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京一切正常。
京城的消息現在還沒有傳到柳京,縱然是傳到柳京估計也不會引發什麼波瀾,這半年以來,石雲開已經把柳京經營的積水不漏,固若金湯。
從防務到人心都是如此。
柳京最大的變數就是程元春,這是整個柳京系統內唯一一個還沒有表明態度的人,石雲開必須要解除這個隱患。
於是在回到柳京的第二天,石雲開招來程元春,詢問程元春的去留。
“唉,從到達柳京的第一天起,程某就知道石將軍非是池中之物,只是沒想到,您的速度是如此之快。”程元春聽完石雲開的決定,搖着頭苦笑。
石雲開沒有隱瞞,上來就直接說要造反,讓程元春自己選擇去留。隱瞞並沒有意義,只要石耀川逃出京城,那麼也就跟石耀川要舉旗造反差不多,京城裡發生的一切遲早會傳到柳京,對程元春隱瞞反而是落了下乘。石雲開也不怕程元春如果選擇離開柳京,返回京師後會添油加醋,石雲開這次回來,是把載振一路綁回柳京的,這已經夠惡劣了,不差再多點。
“你我同是漢人,爲民族國家考慮,當能力不足不能改變現實時,縱然是爲旗人效力也是迫不得已。但如果有能力改變這一切,何不復我正統,恢復漢人衣冠?腦袋後面背一個辮子並不可怕,可怕的心裡背一根辮子,咱們這個陰陽頭,實在是旗人爲了羞辱我漢人才不惜以殺戮推行,如果真的好看,他們自己爲什麼不留?”石雲開上來就扣大帽子。
關於這根辮子的事,實在是石雲開心中永遠的痛。石雲開早就偷着剪掉了辮子,一直是在用一根假辮子充數,現在終於能夠光明正大的示人。
程元春剛進石雲開辦公室的時候,一眼就看到石雲開乾淨利落的“平頭”。當然了,這種髮型在此時還有一個稱呼,叫做“和尚頭”。哪怕是和尚頭,石雲開認爲也比剃個陰陽頭,留根大辮子好看。
“石將軍這話的道理程某並非不知,但石將軍有沒有考慮過,國朝已經立國二百餘年,這根辮子就算是醜陋,也已經深入人心,石將軍可有把握推翻旗人統治?石將軍可有信心能夠左右民心向背?”程元春提問。
確實是深入人心,一直到清朝覆滅百年後,還有人對這根辮子歌功頌德,如果那些人是旗人子孫尚能說得過去,但如果是漢人子孫,那就是數典忘祖之輩。
程元春是讀書人,讀書人考慮事情一向周全,這個“周全”換句話說就是想得太多,想的一多就會前怕狼後怕虎,所謂的“書生造反,十年不成”,就是這個意思。
“旗人當初以萬人之衆,叩關破城統治數萬萬漢人,他們當時是否考慮過民心向背?所謂的是否有把握推翻旗人統治,那要試一試才能知道,如果不試一下,誰能確定滿清政府的統治基礎又有多穩定?”石雲開是行動派,行不行試試再說。
關於人心向背本來就是個僞命題,其實中國的老百姓根本不在乎是誰當皇帝,只要他們能安安生生過日子,中國的老百姓就不會造反。
退一萬步來說,另一個時空中的例子已經證明,此時的清國統治基礎已經非常虛弱,不管是甲午清日戰爭還是八國聯軍侵華,都是打着趕走這些旗人吸血鬼,恢復漢人統治的旗號。
所以在遼東纔會有漢人幫着日本人送東西,所以八國聯軍侵華的時候會有漢人幫忙扶梯子。
再換個角度說,其實造反成功不成功只是個實力對比問題,在絕對的實力面前,用什麼樣的言語來粉飾都會感覺蒼白,如果實力強橫的足以掃平一切,也就不存在成功不成功的問題。
“石將軍,就算是漢人會支持您推翻清朝,但您有沒有想過您和朝廷之間的實力對比,您這可是以柳京一隅對抗整個大清國,算上令尊控制的金州、旅順兩地,也不過是隻有百萬人上下,而清國地域廣袤,人口何止萬萬,以一隅敵一國,實非智者所爲。”程元春還是不贊成。
程元春的實力對比還是停留在冷兵器時代,對於熱兵器時代的戰爭沒有什麼概念,大概在程元春的理解中,清軍哪怕是隻用人往上堆,也能堆死石雲開手底下這幾萬人。
“程大人在柳京也呆了不少時日,在程大人看來,我柳京部隊戰力如何?”提起部隊,這是石雲開最有底氣的部分。
“威武之師!”程元春言簡意賅。
和清國那些“雙槍軍”、“叫花子軍”相比,柳京部隊確實能稱得上“威武之師,雄壯之師”,程元春雖然不通軍事,但在柳京耳濡目染下,多少也知道點實情,先不說軍隊,就說柳京警察局裡的警察,如果拉開架勢和清國的正規軍隊真刀真槍的打一仗,在同等人數的前提下,柳京的警察必定不會輸。
“既然是威武之師,那麼程大人可以設想一下,朝廷如果要對付我這五萬大軍,要派多少人過來才能敵得住?”石雲開不說假大空話,直接那兵力說事。
“怕是要十數萬人乃至二三十萬。”程元春自感沒往小了說,先給出一個“十幾萬”的數字,但一句話沒說完就變成了“二三十萬”。
“好,就算是二十萬人,清國要如何調集這二十萬人?從哪裡調這二十萬人?”石雲開步步緊逼。
“京營有精兵數十萬,再加上直隸也有數支精兵,朝廷近年厲兵秣馬,新設不少新軍,呃,這個就不說了。”程元春頗感尷尬。
清政府的兵,名面上確實是不少,上百萬都有,但是有戰鬥力的有多少,實在要打一個大大的問號。
“京營那些精兵就不要說了吧,說他們是精兵,程大人不感覺虧心嗎?如果是精兵,去年和日本人作戰時,朝廷爲什麼不派出來?至於直隸的數支兵馬,天津盛軍去年遭到重創,至今沒有恢復元氣,其他的各地練軍也都排不上用場,如果朝廷派他們來進攻柳京,怕是還沒有到地方,人就能跑光。至於新軍,呵呵。”石雲開羣嘲。
說起來是挺悲催的,當年爲了剿滅太平天國,清政府無奈把權利放給地方督撫,湘軍、淮軍因此出現。隨着曾國藩的去世,湘軍已經大不如前;淮軍則是在去年的戰爭中,被朝廷上下和日本人聯手坑的差點全軍覆沒;爲了增強軍力,朝廷又開始編練新軍,結果肥了石雲開和石耀川。
“石將軍切不可輕敵,清國地大物博,奇人異士無數,風雲際會之際,總會有英雄人物輩出,難報不會再出現一個石將軍您這樣的人物。”程元春開始往玄學上扯。
其實程元春已經被石雲開說服了,說到現在,程元春恐怕自己都沒發現,他已經開始站在石雲開的角度上考慮問題。石雲開父子的崛起,在清國已經是一個傳奇,恐怕清國人現在一說起“生於寒微、起於萍末”,就會拿石雲開父子說事。
“呵呵,如果是再出現一個石雲開,這對清國可不是什麼好事,說不定清國會因此亡得更快。”石雲開微笑。
越是有思想的人,越是有能力的人,就越是不會甘於久居人下,特別是在清國這樣的統治前提下,恐怕沒有人願意當三等人。可笑清政府還以爲他們在城市中建設的那座只供滿人居住的內城會爲他們提供保護,殊不知一旦城破,那就是一個牢籠,簡直是逃無可逃。
在原本的歷史上,民國初立的時候,曾經對旗人進行過清算。這一段歷史幾乎被所有的歷史學家刻意忽視,只有個別旗人用文字記錄下來當時的實情。據稱,當時的革命軍只要攻下一座城市,就會立即封鎖內城的城門,然後對內城的居民進行無差別……
反正有資格住進內城的,都是旗人!
至於那些擡旗的漢人,有句話怎麼說來着?不作死就不會死!
“那石將軍有沒有考慮過水師的問題?若是石將軍正在交戰之時,朝廷派北洋水師直逼柳京,抄石將軍的後路,石將軍將如何應付?”程元春另闢蹊徑。
“他們先能進得來再說,先不說大同江的航道能不能讓他們沿江而上,就算是他們真的到了柳京,難道就敢登陸上岸不成?就算是他們不登陸,難道他們還能轟擊柳京不成?”石雲開了解內情。
通過丁汝昌的拜訪,石雲開已經瞭解到北洋水師的窘境,北洋水師在去年的戰爭中同樣損失很大,即使過了半年多,北洋水師的船還是沒有修好,想要恢復戰鬥力更是遙遙無期。
其實不管是旅順港還是天津港,都不能爲北洋水師的鐵甲艦提供維修服務,這種維修服務,全亞洲也只有日本的長崎港能夠提供。清日兩國雖然簽訂了一個《合約》,但實際上還是處於戰爭狀態,北洋水師的船自然就不可能前往日本維修,因此“定遠”、“鎮遠”兩艘鐵甲艦,現在實際上還是處於損壞狀態。
這麼算起來,當面對石雲開的時候,清國確實沒什麼勝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