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輩子在學校讀書時,王淵也會玩一些遊戲,並且以單機遊戲爲主。
日本戰國類遊戲玩過兩個,一個是《信長之野望》系列,一個是《太閣立志傳》系列。
問題是,如今也就記住一些名字,具體細節已經忘得差不多了。
王淵正在翻閱貿易賬目,突然擡頭看着寶朝相,問道:“你是說,你帶回來的孩童叫大內義隆?”
“是的。”寶朝相答道。
“大內義隆啊。”王淵不由笑了笑。
就算能忘了別人,王淵也不會忘記大內義隆和細川晴元。
在《信長之野望》這個遊戲裡,如果選擇早期最高難度,地盤挨着大內義隆和細川晴元純屬找死。至少以王淵的弱雞水平,就被這兩家噁心過無數次,便是再穿越一回也不會忘記。
不過嘛,到了遊戲中後期,這兩家全是渣渣!
王淵問道:“日本時局如何,你打聽清楚了嗎?”
寶朝相可不是去日本支教的,他在講學的同時,也向學生打聽各種情況。
聽王淵問起,寶朝相當即說道:“日本時局異常雜亂,大小藩國林立,但總體可分爲東西日本和四大陣營。東日本,是政氏陣營和高基陣營對立,即足利政氏和足利高基父子倆在打仗。西日本,是高國陣營和澄元陣營對立,即細川澄元和細川高國這對義兄弟在打仗。其他藩主,要麼保持中立打小仗,要麼各自支持四大陣營的其中一方。”
這麼和平有序的嗎?
看來日本還沒有進入真正的戰國時代啊。
就連大內氏和細川氏這對冤家,如今都還屬於同一陣營,大概到明年纔會分道揚鑣。
別說織田信長,就連織田信長他爹,此時也只有六歲而已。
王淵仔細看着寶朝相帶回的日本簡易地圖,笑道:“多多供貨給松浦、有馬、菊池、相良,把這些小領主都養大一些,讓他們跟大內氏打生打死。徹底亂起來的日本,纔是好日本,方便我們長期做生意。”
寶朝相說道:“普通商賈,都希望跟大內氏做生意。一來行船最方便,二來買賣貨物更容易。松浦氏雖然也很近,但他們實力太弱,根本吃不下太多貨物。有馬氏和島津氏所在海域倭寇遍佈,除非關係很好的商家,否則去那邊肯定要被劫掠。”
“這樣啊,”王淵繼續看着地圖,“既然如此,那就培養大內氏,讓他們繼續強大富裕起來。多賣些奢侈物品過去,再於大內氏內部培植親信,最好讓大內氏統一西日本,然後再從內部自己崩掉。”
寶朝相說:“這恐怕操作起來有點難度。”
王淵笑道:“其實也不難。如今的日本朝局,有點像中國的春秋時代,晉國稱霸不也被三大家臣瓜分嗎?”
王淵可不是什麼鍵盤俠,他是大明的兵部右侍郎,對國家治理已經有了深刻了解。
別看日本打得熱鬧,各藩軍力都很強悍。但在真正統一之前,連朝鮮都比不上,主要就是因爲政治結構問題!
各藩若不變法,改良政治制度,地盤越大就越危險。一旦遭遇挫折,家臣們立即騷動,把下克上那套玩得賊溜,跟中國的春秋時代和戰國早期沒啥區別。
大內氏如果因爲中日貿易迅速富庶強大,那他變法的意願就是最弱的,統一西日本之後很大概率會內部崩潰——除非他能一路東進控制天皇。
在擁有蒸汽輪船之前,中日貿易只能影響西日本,而大內氏和島津氏屬於最大的獲利者。
大內氏控制着官方中日、朝日航道,若內部不出問題,必然越來越強悍。而津島氏控制着琉球貿易,可以通過琉球跟中國做生意,同樣是越來越強大。
戰國時代,大內氏發生內亂,最終被毛利氏取代。
而毛利氏、津島氏藉着海貿之利,一直延續到清末,並共同領導日本進行明治維新。什麼織田信長,什麼豐臣秀吉,什麼德川家康,再牛逼的日本天降猛男,也別想把這兩家給幹掉。因爲這兩家有錢有貨,經濟實力非常強勁!
只要王淵一直給西日本強藩輸送利潤,並且支持他們保持獨立,日本根本就別想結束戰國時代。
若能搶一兩個皇室血脈到西日本,那就更有意思了。也別說什麼日本戰國,更別扯什麼德川幕府,到時候估計就是日本三國,或者叫做日本東西朝。
寶朝相說:“那大內義隆……”
王淵笑道:“他想拜師,我就收唄。”
如果通過海上貿易,把西日本與中國綁定。就算按照歷史發展,豐臣秀吉實質統一日本,也別想號令羣雄入侵朝鮮。只要大明宣佈終止貿易,對西日本實行經濟制裁,西日本那些大名肯定跳反,日本立即再度陷入內亂。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中國自身要足夠強大。
……
宗設謙道帶着大內義隆,先去拜訪市舶司提督金獻民,再去拜訪市舶司提舉何瑭,詳細領會了一番大明最新的海貿規定。
直至第三日,他們才獲得王淵召見。
大內義隆看着那被軍營包圍的破土地廟,驚訝道:“禪師,爲什麼總督的府邸,反而是最破舊矮小的?”
宗設謙道精通漢學,解釋道:“中國唐代高賢崔若衝,曾著《陋室銘》:‘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真正的賢達高士,並不需要華屋貴服來彰顯自己。他們本身就是最耀眼的星宿,他們便是住在陋室,也能讓這方陋室變得光彩奪目。”
崔若衝,便是崔沔,《陋室銘》真正的作者。
把《陋室銘》安在劉禹錫名下,是康熙年間吳楚材編《古文觀止》搞錯了,之後數百年一直以訛傳訛,就連中學語文教材也跟着錯誤。
“竟是這樣嗎?”大內義隆對此非常驚訝,因爲在他的世界觀裡,只有大屋才能彰顯主人的尊貴。
宗設謙道說:“這就是英雄與凡人的不同。”
二人被引入正殿,王淵正背靠土地爺坐着。
宗設謙道立即跪下磕頭:“下國野僧宗設,拜見天朝總督大人!”
大內義隆也跟着跪下,用強行記住的一句漢語說:“下國大內氏長男義隆,拜見天朝總督大人!”
王淵笑着站起來:“兩位快快請起。”
待王淵起身之後,大內義隆震撼莫名,因爲這位總督生得太高了,比他見過的其他明人還更高。他擡頭仰望大明總督,彷彿面前站立的是一尊神明,心想:難怪能赤手伏虎,這定是天下一等一的猛將。
日本戰國時代,就不說平民了,武將身高都一言難盡。
一米五、一米六屬於常態,一米三、一米四的都有不少,豐臣秀賴一米八五那是基因突變。號稱“東國無雙”,被後世譽爲“日本呂布”、“日本張飛”的本多忠勝,根據其留下的盔甲推測,身高僅有一米四左右。
用歐洲傳教士的話來說,日本戰國騎兵,就是一羣騎着狗打架的孩子。
飲食結構有問題,蛋白質攝入不足,哪裡能長得高?
宗設謙道恭敬無比道:“我家守備大人,仰慕總督大人威名,希望總督大人能收其子爲徒。若總督大人應允,當獻三千兩白銀爲拜師禮。另有名刀一把作爲禮物,不過被市舶司收走了。”
“三千兩白銀我不要,”王淵笑道,“若大內氏真心奉獻,那就捐給杭州修路建港吧。”
“總督大人真是清廉無雙!”
宗設謙道拍了一句馬屁,立即對大內義隆說:“快快拜師!”
大內義隆連忙跪下:“弟子拜見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