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前的男人,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一字一句,語氣裡盡是若有若無的笑意。也許,我真的在某年某月,某處場景見過他,可是我卻記不起。
自從我摻和了這些案子,我的記憶就愈發不受控制地支離破碎。我不停地想起,才能把那些記憶碎片拼湊整齊。
“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我深吸一口氣,淡淡地望着他的眼睛,語氣裡帶着些疑問和不確定。
不知爲何,我總覺得自己的這句話像是刻意搭訕別人的話。用在這個地方,對着一個陌生男人說,不免讓人有些玩味。
果然,男人笑了笑,趁我還沒注意就將手掌伸了過來,一下子就蓋在我的頭頂。他故意用力地摸了摸我的頭,將我的頭髮搞得亂七八糟,臉上的笑意還是未曾褪去。
“蔡浩,你當真記不得了?”他說話的同時,還將臉湊到我的面前,歪着頭,不死心地繼續問着。
蔡浩?和蔡鈞大佬一個姓,又認識我,莫非?他是蔡鈞大佬的表兄弟?我嚥了口口水,我只知道蔡鈞大佬和劉法醫玩的好,又認識我父親,莫非我小時候也見過蔡鈞大佬?
蔡浩看了看我,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想起來了?你小時候可經常追在我的屁股後面跑,現在翻臉就不認人了,唉唉唉,女大十八變,了不起啊了不起!”
他一邊無奈地說着,一邊搖着頭,那表情要多失望就有多失望。我沒好氣地掃了他一眼,看樣子,八九不離十,他應該就是蔡鈞大佬的親戚了。
明明是蔡鈞哥們,爲何兩個就相差這麼大?人家蔡鈞大佬寫的懸疑小說銷量總能拿下第一,腦洞可以說時而清奇時而讓人匪夷所思,可是蔡浩卻一副富家子弟吊兒郎當的樣子,倆人肯定不是同一個爹孃生的。
不過,他倆倒是有個共同點,那就是編造故事可以說是信手拈來。就拿剛剛蔡浩和我說的那個故事來說,十成有八成我是不信的。
還天命之子,講的那麼邪乎,他咋不去搞傳銷呢?
“看來你還真的不太記得我了,雖然我也就比你大個四五歲,劉啓華那傢伙也是,但......”
他說道一半,我立馬打斷他的話:“等等,你說,劉啓華也比我大四五歲?”
我嘞了個去,劉法醫不是三十歲左右嗎,爲何蔡浩會這麼說?我覺得有些匪夷所思,是蔡浩說錯話了還是這是真的,我簡直詫異到口都張開了。
蔡浩似是沒想到我會這麼大的反應,有些納悶地看了我一眼,繼而說道:“是啊,我和啓華那傢伙可是好哥們,只不過他大學選擇了法醫學,而我......”
說到這裡,蔡浩忽然瞥了我一眼,似是欲言又止。我靜靜地看着他,等着他繼續說下去,對他說到一半就打住的行爲感到有些無可奈何。
其實,讓我覺得最不可思議的就是劉法醫竟然才二十三歲左右,可是他的樣子,莫非!我忽然屏住了呼吸,腦子一抽,劉法醫爲何要隱瞞自己的真實年齡?
如果說,五年前的紀宇也是二十歲左右,而劉法醫也是十八九歲,那也就是說,他們兩個年級相仿。在劉法醫心裡,其實紀宇並不是他的徒弟,而應該是好兄弟。
難怪蔡浩會關注這起案子,因爲作爲劉法醫好朋友的他,無論是蔡鈞,還是蔡浩,都會對朋友最近處理的案子上心。只不過我小時候追着他跑的那些場景,我還真不想承認,因爲我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你什麼?”我的思緒在腦子裡打了個轉,回來之後,又想起蔡浩剛剛說的話,不由得繼續問下去。
蔡浩無奈地搖了搖頭:“其實告訴你也沒事,我現在是個演員,剛剛從橫店跑出來透口氣,沒想到就在公園裡碰見你。好久不見,你不記得我,我卻記得你。”
橫店?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洛菲最近也是在橫店拍戲,莫非他們兩個是在演同一部?
“你拍的那部戲,是不是叫《歸去來風兮自在》?”在平丘村的時候,洛菲和我提起過她馬上要在沙林橫店拍一部古裝戲,名字就是這個。
語畢,蔡浩瞪大眼睛望着我,指了指我說道:“我嘞了個去,你怎麼知道,莫非你在偷偷關注我?”
這人真自戀。我深吸一口氣,徐徐吐出來,瞥了他一眼繼續說道:“是是是,您現在是大明星,一個簽名都可以敵我好幾個星期的泡麪了,小的自然惹不起。”
難怪我覺得他眼熟,一方面,我小時候見過他。另一方面,他出現在熒幕上,我可能時不時看到過,所以纔有些印象。
“蔡浩啊蔡浩,你說我現在該怎麼辦?”既然是小時候打打鬧鬧過的交情,我也就不想和他客氣了,直呼其名問道。
這些事情,我還真不好直接去和蔡鈞說。如果他有什麼想法,自然是第一時間會和劉法醫說的,也犯不着來和我這麼一個學生說這些。
其實我想問蔡浩,爲什麼劉法醫要隱瞞自己的真實年齡。看他的樣子,並不像二十出頭的樣子,有時候我發現他臉上擦了些粉,原來他是刻意把自己化老了些,好讓我們看不出來。
既然蔡浩沒有直接和我說,那就證明劉法醫有自己的苦衷。如果這件事不方便,我還是等劉法醫可以說的時候,再自己告訴我罷了。
還有,當年的蔡浩、蔡鈞、劉法醫,以及紀宇四人究竟是什麼關係,也值得讓人揣摩。不知爲何,我總覺得蔡浩忽然出現在我面前也絕非偶然,甚至有幾分刻意。
“你問我怎麼辦?那我問你,在這幾起案子裡,你的關注點究竟是什麼?”蔡浩的神色忽然變得有些嚴肅,我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我的......關注點?我愣了愣,我的關注點自然是在死者和兇手之間徘徊。最首要的關注點,自然是那兩封恐嚇信,其次就是死者的真正死因,以及幕後的真正指使人。
見我陷入思考,蔡浩忽然“噗嗤”一聲笑出聲來。他望了望呆呆的我,繼而說到:“我知道,你的關注點有三,死者,兇手,以及死因,對嗎?”
我去,他莫非是我肚子裡的蛔蟲,居然能把我的心思猜的透透的。我暗暗有些佩服,表面上依舊死鴨子嘴硬:“差......差不多吧。”
“你的關注點的確沒錯,但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
他的一句話,忽然讓我猶如醍醐灌頂般,猛地清醒。我好像,真的忽略掉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可是我怎麼想,怎麼想,我都不知道自己該去關注什麼。
這也許,就是我經驗不足的原因吧。面對同學朋友的一個個離去,我的心裡愈發恐懼,表面上想着我可以面對暴風雨,其實我根本什麼都沒做。
“我、我忽略掉了什麼?”
“殺人動機。”
這四個字在他口中說出來的同時,我的面前似乎好像有一柄巨大的錘子,那柄巨錘朝我的心口重重撲打而來,每一次敲打,壓抑的我差點說不上話。那種心情,似是悔恨交加,似是自責不已。
如果說,金川殺了餘曉施是因爲對餘曉施的父親存在敵意,所以才蓄謀已久,想了這麼一出復仇大戲。那麼,兩個人毫無交集的曹小樂和溫華,是什麼讓溫華對曹小樂下手的?
一直以來,只是因爲溫華自首了,再加上一起又一起的案子,我們完全忽略了溫華殺曹小樂的原因。現在已經是第三個人死了,如果能從曹小樂的那起案子中發現什麼線索,通過線索找出規律,定能成爲破解陳漫這起案子的關鍵要素。
還有,陳漫又爲何會遇害?陳隊他們已經排查過她死前的社會關係,發現她並沒有和任何人有過過於偏激的矛盾或糾紛,所以並不能從這一點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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兇手未必是和陳漫有過摩擦而衝動殺人,也許就像溫華殺了曹小樂這般,只要兇手不說出來,我們就找不到原因。這麼一說,兇手的殺人動機還得從第一起案子裡去找。
“謝謝你。”現在,我終於知道自己該幹什麼了。我要去曹小樂那裡找到第一張恐嚇信,如果可以,我還想從溫華那裡套套話。
我的時間不多了,還有兩天我就要離開沙林。想到這裡,我從椅子上緩緩站起身,向蔡浩揮了揮手:“時間不早了,我該去幹正事了。”
蔡浩朝我點了點頭:“記得她們和你說過的話,記得,不要忘了。”
她們......和我說過的話?我愣了愣,忽然想起餘曉施走的那晚,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小心你身邊的人。”
小心......我身邊的人?餘曉施爲什麼要和我說這樣的話,難道是她知道什麼,卻沒有和我說出口?她究竟,是想和我表達什麼,纔會說出這樣的話?
我深吸一口氣,瞧了瞧蔡浩,最後才憋出這麼一句話:“我知道了。”
“幫我和礪辰那傢伙打個招呼。”蔡浩笑了笑,眼神中還有些神氣:“那小子從小就不愛說話,現在估計也是個木頭,這種男孩子,沒人喜歡的。”
我也跟着笑了笑,那可真是讓你失望了,他在學校大把人喜歡,而且我也掉進了坑裡。不過,我現在倒是爬出來了,因爲我知道那不可能,所以也不想白費力氣。
忽然想想,其實放棄好像也挺簡單的。心一放,力一卸,什麼都可以忘記。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