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昏迷不醒的半煙安置好之後,我才慢慢扭頭看向九越靈。
在得知他爲接近我,做過許多壞事後,這是我第一次再見九越靈。
我曾設想我們再一次相遇會是什麼樣的,如果我手裡有刀,也許會毫不猶豫地衝過去,對準他的心口就來一刀。
可是我此時手上沒有刀,只能悄悄地看着他。
他仍然是那副傾城傾國的英俊面容,臉上的表情仍然倨傲得像個帝王。
他是九越靈,我曾一度以爲,自己是他的全部。他曾經是一隻鬼王,連閻羅王都要敬他七分。
而現在,我連他是什麼東西都不敢確定了。
可是,我仍然愛着他。
我連他的睫毛都幾乎能數清楚。
可是,他卻是這個世界上,讓我覺得最陌生的人。哦,不,最陌生的鬼!
或者可以說,聻?
他曾喊過我夫人,說與我結有契約,要我喊他老公。
他是多麼可怕的九越靈殿下!
我從來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更無法猜測,下一秒鐘,他又會變成什麼模樣。
“九越靈你太過分了!半煙受過重傷,身體還很虛弱,你怎麼可以在這種時候附身在他的身上。”
“他重傷初愈,身體不好。”九越靈理所當然地說:“我不趁這個時間附身,難道等到他恢復所有力量,浪費靈力打一場才附身?”
“你簡直不可理喻。”我氣瘋了,可是卻對厲害到本領通天的九越靈無可奈何,“你附身在半煙身上接近我,到底想試探什麼?”
“我就是想知道,你跟半煙之間,關係已經親密到了何種地步。”九越靈冷笑,“小七,你很出乎我的意料,你竟肯爲了半煙去死。”
“那又怎麼樣?”我立即說:“半煙救過我的命,我就算還三輩子都還不完。他現在正在忍受服用多壽草帶來的副作用和折磨。如果有救半煙的辦法,我有什麼理由不拼盡全力去爭取?”
九越靈的嘴角彎了彎,眼神越發地冷。
“所以,你現在打算放棄我,投進半煙的懷抱裡了?”
這一刻,我突然覺得無比委屈。
九越靈可以利用我,可以不愛我。可是他怎麼可以說出這種話來?
這是對我的侮辱,也更加侮辱了像清風一般高潔雅緻的半煙。
我忍不住罵道:“你神經病!”
“我是瘋了。”九越靈突然伸手,五指成爪隔着空氣朝我這邊握住。我頓時被一股強烈的氣流吸住,不由自已地來到了九越靈的面前。
我和九越靈只隔着一個腳步的距離,我狠狠地盯着九越靈的眼睛,突然愣住了。
距離很近,所以我看得真真切切,九越靈的眼睛現在是暗藍色的。由於顏色太藍太暗,我剛剛都沒有發現他的眼球變了顏色。
“你的眼睛?”我擡起手指,想摸一下他的眉眼,可是很快半途縮回,暗罵自己沒出息。
九越靈冷着一張臉對我說,“小七,如果我現在就把你的最後一滴心頭血取乾淨,你猜你會發生什麼事?是死了還
是重生?或者是再次等半煙拼命來救你?”
我頓時有些警惕,看着九越靈古怪的表情,緊張地問:“你想幹什麼?”
“不幹什麼,就是想讓你早些解脫。”九越靈說,“你不是一直在等結局嗎?我快打算刀斬亂麻,好讓你死個痛快。”
我實在受不在這樣陰陽怪氣的九越靈,更加不能忍受他語氣裡的陰狠。
“九越靈你到底怎麼了?”我很悲傷,“你可以不愛我不感激我,我更不會去糾纏你。可你爲什麼,一定要把所有的話都說得這麼絕?”
我努力頑強地活了十八年,卻活得像個笑話。我愛上一隻鬼,鬼還不愛我。我突然連自己都開始同情自己了。
九越靈突然拿出相機,把相機丟到我面前,狠厲地說:“小七,你太讓我失望了。”
我見那相機有點眼熟,趕緊撿起來打開。
裡面的在,又古怪又萌芽,讓我的心底暗暗發沉。
照片裡面存的,全都是我跟半煙在一起的照片。而且,抓拍的人太壞心,竟然全都只拍我跟半煙之間有親密舉動的照片。
上面,還全部都有拍照的日期。
我記起來,我有好幾次被九越靈的事弄得傷心絕望,都是半煙在身邊安慰我。後來他搬到爺爺的店來住,我們之前偶爾的見面是常事,可是這些抓拍的照片,竟然把我們很平常的一個早安跟微笑,都能拍得十分微妙。
還有一張照片,上面的我是穿了件短袖粉色襯衫,頭低着。
半煙則站在我的面前,臉微微側着,神色十分不自然。而我的衣領,竟然半開着,看起來就像是我在故意勾/引半煙似的。
我靠,我什麼時候在半煙面前這樣穿過衣服?
罵人的話還沒有飆出來,我突然想起,有次洗完澡在外面碰到半煙,他還讓我把衣服整理好什麼的,難道就是這張?
有沒有搞錯?這種場面都能拍出曖昧不清的角度來,那個拍照的人真應該去當大導演。
最後一張,是半煙把我圈在牆壁上的照片。照片裡,他一手按住我的肩膀,一隻手撐在我腦袋後面的牆壁上。
從照片看起來,我們之間好像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關係。
可是事實上並不是這樣的。當時半煙是爲了保護我,把我從汪迎江那裡強行拖走,纔有了這種角度的接觸。當時譚曉悅也在的,她雖然打趣我們,但肯定也相信我們是清白的。
九越靈堂堂一隻鬼王,能洞悉過去未來,還有讀心術,不可能會相信這些照片小把戲吧?
我把照片一張張地看完,然後神色坦然地看着他,“你想說什麼?”
“原來,在我不知道的時間裡,你和半煙的感情這麼好了。”九越靈雖然不當鬼王的,可仍然發揮着陰測測的恐怖表情,“既然如此,你一個人去死的疾,半煙肯定會捨不得。這樣,我讓他去陪你好了。”
我僞裝的鎮定再也淡定不了,慌張地問:“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想幹什麼,你不知道嗎?”九越靈突然伸出手掌對準昏迷中的半煙。
我趕緊朝半
煙撲過去,擋在他面前。
“九越靈你瘋了嗎?那種照片你也相信?你告訴我,是哪個小人在背後拍這種照片?你讓他出來跟我當面對質!”
“不必!”九越靈突然伸手在我的眼前一劃,我的重心不穩,似乎摔下了萬丈的深淵裡。站在深淵裡擡頭看,卻看不見任何希望。
我突然狂嘯怒吼,撕心裂肺地說:“九越靈你聽好了!我以永生永世的幸福來發誓,如果有來世,我絕不會再愛上你!如果來世我能再遇半煙,不管半煙愛不愛我,我都一定會狠狠地愛上半煙。我,聞人聽雪!以心頭血泣誓賭咒,如果來世有違此誓言,將粉身碎骨而死,生生世世不得善終。”
罵完人,九越靈收回劃過我面前的手。
我的腳一軟,重重地跌坐在地面上。
剛剛那個掉下深淵的女孩是我嗎?那個賭咒發誓要愛上半煙的女孩,是我嗎?
怎麼可能?那麼兇悍絕望的女孩,怎麼可能會是我?
“小七,如果你按照誓約愛上半煙,我會親手把你殺死。但如果你沒有如約愛上半煙,你會死得更慘。”九越靈的眼神暗藍,嘴脣殷紅如泣血,“既然是這樣,那麼,不如讓我來替你結束生命。”
“不!”我瘋狂地搖頭,“那不是我!九越靈你搞錯了,那個女人不是我!我叫曼天星,我不叫聞人聽雪!你們全都弄錯了!你們根本不認識我,爲什麼硬安一個別人的名字給我!”
“你認爲是不是都沒有關係。”九越靈說,“我知道你是誰就可以了。”
九越靈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好像在撫/摸那剩下的唯一一朵花瓣。
他的動作那麼溫柔,可是眼裡的殺光意也很明顯。
我心頭一緊,抱住九越靈的手腕,低低地哀求,“九越靈,求你不要這麼對待我。再給我兩個月的時候,不,一個月就夠了。讓我把孩子生下來。好不好?”
我對這個孩子由最實的厭惡排斥到最後的依戀不捨,我已經對它的出生,生出無數的祈盼來。我一直都在幻想,它生下來後會是什麼樣子的。
會像小殭屍嗎?
九越靈的睫毛動了動,卻不爲所動。
我頓時有些急了,暗暗地祈禱,希望九越靈會心軟,放過我放過半煙在。
只要讓我當一天的媽媽,我就很滿足了。
“不好。”九越靈說着,抓起我的手,快速刺傷我的手指頭,把我最後一滴血取盡了。
我的心臟痛得要裂開似的,痛得失聲尖叫出來。猛然坐起來,我滿頭大汗地發現,原來自己又做惡夢了。
反應了好一會,我才慢慢適應這種夢境與現實的轉換。
房裡一片漆黑。
記得睡之前,我留了盞小檯燈的,怎麼熄了呢?
我起身去亮燈,回過頭時,我嚇了一跳。
伊水清白得過分的臉突兀地出現在我的面前。她的脖子微微低頭,長長的頭髮晃晃蕩蕩的。
這個樣子的她,其實一點也不嚇人。我只是突然想起,她背後那些可怕的傷口,全身寒毛還是忍不住豎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