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遼帶人衝上來,臉色非常難看,他一邊命令放箭對抗,一邊揮手示意,讓王連和蔡文姬趕緊退走。
向南狂奔了差不多二里,王連和蔡文姬這才停住了馬,於此同時,張遼也率隊撤到了安全區域。
樹林裡的敵軍應該不多,否則一定會追過來,蔡文姬看着王連的後背滲出了鮮血,突然失聲痛哭起來。
“文姬,別哭了,只是皮外傷,瞧瞧我,胳膊腿都很靈活。”王連故作輕鬆,後背卻好像着了火,痛得幾乎挺不直。
“我死了丈夫,拋棄孩子,又差點害死公子,我,我真是個不祥的女人。”蔡文姬哽咽道。
“快別說了,繼續走吧!”王連着急道。
“王令史,傷情如何?”張遼追過來關切地詢問。
“還好,快撤退吧!”王連道。
包紮來不及,隊伍繼續向南撤退,馬蹄踩過荒野,直到奔出十幾裡,夜幕低垂之時,才停了下來。
虎豹騎的士兵也有被箭射傷的,但情況並不嚴重,張遼吩咐支起帳篷,讓王連趕緊進去脫下長袍,處理傷情。
蔡文姬衝了進來,從張遼手中接下金瘡藥,不顧男女之嫌,替王連在傷口上塗上金瘡藥,接着又拿過白絹,細心地包紮好。
張遼始終沒說一句話,走出了帳篷,命人將傷情較重的一匹馬殺了,燉馬肉改善伙食。
“都是文姬的錯。”蔡文姬垂淚道。
王連重新穿好沾着血的衣服,坐起來輕聲勸道:“文姬,不是我有意阻止你,長路漫漫,你跑不回去的。”
“我只想離孩兒更近些。”
蔡文姬的話,讓王連的眼眶也溼潤了,母親是個偉大的名字,即便用在曠世才女的身上,也不例外,在危險關頭做出錯誤的判斷。也許在那一刻,蔡文姬認爲哪怕是被利箭射死,也好過承受晝夜思念的煎熬。
“文姬,我很想幫你,卻又無能爲力。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你的孩兒也是,他們會茁壯成長的。”王連道。
“不必了,以後我都不會再走,上天既然如此安排,只有接受懲罰。”
“上天也給了你另外的禮物,你的名字會流芳百世,被後世的人們所熟知,家喻戶曉。”王連道。
蔡文姬輕輕搖頭,露出一抹淺笑,“公子莫要安慰我,自古能留下姓名的女子又有幾人?文姬不過普通女子,只願相夫教子,安度平生,然而世事無常,卻淪落如斯!”
“我沒騙你,否則,我又如何知道你未曾寫出的兩篇詩稿呢!你只覺身世堪憐,每日與孤獨作伴,卻不知後世人爲你爭執不休,也包括你名字的來歷,五花八門,很熱鬧。”王連呵呵笑道。
蔡文姬沉默了很久,又是一聲輕嘆,“我非英雄,未想建功立業,擔負不下如此盛譽。若是讓文姬選擇,做一棵樹便好,春來生長,秋至安眠,不管歲月流逝,沐雨聽風,亦沒有這麼多傷懷。”
“冥冥中會有一種力量,推動着一切按照它設定的軌跡發展,每個人都無法選擇。不止是你,我也是這樣,呵呵,這可是我第二次中箭了,還是因爲女子。”王連笑道。
蔡文姬終於笑了,突然拉過王連的手,認真道:“公子放心,文姬再不會連累你。”
“讓人看見了!”
“文姬着實配不上公子,反而連累了公子的名聲。”蔡文姬還是鬆開了柔軟的小手。
“不是這樣,我跟你說過,白溝工程結束,我就必須離開,不會在這裡留下來。”王連道。
蔡文姬默默地走了出去,王連望着她的背影,竟然如此孤單,能夠理解,傷痕累累的她,需要的就是一個陪伴。
張遼堅持睡在外面,將另外一頂帳篷給了蔡文姬,沒忘進來看望王連的傷情,很認真地說,蔡文姬想要逃走的事情,是無法隱瞞的。而王連將文姬追回的事情,他也會如實上報。
王連知道這個理,在場這麼多士兵,此事必然會傳到曹操的耳朵裡,隱瞞不報,後果只會更嚴重。
袁尚的軍隊並沒有來偷營,也知道深入的危險性,王連無法平躺,只能側身睡了一晚。
第二天,隊伍啓程返回許都,張遼固執地不讓王連騎馬,怕扯開傷口,蔡文姬也一再勸說,沒法子,王連只能跟蔡文姬乘坐同一輛馬車上。
事實上,兩人在路上的話並不多,蔡文姬始終在想事情,經常處在愣神的狀態。
可能是看久了,王連覺得蔡文姬的側臉頗有幾分動人,那清晰的輪廓,透着一種特殊的冷豔。
再次乘船渡過黃河,三天後,有驚無險,張遼平安地將王連和蔡文姬送回許都,又去司空府覆命。
不出所料,第二天上午,就有人來通知王連,司空大人有請。
又見到曹操,他的臉色有些難看,捏着腦門道:“文姬怎能如此,總想着逃回那蠻荒之地。”
“主公,文姬是一時糊塗,她說了,不會再逃走了。”王連道。
“非我執意強留,那左賢王生性野蠻,屢屢欺凌大漢女子,文姬在那邊生不如死。”曹操也有理由,而且似乎很正義。
“我能理解,也許有一天,文姬會理解的。”王連勸道。
“唉,你多去勸慰她,定要讓她明白,大漢纔是家。”曹操無奈地嘆了口氣,對蔡文姬已經很寬容了,換做別人,絕沒有這麼客氣。
“主公放心。”
後來,王連才大致瞭解到文姬歸漢的情況,左賢王劉豹名義上歸順大漢,實際上卻根本不聽安排,保持着獨立。否則,曹操也無需付出價值連城的金璧,才能把蔡文姬給換回來。
從另一個角度說,蔡文姬雖然給劉豹生育了兩個兒子,卻沒什麼地位,如果真是當成妻子看待,哪怕是妾室,又豈能被輕易換走。
“王連,傷勢如何?”曹操關切地問。
“並無大礙,可惜了一套官服。”王連道。
“哈哈,再給你一套便是,說說看,白溝何時開工,又何時能通船?”曹操哈哈一笑,心情好了起來。
“明年一月開工,三月便可結束。”王連道。
“如此甚好,屆時大軍長驅直入,定讓袁紹犬子聞風喪膽。”曹操興奮道。
“這次雖然遇險,卻帶來了修建白溝的良機,尤其是張遼將軍不與對方交戰,及時撤退,更是英明之舉。”王連沒忘誇讚張遼。
“呵呵,且說來一聽。”曹操又笑了,下意識地捋着鬍子,這一刻,他倒是把王連當成了謀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