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人特護病房,寬大,舒適,光線充裕。--鳳-舞-文-學-網--
陳野拒絕了院方提供的另一個房間,而是要求在巴赤邊加了張。
林容基並沒有象多數人所擔心的那樣惟恐天下不亂,陪了巴赤一會後,見陳野絲毫沒有想要和他交談的意思,便默然回去了自己的房間。
看着打着點滴的巴赤沉沉睡去,陳野將袖子上沾滿了血的上衣扔到一邊,走進了病房內的浴室,將淋蓬頭的流量擰到最大,任由水流湍急激刷他鐵石般的膛,迸濺的水珠迅速模糊了浴室中那面巨大的鏡子中陳野的影子,他陷入了深思中。這次飛機上的遭遇讓他有些心煩意亂,擺脫了陳家的控制後他並沒有過多的興奮,而是象一隻久居囚籠的野獸被放歸山谷般對未來充滿了茫然。
自由,這無疑是陳野一直以來都深深渴望着的東西,而最終的目的卻還是因爲那個藏在心底的影子。在得到了解脫之後,正如老謀深算的陳進生所說的,他完全就不知道應該去哪裡找那個人。苗族的分佈範圍幾乎遍佈了中國南部,而陳野卻根本就不清楚自己當初被帶出來的地方究竟是在哪個省或是哪一個區!
渺茫的希望是陳野支撐到現在的唯一動力,可當真正踏上要去實現它的艱難旅程時,他卻發現自己是多麼的微小無力。
略顯黝黑的皮膚已經在溫度過高的水流下燙得發紅,陳野卻渾然不覺,依舊機械麻木地擦着體。濛濛升起的霧氣中,一個銀鈴似的聲音在耳邊輕輕響起。
“乖乖喝了這碗湯罷!很好喝的,我不騙你......你喝不喝?不喝我可要打你了......”
“你,野小子。--鳳-舞-文-學-網--我,鳳凰兒......”
“別動啊!我給你梳頭,怎麼頭髮上全都是草,是不是又偷偷跑去山上了......”
陳野動作頓住,喉間發出一聲嘶啞的哀吼,反手重重一拳打在自己口,鮮血立時便噴了出來,濺在雪白的瓷磚牆面上緩緩流下。這世上幾乎所有的一切,在這個絕望孤獨的青年心裡,從來就不及那個人的半根頭髮可貴,這其中,也包括了他自己的生命。
走出浴室,陳野神色已恢復了冷漠。上的巴赤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哥,你洗好了啊!我剛纔睡着了,這裡的可真是舒服!”
陳野望着這個一直緊緊陪伴在自己邊的大孩子,目光中帶上了一絲柔和:“醫生說你這幾天只能吃流質食物。”
“不能吃嗎?也不能吃零食了嗎?”巴赤有些着急,見陳野一語不發地盯住他看不由得慌了神,垂頭喪氣地道:“不吃就不吃,那個老人家呢?他去哪裡了?”
陳野的臉沉了下來:“你以後絕對不許再做這種蠢事!你和他才認識了多長時間?你認爲你剛纔要是死了值得嗎?我們擅長的是殺人而不是救人!”
巴赤低下了頭:“可是這個老爺爺年紀這麼大,他要是中一槍的話肯定會沒命!”
陳野冷笑:“你在同他?從小到大,就算是我們在拳手營訓練時累得象條狗,趴在雪地裡連爬都爬不起來,有沒人同過我們?完不成訓練任務一樣要被格殺!在拳賽上,我們十個人一下子死了一半你又有沒有見到有一個觀衆皺一下眉頭?又有誰來同過我們?”他走到邊替巴赤掖好被子:“以後不要再犯這種錯誤,收起你那可笑的同心!”
巴赤目中溼潤,單純如他,也知道陳野的心,其實是最需要撫慰的。
敲門聲響起,老人林容基探頭探腦地進房,兩隻手搓來搓去,神色間顯得頗爲尷尬。
見他進門,陳野面無表地走上陽臺,似是要去外面透氣。巴赤卻很開心,笑道:“老爺爺,您來啦!過來坐吧!”
林容基滿臉歉疚:“都是被我這個老不死害的,差點讓你沒命,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謝謝你纔好。”
巴赤笑了起來:“我沒事,以前我就一直磕磕碰碰的,這次用不了一個星期大概就會好了,您不用放在心上。”
“胡說!這種傷沒幾個月哪有可能養好!你安心地住在這裡,等稍微好一點,我們再轉去紐約的醫院,那裡條件要好一些。”老人拍了拍巴赤的手:“我的家也在那裡,照顧你起來要方便很多。”
“紐約?那裡好玩嗎?”巴赤好奇地問道。
林容基微笑:“紐約是美國最大的都市,有着比大樓還要高的女神雕像,最好玩的地方莫過於唐人街了,那兒住着整整十五萬華人,有着許多中國風格的建築和小吃。”
巴赤顯然被吸引住了:“都是我們中國人嗎?那裡一定很有意思。”
閒聊了一會林容基想起了什麼,得意洋洋地從懷裡摸出了個大號掌機:“我剛剛叫他們出去買的,最新款的遊戲,過幾天給你玩。”
巴赤大樂,掙扎着要坐起,動作間觸動了傷口,不由劇烈地咳嗽起來。
林容基手中的掌機被衝進房的陳野劈手奪過,一把捏成了碎片扔在地上,陳野並不說話,只是冷冷地注視着老人。
“我沒有要影響他休息的意思,對不起,是我不好......”林容基語無倫次地解釋着,雙手亂搖,當他視線無意中接觸到陳野露在背心外的赤色玉墜上時,軀徒然大震,臉上一下子變得毫無血色。
陳野瞪向巴赤,後者雙眼望着天花板,神色猶如泥塑木雕,一隻手卻在悄悄將被子往臉上拉。
“他得多休息,最好是不要說話,所以你還是請回吧!”陳野語氣中並沒有半點商量的意思。
“我走,我走......”林容基失魂落魄地走到門口,忍不住回頭又望了一眼,陳野卻轉過了望向了窗外。
“哥,你這樣對老人家,是不是太過分了一些?他是個好人。”巴赤在林容基走後不久,終於憋不住問道。
陳野漠然道:“過分?我不覺得。如果這次你有什麼,我會對他做出更加過分的事,比如說,殺了他。”
四周俱是潔白一片的病房中,林容基無力地坐倒在上,顫抖着摸出一張已經發黃了的破舊照片,上面一個眉宇間依稀與他有幾分相似的年輕軍人正在衝他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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