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雍正在太和殿行登基典禮。因爲康熙新死,免大臣進賀表。隨後,雍正又頒佈即位詔書,宣佈繼承康熙的遺志,並公佈了恩旨三十條,正式改年號爲“雍正”,按慣例次年進行紀年。
雍正在詔書裡,呼籲宗室團結,並把諸兄弟召到養心殿發表談話說:“我受皇考的重託,有幸繼承大位。這次皇位承繼不像以往,按先後次序而定,就像禹湯傳位給桀紂那樣,天下人不會因其子孫不善而掩蓋禹湯的功德。皇考與我之間的是非得失,有着十分緊密的聯繫,如果我是明君,那說明皇考的傳位是對的;如果我是昏君,那就說明皇考的傳位是錯的。皇考六十多年的聖德神功和千古業績,我決不敢苟且偷安,自暴自棄,使後人議論皇考傳位是錯的,有損皇考六十多年的功德聖績。我的這番苦心,上天和皇考都看在眼裡的。大家都是我的兄弟,都受過皇考幾十年的撫育之恩,我想應當理解皇考的心情,並且應該知道‘天無二日,民無二主’的道理。希望大家各盡所能,協助我把事情做好;對我的錯誤和過失,也請儘量的勸諫和諒解。說這麼多,就是希望各位兄弟能同心同德,承認我是應該承繼之主,也就承認了皇考傳位的正確,這也算是諸位兄弟對父皇的報答罷。”衆兄弟如何反應,不得而知。
十二月初三,康熙的梓宮被移到景山壽皇殿暫時安放,並繼續舉哀。六天後,即康熙去世二十七天,雍正釋孝服,搬進養心殿,正式開始了他的皇帝生涯。
次年(雍正元年,1723年)四月,雍正親自扶康熙的靈柩至遵化東陵,將之安放享堂。當年九月,雍正再次來到遵化,將靈柩放入地宮,完成了康熙的整個葬禮。
雍正即位的整個過程,並沒有出現康熙擔心的“束甲相爭”的事情,一路過來倒是十分的平靜,讓當時朝鮮人頗爲吃驚。朝鮮人對康熙死後的局勢不抱樂觀,他們在第一次廢太子時就認爲“彼國不預建太子,似必有五公子爭立之事”,“康熙死後,兵亂可翹足而待”。但是,康熙駕崩後,並沒有出現朝鮮人預測的事情發生。儘管在康熙死後第二天,雍正曾命隆科多封閉京城九門六天,“諸王非傳令旨不得入大內”。這兩個非常措施估計也是爲了防範其他阿哥會有異動才採取的非常舉措。也許,隆科多封閉京城九門的舉動起了作用,城內的人無法和外界聯繫,那些阿哥們即使想搞出點事來,恐怕也是無能爲力的。
表面上的風平浪靜,在胤禎的回京後,引發了不小的風波。
聽人說,那天——
一身戎裝的胤禎翻身下馬,呼出的氣息在嚴寒中迅速結爲白霧。餘下的十幾名親衛看到他下馬,都蕭然的站在一旁等候。
胤禎不語,目光直直的射在城門之上。炯炯目光中閃爍的火焰,燃燒了乾燥空氣。
不知等了多久後,剛纔離開的人出現在城門之上,手中正抓着一卷明黃,“奉皇上旨意,請撫遠將軍着孝服,謁梓宮……”
景山
身着孝服進入景山的壽皇殿時,殿內一片悽白,早已跪滿了人。
正前方的位置,棺木正中擺放。
雍正的背影蕭然而挺直,一名太監在他耳旁細語說道,他起身回首,直直的看向胤禎。
身後的動靜打斷了我的冥想,我在低頭的瞬間瞟去,只見胤禎雙膝着地叩頭,雙臂微微的顫着,好似強自壓抑着
什麼,卻並未開口說話,也並無上前之意。
頓時,大殿之上瞬間沉寂,剛纔隱隱的哭聲都暗自消失。
雍正見此形勢,上前兩步,卻並未見胤禎有所動靜,略顯蒼白的臉色更加難看,透着一股青紫。
我掃了掃其他人,這個時候,誰也不敢貿然進言,全都低垂着頭,或擦眼,或掩脣。
心底一顫,我着急的看向胤禎,卻看到雍正身旁的一名臉熟的侍衛忽地走到胤禎身旁,拉扯着讓他上前。
心底暗叫不妙,胤禎連月來的憤怒正找不到宣泄的出口,此人上前,不是自找死路麼?!
還沒來得及我反應,胤禎臉色瞬時一變,漆黑的目光中燃起熊熊大火,厲言怒罵着眼前的侍衛,並疾步走至雍正面前,揚聲道:“我本恭敬盡禮,拉錫將我拉拽,我是皇上親弟,拉錫乃擄獲下賤,若我有不是處,求皇上將我處分;若我無不是處,求皇上即將拉錫正法,以正國體。”
頓時,雍正大怒,揚起的右手指尖輕顫,“此乃皇考大事,你竟然大鬧靈堂,你眼中還有祖宗嗎?如此的心高氣傲,實乃不忠不孝之舉!”
“我不忠不孝?你又敢在此對着皇阿瑪發誓,你對得起列祖列宗?倘若你繼位登基,何必封閉九門,禁止任何人出入,如果你——”
“允禵,你閉嘴。”八爺猛地揚頭開口,臉上神情變幻莫測,呼出的名字卻讓我驀然怔住,“皇上,十四弟一路從甘州馳馬歸來,定是心神力乏,疲勞、悲痛至極,所以纔會口出渾話,還請皇上——”
“八哥,你不用向他求情。今既然來了,我就要當着皇阿瑪的面問個清楚,看看……”
拉扯之間,忽覺大殿的懸樑驀然旋轉,眼中對立的身影漸漸模糊,在我來不及反應的時候,眼前一黑,伴着驟然響起的呼喊聲,失去了知覺。
眼前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我摸索着前進,卻彷彿踏入了迷宮,怎麼也走不出去,找不到一絲光亮。
躊躇的站立在原地,平息着腦中紛亂的思緒,隱約中卻好似聽到熟悉的聲音,正聲聲的喚着“子衿”,那般急切。
尋着聲源,我慢慢挪步,入耳的聲音愈見清晰,不禁大喜,然而才走出幾步,心口卻猛地一窒,腳下一個踉蹌,猛地跌了下去。
驚嚇襲來,我倏地睜開眼睛,望着入目的牀幔大口的喘息,額頭上的汗液滑下,只覺寒涼。
“子衿,你醒了,有沒有不舒服?”
側頭看去,胤禮坐在牀畔,一臉的擔心,焦慮的眼眸泛着紅紅的血絲。
我虛弱一笑,卻仍覺得身上寒涼至極,微微動身向他靠去,“有點冷罷了。”話落,他利索的退衣鑽入被中,輕輕的攬着我的背。
“昨天看到你忽然昏倒,險些嚇壞了我——”
“胤禮,昨天他……他們……”到了口邊的話,卻不知怎麼說出。
“削王爵,降固山貝子。”
他忽地打斷我,溫聲勸道:“別說那麼多了,你趕緊喝藥,好好休息。”
磨磨蹭蹭的喝完藥,看着他臉上漸漸浮現的溫暖笑意,心底漸漸放鬆。
“子衿,趕快睡吧。雖然遇到皇考,但是太醫說你身體極虛,心力疲乏,近段時間不適宜活動。皇上已經準了,所以你要靜心修養,不要讓我擔心,好嗎?”
好。那些爭權
奪利,怎麼也都不完。十四阿哥的不甘,誰不懂?難道胤禩就甘心了嗎?好在,有一個人,他沒有爭奪權力的慾望,他看到的只是我。
因爲今年的皇考之事,宮內未行新年慶賀禮。
前些日子,皇上讓胤禟去西寧。說是十四阿哥在京城,歸期未定,但是西寧不能無人駐守,幸好,胤禟一直拖着,沒有答覆。
只是,從二廢太子以後,就一直是皇位大熱門,此刻,他的失落有多長?
也許,是爲了他一直的照拂,也許,是爲了可能有的那抹姻緣,也許,是因爲,他和我之間的友情,我也該去看看他。
小太監們,見到是我,首先是高興,後來,又換來欲言就止。
我只能自己來。
“胤……胤禎?你在裡面嗎?”我輕輕的喚了幾聲。
死一片的沉寂。
“胤禎……胤禎?你在嗎?我可以進來嗎?”我再次開口。
仍舊是一片的寂靜。
我遲疑着是不是應該回去,是不是應該離開這裡,卻又想着我應該進去,進去看看。我伸手想推開門,卻又停頓了一下,裡面,裡面。
“咔”
門開了,胤禟倚靠在門邊,一臉頹然的看着我。
他滿身的酒氣刺鼻,憔悴的面容讓我心驚。
“你……你喝酒了?”我磕磕巴巴的問着,有些緊張。
“進來吧。”他的語氣平淡無奇,讓我心反而平靜了許多。
我隨在他身後走進書房,裡面的雜亂無章讓我止不住的皺眉。
“有……事嗎?”他席地而坐,讓整個屋子彷彿又多了一樣障礙物。
“我……你還好嗎?”我看着他的眼睛。
“你來就是……問我好嗎?呵呵。”他打着酒嗝起身拿起桌上的酒罈子又一屁股坐在地上。“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你可以……離開了,我很好!好的……不得了!”他說着又喝了一大口。
“你……胤禎,你不要這樣,我知道你心裡難受,可是……”
“難受?我……爲什麼要難受?”他斜眼看着我,手上的酒罈衝我晃了晃,“我告訴你!我……不難受!我開心的很!你難道……不知道現在……當今皇上是……我的哥哥嗎?我的……親哥哥!!”
“胤禎……”他瘋了?我上前想把他手裡的酒奪下!卻被他閃開。
“讓我說完!”他把酒罈往地上一放,手扶着地慢慢的掙扎着起身,身子搖搖晃晃,我上前想扶着他,卻被他推開。
“皇阿瑪……爲什麼要把皇位傳給他?根本……就不可能!額娘……額娘曾經親口告訴我……皇阿瑪……屬意的人是我……”他口無遮攔的說着。
“還有你……你們……都在騙我……”他指着我說着。
“胤禎!你瘋了嗎?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四阿哥繼承皇位,那是先皇的口諭,是誰也更改不了的!我怎麼可能撒謊?”都說酒醉之人的只認一個死理,看來的確如此。
“你走……走開……”他推開我,繼續拿起地上的酒罈喝着。
無望的看着他,忽然覺得心痛,不是愛情的心痛,而是一種消滅的曾經。原來,在皇權至上的封建社會,管他是什麼,都磨滅不了不是皇上的痛。
任憑,他之前說的天花爛墜。都是自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