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北望城的大廳裡面,所有的人都在忙碌着,正中央的高臺之上,闌滿頭大汗,她正手忙腳亂地撥動着周圍那些陣盤。
突然人影一閃,謝小玉出現在了大廳之中。
“幹得不錯“他走到闌的旁邊輕聲說道。
闌嚇了一跳,看清是謝小玉,她立刻從座位上跳了下來,她負責主持大陣還不到一天,卻已經累得心力交瘁。
“現在換我來了。“謝小玉沒有絲毫遲疑,立刻坐在了闌讓出的位置上,他嘴裡和闌說話,手裡卻一刻沒有停息,手指在那一大堆陣盤上輕輕點按着,隨着他的點按,四周懸浮着的那密密麻麻的法陣一個接着一個亮了起來。
“遊戲開始。“他喃喃自語着,嘴角不知不覺中露出了一絲邪異的微笑。
只見他隨手一點,所有的法陣全都亮了起來,其中一座法陣更是亮得刺眼。這座法陣對應的正是不妄城。
當初他在不妄城偷偷做手腳的時候,並沒有預料到會有今天,這只是他的習慣罷了。每做一件事他都會留一手,每到一個地方都會挖個坑,沒想到此刻派上了大用場。
切斷鋒城對外的聯絡,事先控制住鋒城的傳令官,製造了那個假消息,所有這一切都是爲了讓龍族不得不選擇不妄城。
“轟隆隆--“一陣震耳欲聾的雷鳴從外面傳了進來。
雷鳴聲把大家全都嚇了一跳,只有闌、癩、舒、絕這幾位例外。
“天劫已經開始了?“闌擡頭看了看。
“這下子就看你的了。“謝小玉百忙之中騰出手來,搭在了闌的肩膀上:“我敢和龍族硬碰,而不是溜之大吉,全都是仰仗你。“
這番話當然是開玩笑,爲的是讓闌放鬆一下,不過這也是實話,闌的能力是代天刑罰,同樣她也可以有限度地操縱天劫。
“我怕我駕馭不住。“闌沒有信心,那隆隆的雷聲遠比她當初渡劫時要可怕得多,畢竟她只是一個人渡劫,這一次總共有兩百多人同時渡劫,而且腳下的這座大陣無形中把龍族那邊的人全都牽扯了進來,讓上天以爲他們是幫忙渡劫的人,結果就是天劫的威力無限翻倍。
“有什麼可擔心的?“謝小玉一邊操縱着法陣,把天劫的威力分攤下去,一邊安慰道。
“你讓我主持大陣,我都弄的一塌糊塗。“闌顯得很沒底氣。
謝小玉恍然大悟,原來是這件事讓郡主殿下失去了信心。
“這是我故意的安排,我就是要讓對方明白,剛纔操縱大陣的不是我,而是一個生手,這樣他們纔會肆無忌憚,最後就落入了我的圈套之中。“他連忙安慰道:“你對陣法原本就不熟,但是駕馭天劫卻是你的擅長。“
這邊在連哄帶騙,那邊他的手一刻不停,只見法陣***現了無數光點,那就是龍族的大軍,此刻這幫傢伙全都已經被天劫鎖定住了。
雷聲越發變得驚心動魄,新北望城被震得微微顫動起來,天劫還沒落下,卻已經令人心驚膽顫。
闌又看了看頭頂,身體不由得顫抖了起來:“我真得沒信心,這不是普通的天劫,而是.“
“如果你沒信心的話,那麼我們就只有投降了。“謝小玉苦笑一聲,剛纔放開了陣盤,轉身抱緊了闌輕聲說道:“我全都指望你了。“
“好吧--“闌的身體不再顫抖了,她極力剋制住內心中的恐懼,低聲說道:“我試試。“
百里外,一片山頭上,一羣陣法師正臉色慘白地看着手裡的法寶,他們的法寶全都像失靈了一般,不是亂轉,就是顯露出稀奇古怪的方位。
“壞了,壞了,咱們全都上當了,莫空讓外行主持大陣,根本就是爲了麻痹我們,咱們以爲破掉了他的法陣,卻不知道他暗中另有部署,現在我們已經深陷陣中,他暗中的部署突然發動,把我們的退路給截斷了。“老陣法師一臉悽苦,玩陣法最重要的不是對陣法的認知,而是對人心的把握,他原本以爲自己很擅長,現在才知道自己只是井底之蛙。
“嚎喪有什麼用?趕快想辦法,至少得把退路打通。“爲首的天妖大聲吼道。
“退路?對,打通退路。“老陣法師猛地一拍腦袋。
他其實早就想這麼做,只不過這話不能從他的嘴裡說出來。
旁邊的那些陣法師也都心知肚明,只不過大家都在裝傻。能夠成爲陣法師,智慧方面絕對超人一等,玩弄這些只懂得打打殺殺的武夫,根本沒什麼難度。
原本滴溜溜亂轉的法寶全都停了下來,瞬間指向了後方。
往前難比登天,打通退路卻要容易得多,畢竟來的路上,他們全都佈下了自己的法陣,等於已經開闢出了一條道路。
事關性命,這些陣法師幹得格外賣力,只是片刻工夫,後方的迷霧就再一次破開了。
不過還沒等他們竄出去,就看到幾道遁光疾飛而至,爲首的正是密身邊的親隨。
“精哥,你怎麼過來了?殿下有什麼吩咐嗎?“爲首的天妖連忙迎了上去。
“剛纔是怎麼回事?“那個親隨板着臉問道:“爲什麼已經被驅散的迷霧,突然間又恢復了。“
爲首的天妖並不知道情況有變,也沒感覺出這位的口氣不善,還在那裡抱怨着:“精哥,你不知道,莫空實在太狡猾了,剛纔一直讓個外行主持法陣,我手底下的這幫陣法師一個比一個沒用,居然連這點都沒看出來.“
“夠了。“密的親隨大喝一聲,他手腕一翻,手中多了一把佩劍:“密殿下讓我前來傳令,噶玩忽職守,罪不可恕,念其也是龍族子孫,法外開恩,命其自裁。“
“讓我自裁?我做了什麼?“那個天妖大聲吼道。
他的話剛剛出口,突然感覺到身子發軟:“你們,你們.醉龍香。“
龍族雖強,卻有幾種東西是他們剋星,其中一種就是醉龍香。這東西一旦點燃,別的生物聞了,只感覺清新怡神,甚至智慧大開,但是龍族聞了就會渾身發軟,好在這東西必須靠近五尺之內才能起效,而且不能有風,所以沒辦法用在戰場上。
那個親隨走上前去,“錚“的一聲拔出手中長劍朝着噶的脖頸砍去。
“想殺我?沒那麼容易。“噶知道自己完了,他長嘯一聲,身體瞬間發出了刺眼的光芒。
“不好。“那個親隨閃身就逃,此刻他非常後悔,殿下讓他帶兩個天妖過來,他何必拒絕?
但是現在後悔也晚了。
白光一閃,緊接着是震耳欲聾的轟鳴,爆炸的氣浪朝着四面八方席捲而去。等到塵埃落定,原來的地方多了一個直徑百餘丈的大坑,四周不管是樹木花草,還是石塊泥土全都被炸得無影無蹤,同樣也包括那些陣法師。
活下來的人也有,那個親隨就是,除此之外,爲首的老陣法師也活了下來,這傢伙實力不怎麼樣,但是身家豐厚,一件法衣,一件內甲都是頂級的寶貝,還有一大堆防護法陣,爆炸的瞬間,這些防護法陣就被激活,總算保住了他的一條性命。
突然,一陣空間波動,緊接着有人走了出來。
“有意思,這個時候居然還在內槓。“出來的這位正是謝小玉,這邊離開新北望城很近,剛纔的動靜又不小,他立刻就感覺到了,連忙跑過來看看。
“我投降,我投降。“老陣法師立刻跪倒在地。
老傢伙正打算磕頭,突然心生警兆,他反應極快,身上瞬間爆發出一連串光芒,就如同禮花一般,所有的防護法陣再一次開啓。
可惜,這一次那些防護法陣都沒起到作用,他一下子倒在了地上,身上一點傷口都沒有,但是鮮血從他的鼻孔和耳朵裡面冒了出來。
同時被殺死的還有那個親隨,他的死狀也一摸一樣。
殺人滅口,謝小玉袖子一卷,頓時四周的血肉碎塊,殘損的法寶,連同這兩具屍體都被他收了起來。
不過有一件東西沒有被他收起來。
謝小玉看了一眼地上的那把長劍,眼珠嘰裡咕嚕亂轉。
就在這時,旁邊一陣空間波動,緊接着癩從虛空中冒了出來。
謝小玉從空間波動中已經知道來的人是癩,所以沒怎麼在意,隨口問道:“你也感覺到這邊的動靜了?“
“不是。“癩搖頭:“你突然跑了開去,闌不放心,讓我來找你。“
這個傢伙說話的口氣酸溜溜的,他對闌仍舊沒死心,但是闌已經做出了選擇。狠狠地瞪了謝小玉一眼,這傢伙注意到了謝小玉手中的長劍:“這是什麼?“
謝小玉隨手一劃,虛空中頓時多了一面鏡盤,鏡盤中映照出剛纔的影像。
“時光回溯“是他不久之前剛剛得到的能力,他自己也不知道從哪裡得來的,最大的可能是來自於明太子。
“居然是密的佩劍。“癩大笑起來:“這東西落在你的手裡.他們實在太不幸了。“
“我正煩惱,怎麼讓天劫鎖定住這傢伙?沒想到機會來了。“謝小玉隨手將一道法決打進了那柄劍裡面,緊接着他把那個親隨的屍體取了出來,一個傀儡術打了上去。
那具屍體抽動了兩下,居然站直了,因爲死了沒多久,他看上去居然和活着沒什麼差別。
“救命,救命,“一團祥雲落到地上,祥雲中顯露出一個滿身是血的妖,他的手中握着一柄長劍,長劍上滿是血污。
負責站崗放哨的士兵認得這是密殿下身邊的親隨,連忙搶了上去。
“噶造反了,他殺光了所有的陣法師,然後逃了,我沒能夠完成任務,沒有臉面再見殿下。“說着那個妖對準自己的胸口就是猛的一掌,然後他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再也沒了生機。
“快來人。“站崗的士兵大聲吼道,他的手裡握着那把長劍。
片刻之後,長劍回到了密的手中,劍上的血污已經洗去。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密大聲斥罵着,此刻他的心情糟糕透了。
噶是他的人,不但出了大紕漏,還幹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他的親隨也是白癡,連這樣的事都辦砸了,不但讓噶給跑了,還賠上了那些陣法師。
說實話,密沒有當場昏厥過去,已經是心理素質極好了。
旁邊的人當然不會在這個時候招惹密。
甚至包括霍,也躲在一邊冷眼旁觀,他的心情倒是不錯,雖然是盟友,但是他們畢竟是競爭對手,只不過限於誓言,再加上明還沒失去太子寶座,所以他們倆纔沒有鬥起來。
不過密出的紕漏越大,也就意味着離開太子寶座越遠。
這是他願意看到的結果。
突然,天空中又響起了一陣雷鳴,這一次和剛纔不一樣,雷聲一陣緊似一陣,而且隱約可見一條條彎如蚯蚓的電芒在天空中蜿蜒爬行。
“這雷怎麼越看越古怪。“霍擡頭看着天空,嘴裡自言自語:“我越來越覺得這像是劫雷。“
話音剛落,一道霹靂筆直落下來。
不妄城的上空有一道半透明的光罩,那是防護大陣。這道雷被防護大陣擋了一下,但是緊接着金光一閃,這道霹靂穿透了光罩,化爲無數電芒飛落下來。
“真是劫雷。“霍臉色大變。
他的身上瞬間捲起一片霞光,朝着他打來的電芒被霞光擋住。
旁邊的那些龍族也差不多,各有各的手段,將打來的電芒擋住,但是那些普通士兵就沒這個本事了,眨眼間,暴露在城外的士兵就死傷殆盡。
最強的一道電芒正劈在不妄城頂部的那個旗杆上。
旗杆是用紫宸金鑄造而成,堅固異常,卻沒能承受住這一擊,隨着一聲巨響,整根旗杆炸裂開來。
幾乎同時,要塞裡面的士兵全都身體一震,很多人直接一口血噴了出來。大陣被破,受傷最重的就是他們。
還沒等大家反應過來,第二道雷又落了下來。
這一次,防護大陣已經沒了,水桶粗的雷霆不受阻擋地直落下來。
霍長嘯一聲,瞬間化爲了龍形,手中那把血煉長劍飛起在半空中,長劍上金霞翻滾,紫氣氤氳,落下的雷霆居然被霞光硬生生阻住了。
“快幫忙。“霍苦苦支撐着。
底下頓時響起了一片長嘯聲,那些龍族全都變成了龍的形態,好幾件血煉之寶同時飛到半空中,幫着霍擋下了這一擊。
“誰能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霍怒吼連連。
“肯定是闌這個賤人,她的能力不就是代天刑罰嗎?“密咬牙罵道。
“就算是代天刑罰,也不可能有這樣恐怖的天劫吧?天道即便偏袒,也不可能偏袒到這個地步。“霍同樣也想到了這種可能,不過他不相信,憑闌一個人的力量就可以發出如此恐怖的攻擊。
“這沒什麼難的,只要逼着手底下的大妖晉升天妖就行,一個不夠就兩個,兩個不夠就三個,然後再讓別人幫着渡劫,這樣天劫的威力就會進一步增加,那個女人需要做的只是把天劫引到我們的身上。“旁邊一個老資格的天妖大聲吼道,他不是龍族,此刻看到那邊用出了這招,他追悔莫及。
“那我們豈不是等於在幫他們渡劫?“霍急了,他已經明白那邊的打算,天劫這東西就如同滾雪球,沾的人越多,威力就越大。
“他們想同歸於盡。“那個老資格的天妖大聲吼道。
所有的龍族全都恍然大悟,他們全都認同這位的猜測,唯獨霍想起了一件事。
不久之前天寶州就有過一場類似的天劫,威力也極爲恐怖,最後卻被一道白光硬生生擊散的。
那個傢伙有破劫的手段,所以對方並不是想和他們同歸於盡,而是要把他們一網打盡。
想明白這一點,霍立刻意識到他們必須速戰速決,絕對不能拖得太久。
在新北望城,天劫同樣劈個不停,天道無私這句話不是假的,就算謝小玉動了那麼多手腳,就算闌有代天刑罰的本事,也沒辦法將天劫全都轉移到敵人的頭上,只能做到一視同仁,不偏不倚。
他們承受的雷劫有多強,敵人承受的雷劫也有多強,大家平均分攤。
“不夠,這遠遠不夠,那幫傢伙的實力非常恐怖,這點雷劫對他們只是小菜一碟。“半空中一條金色巨龍發出怒吼。
發出怒吼的正是謝小玉。
此刻他的身體變成了數百丈長,盤起之後,就如同一片華蓋將整座新北望城全都遮蓋了起來。
雷霆不停地擊打在他的身上,卻不能夠撼動他分毫,在他的身體表面有無數金色的漩渦徐徐轉動,閃電打在上面,立刻被分散成無數細碎的電芒,這些電芒同樣有着致命的殺傷力,如果換成另外一個人,恐怕早已經成了焦炭,但是謝小玉不在乎,他完全能夠承受得住。
化整爲零,這就是他早就準備好的應對天劫的辦法。
晉升天妖之後,蛟龍之軀的防禦力越發變態,只要攻擊不集中在一點上,數量再多,他也不在乎。
此刻,大部分雷霆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只有很少一部分漏了過去,擊中了新北望城那巨大的穹窿,然後沿着一根金屬線導入那個深藏於地下的密室。
大妖成爲天妖必須經歷雷劫,雷劫不只是考驗,同樣也是一種脫胎換骨的過程,所以這一步無法避免。
他能做的就是把雷劫控制在一定範圍裡面,讓那些人能夠脫胎換骨,又能承受得住。
按照道理來說,天劫是不可控的,偏偏這邊有闌。
此刻闌就站立在新北望城的頂端,也就是雷霆落下的地方,那同樣也是一座法陣的中央。此刻城裡所有的居民都在祈禱,巨量的願力通過那座法陣匯聚到她的身上。
此刻引動劫雷的不是她一個人,而是城裡所有的人。
萬衆一心,衆志成城。
闌在苦苦支撐着。
她駕馭的力量實在太過龐大,不管是那巨量的願力,還是頭頂上的劫雷,都遠遠超出了她能夠承受的範圍。
此刻的她就如同颶風中的一片孤舟,好像隨便一個浪頭過來,就會把她打翻一般。
不只是新北望城的居民在祈禱,在人族那邊,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在那支不停遠去的船隊裡面,無數人在幻境之中祈禱。
人族居然會爲一羣妖而祈禱,換成十年前,誰都不會相信,但是現在卻成了事實。
源源不斷的願力聚攏在業力海里面,然後通過業力海轉移到這邊。
和神皇的地上神國一樣,業力海同樣也有着傳遞願力的作用。
與此同時,在另外一個地方,在天寶州的深處,在一片不爲人知的秘境之中,無數土蠻聚攏在那裡,他們同樣在祈禱,巨量的願力匯聚在一位大長老的身上。
龍族絕對不可能想到,他們需要面對的不只是闌和謝小玉,也不只是龍雀和朱鸞兩族,他們要面對的是小半個人族和天寶州的土蠻。
那數千萬土蠻聚集起來的願力化作了無形的詛咒。
土蠻修煉的是魔功,不過他們在得到魔門修煉之法前,他們有一套屬於自己的東西,那是一種類似巫法的力量,而這種巫法注重的就是詛咒。
剎那間,以新北望城爲中心,方圓千里之內的迷霧多了一抹淡淡的光暈,這片光暈就是詛咒,不管是誰只要身處於迷霧之中,就會染上這樣的光暈,他們會被天劫鎖定,天劫的威力也會翻倍。更重要的是他們將無路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