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帝辛驚愕, 末了,頭顱突然巨痛。
“啊……!”
他一下抱頭,單膝跪到地上。
眼前, 白光閃爍。
腦中, 一片空白。
他這個樣子把姜王后她們嚇壞了, 大家趕緊丟下手中的東西跑了過來。
帝辛被扶起, 坐到了石凳上。
半晌, 從疼痛中緩過來,他扶着自己發冷的前額,鬆開了緊咬的牙關, 大大地透了一口氣。
他心中莫名一落。
他懵懵,覺得不對勁, 但是又不知道哪裡不對勁。
他是不是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
記憶, 是一片空白。
帝辛甚至忘了, 他是怎麼坐到這裡的。
“父王,您怎麼了?”
王子郊覺得帝辛很不對勁, 關切一問。
他眼角餘光卻瞄見王子洪想偷換他棋盤上的棋子,一下起手撥了開去,氣憤叫:“你又想耍賴!”
王子洪看哥哥這麼兇,怯了怯,末了, 卻又不以爲然, 吃吃地笑。
王子郊看他無賴, 甚是不滿, 對帝辛抗議:“父王, 您看,弟弟只會耍賴!”
在一旁的姜王后溫和笑開了。
她寵溺地摸了摸王子郊這顆氣憤到不行的小腦袋, 末了,很擔心地看着帝辛,等着他說話。
眼前此景,一如昔日,帝辛看着,突然地,熱淚盈眶。
“……父王您怎麼了?”
連王子洪都發現帝辛的不妥了。
他湊近來,蹲跪在了帝辛身邊。
帝辛滿是憐惜地摸了摸他的小腦袋,搖搖頭:“沒事。”
帝辛心裡暗暗奇怪。
前一刻,他還很怨憤。
但是現在,卻什麼都記不起來。
“我……”
帝辛心裡滿帶疑惑。
但是看大家都這麼擔憂地看着他,他又不好怎麼樣,只道:“我好像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情了?”
姜王后微怔。
她想了想,有些不解,卻聽王子郊說:“父王,您不會是忘了明天要帶我們去狩獵的事吧?”
王子洪一聽,急了:“父王不可以反悔哦,您答應了我們,您答應了我們的!”
是這件事嗎?
帝辛的疑慮更深了。
但是,他又實在想不起來,他心緒很亂,心裡很是不安,懸得很,總覺得,有什麼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被自己遺忘了。
他六神無主,神色越發難看。
末了,突然肩膀被人輕輕地一按,他擡頭,看姜王后眸子柔柔看着他,勸:“想不起來就別想了。”
他點點頭。
繼而僵硬吞嚥了一把。
不知道爲什麼,他心裡慌得緊。
但是,他不想姜王后擔心,硬是把情緒壓了下去……
第二天一大早,上完早朝,兩位王子便來請安。
他們早已經準備好了。
稚氣的臉上,滿是期待,是一臉的興奮模樣。
帝辛此刻的心情已經和前一日完全不一樣。
他早上睡醒,身邊所有的人和事都一如往常。
他當時心中懵懵,卻突然覺得,或許,之前的一切,都是夢。
那之前的一切又是什麼?
帝辛怎麼想都想不起來,一個早朝下來,心不在焉。
現下,看兩位小王儲,兄弟怡怡,心中父愛不免滿溢。
“大王。”
帝辛微怔回頭,姜王后把衣裳捧來了。
帝辛展開雙臂,讓侍女幫他褪去華服,由姜王后伺候着,把打獵要穿的衣裳換上。
姜王后幫他打點着,開口:“大王今晚是去楊妃妹妹那裡麼?”
帝辛看着兩孩子在玩鬧,對姜王后的問話並不上心,笑應:“好。”
“今天一大早,貴妃妹妹派人過來,說是孃家黃夫人爲她奉上了好吃的,想請大王您今晚到貴妃宮中用膳。”
“好。”
帝辛心不在焉地應着,姜王后因此看了他一眼。
再看那倆孩子,她柔柔一笑。
末了,她又問:“大王,明日臣妾的父親便要入朝覲見了,臣妾想請求大王恩准,讓臣妾帶着兩位王子和臣妾的父親見上一面。”
“好。”
帝辛隨口一應,不想,突然一怔。
“你剛纔說什麼?”
帝辛視線一下轉到姜王后臉上了。
姜王后微微一怔,也沒覺得自己言語有什麼不妥,便把剛纔所說的話重複了一遍。
帝辛心中一下惡寒。
呼吸,也漸漸不穩。
姜王后看他眼神遊移,神色有異,便問:“大王,你怎麼了?”
帝辛說不上來。
他只覺得姜桓楚入朝覲見的事說不通。
但是,他又不知道爲什麼會覺得這件事很詭異。
“沒什麼。”
他強壓下心裡的恐懼。
他腦子裡完全空白。
他想了又想,有些焦躁,看姜王后一臉擔心地看着他,他點頭:“準。”
心裡的烏雲,在出外狩獵之後,煙消雲散。
孩子們還小,談不上什麼大將之風,興致勃勃地射了野鹿,還下馬追着野兔玩耍,很是天真。
王子郊天性有些驕傲。
什麼事,都要帶個頭。
帝辛騎在馬背上,看在心裡,笑着搖了搖頭,忽聞一聲“狐狸!”,猛地一愣。
王子郊眼尖,馬上踏着侍衛的腿躍上馬背策馬追去了。
帝辛怕出什麼意外,馬上令侍衛跟隨。
王子洪不甘落後,也驅馬奔去。
帝辛霎地很緊張,令所有的人都跟上,不想,林子裡動靜很亂,衆人分幾路奔散,帝辛糊里糊塗繞迷了路,待反應過來時,自己隻身乘馬埋沒在了樹林深處,失了方向了。
人呢?!
帝辛牽扯馬頭繞了幾圈,始終不見半個人影。
明明隨行有十數人,如今,林子裡動靜四起,卻聽不見一點馬蹄聲。
突然,灌木叢中傳來動靜。
帝辛怕突然有什麼野獸撲出來,趕緊下了馬,警覺盯着四周,暗暗把隨身的寒刃拉出鞘來。
瞬地,一白色身影以閃電般掠過。
帝辛心中一驚,一轉身,看林子裡又無了動靜,一時間,眉頭緊蹙。
像這樣的林子深處,有着各類的飛禽走獸,靜悄悄反而是最不尋常。
帝辛想來這麼多人不可能無緣無故不見,只怕是自己遇到了遮眼的魑魅魍魎,寒刃一抽,怒聲:“出來!”
突然,一個灰色的東西飛出來迎面直襲帝辛臉上。
帝辛大驚,手起刀落,腥風撲面,東西落地成了兩半,帝辛定睛一看,見是一隻野兔子被自己活削開來,不由得一愣。
草叢裡,“簌簌”地奔出一團白色來了。
那團白色一出來,便叼起了半個兔子,在那吃了起來。
帝辛看在眼裡,手心直冒汗。
那團白色不是別的,是一隻長得胖胖的白狐狸。
帝辛盯着它,心裡越發地緊張。
他緊緊地盯着,緊緊地盯。
奇怪的是,那隻狐狸竟不知道害怕他,只是擡起毛茸茸的腦袋,看了他一眼,便低下了頭,短短的吻顎咬扯着血腥的兔肉,吃的津津有味。
如梗在喉,帝辛的嘴張了又閉。
面對着這麼一個小獸,他竟然有衝口而出的衝動。
自己想喊它什麼?
心中很莫名,帝辛緊蹙着眉頭,看它吃着,不想,突來冷冽箭風,帝辛猛一回頭,寒銳箭鋒擦過他臉龐直刺地上白狐。
“狐寶!!”
帝辛心驚,轉臉一吼。
末了,心裡咯噔一下。
記憶,那一瞬,在腦中如泉噴涌。
帝辛的眼睛一下睜得老大,不由得踉蹌一退,聞動靜,一下轉臉,看到了冷箭發來的方向。
稚氣的聲音冷冷:“你還是記起來了……”
一堆的人,以王子郊和王子洪爲首,正陰惻惻地,猶如鬼魅,陰森眈着他。
帝辛蹙眉,搖頭,後退。
身邊的事物與人霎地扭曲變幻。
帝辛的身邊,一下全數墜入了黑暗。
只聽身後,有女人的聲音,很絕望地問:“跟我在一起,不好嗎?”
帝辛猛地回頭,姜王后很悲慼地看着他。
帝辛的心,痛得,如撕裂了一般。
“王……後。”
“……跟我們永遠在一起,不好嗎?”
姜王后眼巴巴看着帝辛,淚,盈滿了眼眶。
“不……不是的。”
帝辛彷徨了。
他知道眼前的不是真的,但是,他幾乎被心中的愧疚淹沒。
他很痛苦,一雙威目熱了,情真意切:“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們……”
姜王后伸出手來了。
很期盼地,看着他。
帝辛看了她的手好一會兒,擡頭,看到了她的臉上。
雙眸,如生前一般溫潤。
眼中含淚,姜王后的嘴角溫柔延展。
帝辛的手伸出來了。
剛剛和姜王后的手碰到,那讓人寒心的冰冷,讓他一怔。
他突然想起了剛纔被殺的白狐。
他心驚,他一退。
姜王后霎地臉色一變。
她開口:“……大王?”
帝辛擡眸,雙眼滿是恐懼看着她。
姜王后看他這般,急了:“大王!難道你不想回到過去麼?”
帝辛連連退了兩步。
姜王后看他一直盯着自己,神色不斷變換,漸漸地,她臉上的溫婉沒了,取而代之的,是怨恨,越發地詭異陰森。
“大王,你不要我了麼?”
姜王后一步一步地逼近他,死氣沉沉的雙眸狠狠地眈着他:“你不要我們了麼?”
帝辛看她面目開始猙獰,是自己完全沒有見過的模樣,背脊生寒,步步敗退。
眼前姜王后越發如地獄裡爬出來的勾魂魍魎,一雙漸漸枯萎的手摸上了自己正在萎靡的臉,心有不甘地問:“……是因爲臣妾年老色衰所以厭惡了麼?”
“還是……”
她七竅開始流血,悲慼:“那個挾走了大王,害死我們一族的狐妖,就那麼地重要?!”
冷汗,自帝辛額頭滴下。
姜王后自顧自悲切,怨恨從中來,厲聲:“你竟然還要捨棄我們去救它……爲什麼?爲什麼!”
帝辛遂不防,脖子突然被枯樹枝一般的長手掐上。
那力,大無窮。
脖子巨痛,幾乎要斷,突然腐臭的血水濺了一身,帝辛猛地驚醒,看手執尖槍滿眼殺氣瞪着他的武成王,霎地驚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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