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盛國雲曆元年,葭月十一,雲後岳氏崩。當夜,貼身婢女春巧,侍主而去。
而云帝則在昏睡三日三夜之後,方纔醒來。
巧合的是,雲後崩亡歸天之日,正是她出生之時……
凌雲霄醒來後,整個人看似很清醒,但是隱約地總讓人覺得哪裡不對勁。他絕口再不提有關雲後的任何事。宮裡也沒有人敢問。
不過自他醒來,便時常捏着一張信紙,坐在龍案前癡癡地看。
霍鍾曾偷眼看到過,那信紙上只寫了六個字:凌雲霄,你等我!
除了那位雲後,再沒有人敢直呼聖上名諱,更不敢隨意書寫。每每這時,霍鍾也只是獨自在心裡哀嘆一聲,主子心裡還是捨不得的!
直到過了半月有餘,凌雲霄才忽然問他:“霍鍾,朕以前跟皇后、關係如何?”
霍鍾聞言,當下大吃一驚,他滿面驚慌地轉身看向凌雲霄,急道:“主子,您爲何這麼問?”
凌雲霄淡淡地擡眼看了看他焦急的模樣,薄脣微啓,道:“朕此刻、除了皇后的樣貌之外,其他的事情……都想不起來了!”
“……”
不怪他想不起來,嶽琉璃走的時候,在他的衣物上撒下了“遺愛”。
爲了彼此,她不得不做兩手準備。雖然於百破說過,她走之後,凌雲霄很可能因爲空間的扭曲而自主地忘了她,甚至整個大盛國都會把她遺忘。
但是這個險她不敢冒,因爲嶽琉璃是真實存在過的,她怕萬一凌雲霄仍舊記得她,那麼她不在的這些日子,凌雲霄豈不是會很痛苦?
所以,她跟於百破要來了“遺愛”,相對於自己上次用的分量,她特地少放了些,爲的就是,如果她還能回來,也有希望能讓凌雲霄重新記起她。
但這種希望終究是渺茫的。
而除了留給凌雲霄的那張紙條,她還留了一封給冬芸和徐太醫,上邊有交代,她死後要怎麼保存自己的屍體。
種種跡象都表明,所有的事都是她預算好的。
而正因爲如此,凌雲霄纔會疑惑,疑惑自己跟這位皇后的感情究竟如何?爲什麼她寧願服毒也要離他而去。
霍鐘不敢說,其實更多細節他也不清楚,只知道皇后娘娘生前幾個月的時間,身子一直不好,加上孩子莫名其妙沒了,姑且便認爲她是覺得活着太痛苦?
見他也分析不出什麼,凌雲霄索性也就不問了。
他小心地將那張紙條收好,轉身去了後宮深處……
可他所不知的是,嶽琉璃那日服藥之後,從生命特徵上來看,她的確是死了。
可在另一個平行時空,嶽琉璃再次睜開眼的時候,面前對着的卻是那一具似曾相識的古屍。
她記得,在於百破給她看過的空間記憶裡,那個靈寶空間就是在這具古屍上得到的,而那或許也是她和於百破,以及這具古屍第一次交集的時候。雖然,她並不是在這個時候死了去的大盛國的。
不知道這其中到底又出了什麼問題,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回來了!
看着這個剛剛挖掘出來的古墓坑,看着面前她正在清理的這具古屍,嶽琉璃伸手摸了摸臉上戴着的防毒面具,她鼻頭一酸,眼淚瞬間流了下來。
這種彷彿穿越了千古,與深愛之人相聚、分別的壓抑感,當即鋪天蓋地地朝她壓來。
以至於她不自覺地就將臉上的防毒面具摘了下來。
淚眼模糊地望着眼前這具古屍,她好像看到了那雙凌厲憤怒的鳳眸,一時間怒火、絕望、不捨等等諸多情緒,紛紛從那眸子裡涌了出來。
讓她只覺得喉頭哽咽,忍不住放聲痛哭了出來。
這動靜把整個古墓坑的人都驚動了。
首先反應過來,朝她跑過來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他同樣戴了面具,看不清臉。男人三兩步奔到她身邊,撿起地上的防毒面具復又摁回了她臉上,出聲斥道:“琉璃,你做什麼?都跟你說了這些屍體非同尋常,切不可掉以輕心!”
透過面具,她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但憑聲音,還是失聲叫了出來:“教授!”
看她情緒不對,宋教授急忙衝身後幾人道:“小劉、小於,快把她送回去休息!”
說完,有兩個年輕男女跑過來,一邊一個架起嶽琉璃,把她扶出了古墓坑。
嶽琉璃腦袋沉沉地,就這麼任由他們把自己帶了出去。
他們臨時休息的地方,不過幾個帳篷,嶽琉璃被被人送回去,便昏迷了過去。
等她再醒來,已經是在醫院裡了。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窗簾,白色的牀單,還有那一袋熟悉的葡糖液體……
意識恢復了幾分,身子卻依舊很是疲憊。
她掙扎了下想從牀上坐起來,卻在此時,聽到門口有人交談的聲音,緊接着,一個人推門進來了,看得出他剛纔是在跟大夫說話。
關上房門之後,那人大步朝她走了過來。
待看清楚那人的容貌後,嶽琉璃狠狠吃了一驚,要不是她確定自己現在很清醒,她還以爲又回去了!
儘管如此,下意識地她還是脫口而出:“表舅?”
眼前的男人聞言,本來就嚴肅的五官更加凌厲起來,虎目一瞪看着她訓斥道:“別以爲跟我攀親戚,我就不生氣了!”
嶽琉璃嘴角一抽,有些迷茫了,“宋、宋教授?”
“哼!”宋文騫冷哼一聲,道:“叫什麼都沒用,這回不處分你,我宋文騫都對不起我這身份!”
嶽琉璃眨眨眼,不對呀!是哪裡出問題了嗎?以前她怎麼沒有發現,自己的教授導師跟那位遠房表舅共用了一張臉啊?
嗯,不過還是不太一樣,教授的鬍子似乎少了點!
她內心驚恐地正琢磨着,宋文騫見她發呆,越發生氣了,上前拍了拍她的病牀牀頭,生氣道:“你說說你,好好一個小姑娘,你、你怎麼能……”
看他氣呼呼的欲言又止,神色間帶着一副恨鐵不成鋼,要不是情況不允許,似乎還想要上手給自己兩巴掌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