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地,所有人都圍坐到了飯桌前。譚曉悅雖然精神不大好,但也從房間走了出來,在我身旁坐下。
我替大家盛好飯,笑着說:“雖然菜式挺普通,但我的手藝還是不錯滴,你們今天有口福啦。”
“不害臊。哪有女孩當着那麼多人的面,這樣自己誇自己的?”爺爺笑着斥我一句,又對半煙說:“半煙先生不要客氣,我們動筷吧。”
菜味飄香,我覺得應該很能勾人食慾。
只是譚曉悅的臉有點白,大概是還沒有完全回魂,所以吃得很慢,幾乎是一粒粒地把米飯送進嘴裡。
再看半煙,他卻吃很飛快。
他吃相很優雅,但是一口接一口,吃得很快。就好像擺在他面前是什麼山珍海味,看着他認真吃飯的模樣,旁邊的人胃口都會忍不住翻幾倍。
很快,他就吃完了一碗飯。我回過神來,替他盛了第二碗飯,可是沒一會功夫,半煙又吃完一碗,然後第三碗。
……鍋見底了。
我張大嘴巴,驚奇得不行。但怕半煙不好意思,所以只敢偷偷看他吃飯的樣子。
半煙吃飯的舉止太過專注虔誠,就連一直心不在焉的譚曉悅都注意到了,她停下手裡的筷子看向半煙。
半煙看起來有些歉意,對我說:“我飯量有點大。”
我光顧着看半煙吃飯,所以我碗裡的飯剛動過一筷子,還沒來得及吃。
“沒關係,我有時候飯量也挺大的。”我喃喃地說着,把自己那碗飯推到半煙面前,“你先把這碗也吃了,我再去煮。”
爺爺朝我吩咐:“阿星多下幾杯米。真是的,明知道今天有客人來,還煮那點飯,真是沒規矩。”
我馬上溜進廚房,動作很快地重新煮了一鍋米。
十幾分鍾後米就熟了,我看着這滿滿一鍋白米飯,笑嘻嘻地想,這回肯定吃不完了吧?
可是,我太低估了半煙。
我重新把米鍋端出去後,不到二十分鐘,半煙又吃了幾碗飯。後來,我都數不清他到底吃了多少,反正滿滿的一鍋飯又見底了。
譚曉悅不知道半煙的底細,湊近我耳邊,悄悄地問:“你這個朋友沒毛病吧?吃這麼多不會撐壞嗎?”
我低聲說:“你別亂說話,我以後再告訴你。”
半煙終於吃完,放下碗筷。
估計是我們一桌子的人臉色都很詫異,所以他有些尷尬,“我吃得比較多,讓你們見笑了。”
“哪的話?”爺爺回過神來,擺擺手說:“半煙先生太客氣了,我年輕的時候也吃得挺多的。小夥子多吃些身體好。”
我什麼也沒說,看大家都吃飽了,默默地把飯桌收拾乾淨,然後去刷碗。
譚曉悅跟着我後腳進了廚房。
我看她一副非常想討論半煙食量的樣子,於是趕在她開口之前說:“我先告訴你譚曉悅,半煙是我的好朋友,我不准你在我面前說他壞話。”
“不說就不說。”譚曉悅靠在門框上看着我洗碗,一邊說:“我沒有想笑
話他的意思,我只是覺得很好奇。你的這個朋友到底打哪來的?怎麼這麼奇怪,飯量大得驚人,簡直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他的胃能裝下這麼多食物嗎?還有,我剛纔偷偷留意了他的肚子,身形居然還是那麼苗條好看,完全不像吃撐的樣子。”
我沒好氣地說:“半煙是個男人,能用苗條來形容的嗎?”
譚曉悅用手掌拍了下自己的嘴巴,笑着說:“我開個玩笑,你幹嘛那麼緊張生氣?照我看,不但半煙是個怪人,你曼天星更奇怪。我說你這個劉海弄得奇奇怪怪的,這麼多天了,居然還不肯梳回正常的樣子?你是不是想學人家小年輕,弄個非主流髮型?”
我洗碗的動作停頓了一下。
不知道爲什麼,看着飯量那麼大的半煙,我一點也不覺得好笑,反而覺得有點悲涼。
他說他吃一頓飯管三天,我一直以爲他是開玩笑,今天才知道是真的。
就算他擁有幾百年的記憶,可是他跟九越靈不一樣,他只是個正常的普通人。一個普通人怎麼能這麼折騰自己的胃?又不是神仙鬼怪,總有一天會折騰出毛病來的。
我有些低落地想,他可能是太孤單了,身邊從來沒有一個朋友陪他正常地吃過一頓飯。所以不知道一個正常的人類,應該一日三餐,與家人或朋友,其樂融融七分飽食即可。
我忽然覺得半煙很可憐,所以不想聽到別人拿他取笑,我有點不想搭理譚曉悅。
“得,每次我一說你的劉海,你就這副樣子對着我。”譚曉悅見我不說話,拍了拍額頭,挺識相地說:“我不說了還不行嗎?我頭還是有點痛,得去你房間再睡會。天啦我今天太倒黴,怎麼碰上這種邪門事?估計得有一段時間緩不過神來。”
譚曉悅一邊說着一邊出了門,我沒理她,繼續低頭刷碗。
做完手頭上的活兒,我走到前廳。看到爺爺拿着他那一箱驅鬼的寶貝,正要和半煙出門。
爺爺對我說:“我和半煙先生出去一趟,估計會回來得挺晚,也可能明天才回,你就不用給我留門了,照顧好自己,早點睡。”
“哦。”
我應了一聲,看到半煙一身輕裝,除了永遠不離身的劍,啥也沒帶。
爺爺跟他同是道士,怎麼差別這麼大呢?
爺爺說:“半煙先生,我們出發吧。”然後又對我說:“阿星好好看着店。如果有客人要的東西我們店裡沒有現成的,你又不會做,就讓他留下要求跟聯繫方式,爺爺回來再解決。”
我說:“明白。”
半煙和爺爺一起走出去,經過我身旁的時候,他對我說:“入了夜後,儘量不要再靠近院子那幾棵人蔘果樹。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要呆在房間裡不準出來,等我回來。記住了嗎?”
我點頭,“我知道了。”
半煙和爺爺大步走出去,很快離開了小店。
他們出去要辦什麼事,我隱約能猜得出來:這陣子爺爺總是去大伯家吃飯,還常常在他們家留夜,估計是知道堂姐被齊可附身的事了。爺爺想救堂姐
,但大概道行不夠,所以請半煙來幫忙。
但願他們能成功救出堂姐吧。
我暗暗祈禱幾遍,在正廳坐了一會後,發現半個客人都沒有。我無聊得想睡覺,所以起身轉到了院子那裡。
半煙不讓我夜裡靠近人蔘果樹,但現在是大白天,還青天白日的太陽都冒着煙,我來這轉轉,應該沒啥大事吧?
對於譚曉悅說的那張人臉,我一直挺好奇的。如果是自然現象就算了,但貌似半煙很緊張的,肯定有玄機。
我來到院子裡,圍着果樹轉了一圈,沒發現什麼特別的事。
突然,我想到一件事情:之前半煙給白馨的墓地佈陣,不是取了我的血嗎?那是不是說明我的血也對陰靈有作用?
我的腦海飛快地轉了幾圈,心想反正用的又不是心頭血,我不如滴一滴血到樹身上,看會不會發生什麼怪事?
真是好奇害死貓,我碰到過很多陰靈事件,最初的時候還苦苦哀求九越靈放過我。到現在,我不但已經習慣各種詭異古怪的陰靈事件,還不怕死地朝這些邪門樹滴血。
事後想想,也不知道當時是不是腦袋發熱了,纔會幹出那樣的蠢事來?
我咬破食指,朝曉悅看到人臉的樹身上滴了一滴血,然後趕緊把血止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樹身。
可我對着樹身盯了半天,樹身一點反應都沒有。就連我以前碰到過的那種,盯着一個地方盯久了看到的頭像都沒有。
突然,我感覺周圍的視覺暗了一下。我下意識擡起頭看向天空,發現一塊黑壓壓的雲不知道什麼時候飄到了我頭頂上,把熱辣辣的太陽完全遮住了。
一道閃電掠過,隨後而來“轟隆隆”的一聲巨響,眼看就要下雨了。
天氣乾燥這麼久,總算要有場大雨了。
我正準備回屋去,突然,我發現面前那棵樹身起了變化。就好像有海浪藏在樹皮下不斷地翻涌,樹皮跟着海浪起伏不定。
我吃了一驚,靠近樹身認真的看了一眼,只覺得頭皮一麻。
居然真的有張人臉。
人臉只有巴掌大小,可以隱約看到五觀。雖然看得出來是個嬰孩的臉,但臉藏在樹皮下面,看不出是男是女,更看不出美或醜。
豆大的雨滴滴到我的鼻子上,大雨突然傾盤而至。
那張嬰孩臉好像越來越急躁,不停地動來動去,在樹身上來回地遊走。樹皮跟着起起伏伏地,詭異得不得了。
譚曉悅站在離我不遠處的屋檐下,朝我大聲喊:“天星,下雨了你怎麼不回屋避雨?你在發什麼呆呀?快進屋來。”
我沒有迴應譚曉悅。我總覺得那張嬰孩臉好像在向我求救。而且他遊動的速度越來越急,有點破樹皮而出的徵兆。
可能是懷孕的緣故,我現在對孩子特別有同情心。我壓下心頭所有的恐懼感,忍不住把手輕輕地放在那張嬰孩臉上。
那張人臉的嘴巴立即張大,隔着樹皮咬住了我的手指,咬得很緊。我只覺得食指一痛,手指的骨頭開始酥麻疼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