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傾盆,雨水沖刷着晉元城,沖刷着城中央那片焦土,也沖刷着充塞其間的無盡怨氣。
雨整整下了一天一夜才收住了勢頭,然後烏雲散去,一抹陽光透了進來,天空中更是多了一道彩虹。
突然一聲清嘯,聲震四方。
謝小玉挺身站在那塊青石之上,此刻的他顯得異常亢奮,不過他的摸樣有些狼狽,四周佈設的禁制不知道什麼時候失靈了,大雨把他澆了個通透。
他不能不興奮,不但後四式完全融會貫通,更重要的是他已經悟徹了《六如法》的玄奧。
這部功法直指大道,而且是成就永恆的捷徑。
《六如法》後四式隱藏着水的變化,
水循環往復,生生不息,暗合造化之道,而前兩式,一個是化虛爲實,一個是無中生有。
有朝一日他將《六如法》完全煉成,就能演化出一個屬於他自己的世界。那個世界一開始可能只有水,但是水是生命之源,是造化之本,只要有水,就會漸漸衍化出萬千生靈.
不過想要達到這一步,實在有些遙遠。
壓抑住心中的喜悅,謝小玉重新回到了現實之中。
算了一下時間,他站起身來。他父親應該已經被救了回來,現在他可以前往裕泰行,把一家人接走。
經歷了這場風波,他已經意識到洪倫海說得沒錯,他應該直接帶上家人跑路。
謝小玉放出一片佛光,在身上流轉了一圈。原本溼透了的衣服,一下子變幹了,而且塵土之類的東西,也被一起帶走。
把自己收拾乾淨,也不用什麼遁光,謝小玉徑直朝着城裡而去。
城裡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象,家家戶戶張燈結綵,就彷彿過節一般,府尹一家暴斃的消息此刻已經傳遍了晉元城。
府尹一家盡做些天怒人怨的事,整個晉元城上到官吏富戶,下到販夫走卒,沒有一個不恨他們的。
此刻,最熱鬧的莫過於裕泰行。
底層百姓當然不知道府尹一家是因何而死的,但是城裡有頭有臉的人卻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一般的情況下,沒人會在這個時候和裕泰行走得太近,畢竟堂堂一府之尊被殺,朝廷肯定要追究,但是這一次卻是例外。
大家都已經得到了消息,府尹之死涉及佛、道、魔三門,而且府尹還得罪了蔡州林家。就算王府尹背後的那位,也不敢多生事端。
有人來賀,齊老闆自然不敢怠慢,他早已經讓人擺開宴席,名義上是慶祝裕泰行安然無恙,實際上是把那位林公子推到前臺,爲的是表明裕泰行背後殷實得很,有蔡州林家這個大靠山。
酒席就擺在裕泰行的總行,雖然這有點俗了,卻也沒有辦法,這位齊老闆並非官身,又沒功名,雖然有錢,但是按照規矩,家宅只能是三進兩廂,前後各一個庭院,客廳的大小也有限制,根本沒有擺宴席的地方,總行卻沒有這個限制,地方足夠。
此刻,裕泰行的院子當中已經擺開了三十幾張圓桌,上面坐滿了人,最前面一桌自然是爲林公子準備的,道府的那位道官也在旁邊相陪。
老道也是萬不得已,他現在和林家算是一條船上的人了。
不管怎麼說,府尹是當着他的面被殺的,他難辭其咎,唯一的辦法就是坐實府尹的罪名,這樣一來王府尹就成了咎由自取。
這張桌子上相陪的除了老道和齊老闆,還有謝小玉的爹。
誰都弄不明白,一個小小的管事有什麼資格坐在這張桌子上,不過沒人敢反對,因爲點名的是那位林公子。
正在觥籌交錯之間,衆人突然聽到門外傳來一陣吆喝聲:“走開,走開,這裡也是你能進的?“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哎呦哎呦的呼痛聲。
這番動靜頓時引起了酒席上的那羣人的注意,衆人轉頭看去,只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信步走了進來。
“怎麼是你?“那個齊老闆有些訝異,他認出了謝小玉。
“你倒是有本事,居然跟到這裡來了,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憑你配得上紫釵?“旁邊一個夥計大聲說道,當初就是此人向齊老闆告密。
謝小玉這一次過來,想法完全變了。
他原來的計劃是悄悄和家人取得聯絡,然後帶着全家人離開。但是經歷了這次的事,他已經知道洪倫海是對的,有些事必須當機立斷。
現在他不打算表明身份了,乾脆把一家人強行帶走,到了安全的地方再和家人解釋。
既然計劃改變了,他也就沒必要像原來那樣低調。
他看都沒看那個夥計一眼,甚至也沒看其他人,而是將目光鎖定在了父親身上。
“張管事,你受驚了,好在你只是受了一些皮肉之傷,沒有大礙。“謝小玉裝作是一個陌路人,說話的語氣很客氣,卻不帶絲毫溫情。
謝小玉的父親並不知道眼前這人就是自己的兒子,也以爲這位是看上了自己的女兒,異常爲難地說道:“這位小哥,閣下儀表堂堂,小女高配不上,而且這位林公子已經說了,他和小女合緣.。“
謝小玉怒目而視,他的身上再一次散發出濃重的殺氣。
在場衆人大多是凡夫俗子,自然感覺不到殺氣,只覺得這個人一下子變得異常陰冷,但是主桌之上,老道和身邊的兩個徒弟,還有林公子和中年修士全都感覺出來了。
那個老道暗自叫苦,他沒想到自己又異常倒黴地捲進了一場紛爭裡面。
他連忙站了起來,稽首說道:“這位師兄息怒,不知道那位小釵姑娘有什麼與衆不同之處,居然讓兩位全都看重,不如這樣,就將小釵姑娘請出來,讓她自己決定如何?“
看到老道如此恭敬,又聽到老道口口聲聲稱謝小玉爲師兄,底下不少人已經知道謝小玉也是修士,齊老闆更是傻了,以往他想要和一個修士搭上關係都千難萬難,現在一下子這麼多修士湊上來。
“你懂什麼?你知道這件事關係到什麼嗎?“謝小玉冷哼一聲。
那個老道臉頰抽搐,還沒人像這樣當衆抽他的臉面,但是他一想到謝小玉那濃郁的殺氣和渾身散發的血腥味道,又想起此人殺人之時猙獰的摸樣,他連還嘴的勇氣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