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冷凌捂着‘胸’口,忍着痛進到‘洞’‘穴’深處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場景。
巨大的樹底,樹根盤根錯節的纏繞在一起,形成了一個類似‘洞’‘穴’的空‘洞’,神奇的是這些樹根上都佈滿了類似於螢火蟲的發光狀植物,使得整個暗‘穴’裡通明一片,中間一個巨大的樹根纏繞之間包裹住了一個少‘女’,少‘女’比身體還長的黑髮柔順的裹在身上,遮住了身體,緊閉的雙眼,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無的笑,神態安詳的睡着,少‘女’很美,一種令人窒息的美,不知怎麼回事,冷凌感覺到心頭一怔,強忍着‘胸’口的不適,走進愣神的‘春’雨:“就是她嗎?”冷凌問道。
‘春’雨看着被藤蔓綁縛的少‘女’,心中不知是高興還是悲傷,原來,這麼多年來他的小姐便在這裡安睡着,平靜無憂……
‘春’雨慢慢的走進,攀着藤蔓爬到了少‘女’同等的高度,就那麼審視着靜靜安睡的人兒,少‘女’似乎並沒有要醒過來的意思,冷凌看着‘春’雨,卻不敢正視少‘女’的臉,一看到心裡的痛就在翻倍。
不知在山的哪一處,溪水嘩啦啦的流淌着,山谷間清脆的鳥叫伴着蟲鳴,早‘春’的季節裡,到處一片翠綠的景‘色’,溪水的源頭處一棵茂盛的櫻‘花’樹開得正‘豔’,密密麻麻,‘花’團錦簇,山谷的風從遠處的山際吹來,成熟的‘花’瓣便爭相脫離了枝椏的牽絆,飄飄揚揚的飛過了山際,有的落到遠處的農田裡,有的落在正在升起炊煙的農家屋頂上,還有的隨着溪水飄向了遠方……
村口的小路上,一羣孩子正在做着什麼:身穿白衣的短髮小‘女’孩兒被一羣小男孩兒圍在中間,兩隻小手怯怯地藏在身後,又黑又大的雙眼看着這羣欺負自己的孩子……
“妖怪,你手裡又藏了什麼?是不是想害人?快‘交’出來。”其中看着像是頭領的小男孩兒推了一把小‘女’孩兒說道。
“對,對,快‘交’出來。”一羣小男孩兒都附和着。
小‘女’孩兒就像沒聽到一樣。還是那麼站着,一動不動。
“居然不聽話,看我不揍你。”爲首的小男孩兒似乎覺得自己受到了輕視,張牙舞爪的想挽回面子。
“助手。”一個男童的聲音響起。之後便是爲首的小男孩兒被推到的聲音,來的是村裡鐵匠的孩子,男孩兒瘦巴巴的身子,穿着破舊
的衣服,一把推倒了爲首的小男孩兒,拉了被圍住的‘女’孩兒便跑。
“橘藤,你個臭小子居然敢打我,還不給我追。”說着一羣小孩兒便追着小‘女’孩兒和小男孩兒跑去。
小男孩兒拉着‘女’孩兒不知道跑了多久,這座山他自小玩到大,自然比那幾個有錢的小少爺熟悉的很。沒多久便甩開了追來的人,帶着小‘女’孩兒來到了溪邊。
兩人都跑的氣喘吁吁,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的呼吸着……
“橘哥哥,這個給你。”小‘女’孩兒的聲音好聽極了,帶着一絲怯怯的聲音攤開手‘露’出手裡的東西。一顆圓潤的小黑石頭罷了。
男孩兒看了眼‘女’孩兒手裡的東西,深處黑乎乎的小手拿了過來,憨憨的笑着,‘露’出剛掉了‘門’牙的嘴:“謝謝你小芹。”
‘女’孩兒臉紅了紅,轉過身蹲下玩起了水邊的石子兒。一顆一顆往上堆起來,大的放在下面,小的放在上面……
橘藤知道這是小芹最愛的遊戲。不知道爲什麼,村裡的人都說小芹是妖怪,連帶着小孩子也不願意跟她玩,還總是欺負她,可是橘藤卻說不出來,他不絕的小芹是什麼妖怪。這個可愛又有些膽小的小‘女’孩兒怎麼會是妖怪呢。
“小芹,他們爲什麼說你是妖怪?”橘藤在背後問道。
‘女’孩兒一怔,轉過身子看着男孩兒,眼裡閃了閃淚光,但很快壓了下去。低着頭,攪着手指小聲的辯解道:“小芹不是妖怪,他們看到小芹手裡的額蝴蝶活了,說是小芹做的,可是蝴蝶根本就沒有死啊,它是自己活過來的。”似乎怕對方不相信,‘女’孩兒又強調了一遍:“真的。”
橘藤看着小‘女’孩兒認真的樣子,哈哈哈笑了起來,捧着肚子:“那你怎麼不跟他們解釋清楚呢,害讓他們一直說你是妖怪。”
小芹想了想,認真說道:“小芹不喜歡他們,不想說。”言外之意就是喜歡橘藤了,所以才解釋。不過橘藤並沒有意識到,加上又是小孩子心‘性’,便沒管那麼多,陪着小芹一起堆起了石頭……
畫面就在美麗的山谷裡,‘春’去秋來,伴隨着兩個孩子的長大,櫻‘花’樹開了一次又一次,小男孩兒漸漸長高了,八歲的男孩兒和七歲的‘女’孩兒沒有玩伴,只有彼此,兩個人每天都一起在河邊堆石子兒,‘女’孩兒有時候會被調皮的孩子欺負,
這時候男孩兒總會衝上來打跑欺負‘女’孩兒的壞人,然後兩人又一起在山谷間嘻戲玩耍……
只是落後閉塞的山村和那個遙遠年代的所有人一樣:愚昧無知。村子裡一直以來都有一場祭祀,每隔七年都會從村子裡選一個七歲的‘女’童進獻給山神,乞求未來的七年裡風調雨順,能夠有好的收成。
時間總是那麼好巧不巧的撞在了一起,那一年恰好是不知道第幾個七年,那一年田野芹卻恰好七歲。橘藤不願相信父母說的,小芹被選中了成爲祭品,而祭典就在七日後。
那一天雪下得大極了,橘藤的家和小芹的家隔得很遠,要爬很高的山坡。積雪厚厚的覆蓋了上山的路,小小的身影不管不顧的向前走着,心情急切的像離了弦的箭,可是腳下卻不得已的步履蹣跚,橘藤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爬到小芹家的,他只想通知他們快跑,只想告訴小芹快走……
可是時機總是那麼不對,費盡艱辛到達目的地之後看到的便是小芹被村裡人帶走的場景,只來得及與小芹擦身,兩個小小的孩子有一種比死亡還要悲傷的感覺,小芹走後,橘藤倒在了雪地上,頭埋在雪裡。就那麼嚶嚶地哭了起來,滿天飛舞的雪看不到盡頭的夜空,沒有光亮與希望,橘藤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年幼和弱小。那麼的無能爲力。
橘藤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被帶進屋裡的,小芹的媽媽還在哭泣,父親在火盆前添着柴火……
“醒啦。”是小芹父親的聲音,語音苦澀沙啞。
“芹呢,小芹呢?”橘藤到處找着小芹的蹤影,過了一會兒纔想起小芹已經被帶走了,靜下來的橘藤只是扯着衣角流着淚。
“你願意救小芹嗎?”是小芹媽媽的聲音。
橘藤疑‘惑’的看着這位母親,感覺一夜間她似乎蒼老了十歲。
看着那雙眼睛,橘藤肯定的點了點頭……
那一夜仍舊下着雪,雪‘花’一片一片的。美麗不可方物,村子裡的人都集中到了祠堂,七年纔有一次的祭祀,自然空前的熱鬧。人羣中,橘藤看着小芹穿着巫‘女’的服飾。抹了胭脂,美麗的在大雪的映襯下美麗的像是雪中仙子一般。
然後小芹坐上了小轎,被兩個村子裡的人擡起,擡到山神住的地方,貢獻給山神大人。
橘藤不知道小芹的爸爸是怎麼做到的,自那以後,小芹便一直住在山林深處的一個破舊的木屋裡。不敢下山,不敢出來,就那麼躲着。橘藤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上山一次,帶着一些事物和水以及換洗的衣物上去……
時間就那麼過了流年,那一年,橘藤十四歲。小芹十三歲,懵懂的孩子內心漸漸對喜歡有了些概念,卻還是不敢言說……被你以爲歲月就這麼靜靜流淌,會這麼平靜無‘波’的過去,可惜往往事與願違。一次橘藤送東西的時候被村裡人發現了,即便小芹努力的跑着,可還是被抓了回來,兩個孩子就那麼被捆綁在柱子上,村裡所有人都來了,小芹的父母也被抓了來……
“等等,等等,大人,我家孩子還小,定是被這妖‘女’‘迷’‘惑’了纔會做這樣子的糊塗事的,看在他年幼的份上請放了他這次吧。”是橘藤的父親,乞求着還塞了一堆錢給管事的人,橘藤被鬆開帶走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小芹……
小芹已經長大了,美麗的少‘女’,因爲常年呆在山裡不怎麼見光,皮膚顯得很白皙,頭髮長得比她人還要長,就那樣拖到了地上。
小芹看着橘藤,眼睛裡絲毫沒有害怕的神‘色’,她相信這次橘藤還是會和前一次一樣,會來救她的,她那樣的相信着,相信着……
橘藤也想無論如何都要救小芹,是的,他很想不顧一切的救她,可是每個人都有無能爲力的事,橘藤的無能爲力便是這般,害怕,膽怯,不敢,你可以責怪他無能,懦弱,可是你卻怎樣都無法打消一個人害怕膽怯的心。
那夜,天邊夜‘色’正好,月光正濃,小芹一身白‘色’的和服,被‘蒙’住了雙眼,她聽到身邊父母慘死的聲音,然後漸漸地,腳步漸漸地走進,她在心裡吶喊着橘哥哥救她,可是一襲重擊下來,她還是沒有等到那個來救她的人,眼睛上的白布鬆動,血液從頭上流出,覆蓋了半張臉頰,慘白的臉配上殷紅的血,是那樣淒厲可怖……
小芹就那麼透過脫落的縫隙,在倒地的剎那看到了人羣裡那個她堅信着回來救她的人,那人就那樣站在人羣裡,看着,看着她的父母,看着她被這樣殺害,卻無動於衷,只是那麼看着……
血液流進了眼睛裡,小芹卻仍眼都不眨的那樣死死的看着,想知道那人是否會衝過來,其實只要他過來,哪怕就過來說一句對不起她就會原諒他,可是,自始至終,他卻分毫都未移動。
小芹倒在地上,眼睛卻沒有閉上,就那麼看着人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