從入宮到現在她就從來都沒打碎過一個盤子,靠着自己的小心謹慎,一步一步的才走到了大宮女這個位子。
“春寒,我明白你現在的心情,若是換了別人,也不會磕頭把自己磕到昏迷啊,是人就都會犯錯啊。”
春寒還是不相信,“可是,你們是誰,寢宮只有我一個人能進,你們又是怎麼知道這件事情的。”
“我們當然進不了寢宮,是你自己告訴我們的,現在還怪起我們來了……”這春寒好謹慎,好難纏,怪不得無憂殿會選她每天去送飯,記憶都被人消除了還是這麼的謹慎。
鳳翊把話接過去,“出雲剛纔脫水暈過去了,秀女殿裡沒有醫生,我抱着她出來找御醫,正好在這碰到你,一碰到你你就拉着我們說你犯了錯云云的,後來你就昏了過去。”
春寒搖頭,有些不敢相信,“我真的在皇后娘娘面前扣翻了盤子。”
“反正這是你自己說的,我們也沒當場看到,不過……”楚雲歌把全都是碎渣的食盤擺到她的面前,“看起來好像是這樣子的,不過你也別太放在心上,這世上哪有一點錯都不犯的人啊。”
“你們是誰……”
“我們是剛進宮的秀女啊,咱們剛剛纔認識的……”楚雲歌和鳳翊合力把他們的事情又重新告訴了春寒一遍。
聽完一切,春寒沮喪,原來這種低級的錯誤她也會犯,端起食盤,遊蕩遊蕩的走回了御膳房。
大廚們見她回來,都是熱情的打着招呼,春寒走到一個大廚面前,“我剛剛是去送飯去嗎?”
“對啊。”
“那之前,我是不是帶了兩個秀女去廁所。”
“是啊,春寒你怎麼了。”
原來一切都是真的。
“演的不錯啊。”鳳翊調侃楚雲歌說道,楚雲歌嘆了一口氣,想想這春寒也是一個聽到沒的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