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鏡中光芒閃現,一個幽冥之影浮現,她模樣還是和原來一樣,但是冷楓已經不覺得她醜陋。
她只是這個社會制度和人性醜惡下的犧牲品,事物皆有因果,萬物皆有陰陽,光明的背面是黑暗。
生前的壓迫是爲‘因’,死後的反抗是爲‘果’,生前的愛是‘陽’,死後的恨是‘陰’,因爲愛而產生恨,如同陽至極而轉爲陰,黑暗的盡頭她遇到了冷楓,所以她終將迎來最後的光明。
這是劫數,這是定數,他們交織在一起,產生了命運,有一羣人,想跳脫出命運,做命運的主宰者,冷楓也是其中的一員。
每個人都在做自己自己認爲正確的事情,也就是自己心中的光明,從這種意義上說,每個主宰者,都是光明主宰者,只不過對於世界最高權利——至高天權來說,冷楓的光明爲世界所不容,所以他被打上黑暗烙印,成爲全民公敵。
好在冷楓並不孤單,他也有自己志同道合的夥伴,雖然現在只有兩個,但是也正是她們,給了冷楓挑戰全世界的勇氣,他要變強,強到取代那至高無上的天權。
既然世人皆以我爲黑暗,那便以我黑暗之心浸染這個世界,淨化世人所謂的光明,既然這個世界容不下我小小冷楓,那我便主宰這個世界,作我的後花園!
我心中有一個比現實更寬廣的世界,在這裡,我可以通過努力獲得我想要的一切,包括挑戰現實的力量,只不過這個浩渺無垠的夢想世界,才被我開發了幾兆分之一都不到,但是我有預感,繼續走下去,我不會後悔。
也許在你們看來,我是個異想天開,白日做夢的傢伙,但你們如何知道,我通過做夢,就能變強,這就是我和你們的差距!這就是,我問鼎巔峰的資本!
“小憐,很抱歉,一直到現在才能把你解放,讓你受苦了。”冷楓對着眼前的小憐歉意地說道。
“恩公,該說抱歉的人是我,我竟然覬覦你身上的道血,差點至你於死地,但恩公卻放我一條生路,並幫我洗刷冤情,我現在並不後悔我所經歷的磨難,因爲若沒有它們,我也無法遇見你,現在,我也該結束我的使命,魂飛魄散了。”小憐的話語中帶着惆悵與不捨,還有一種留戀與決絕。
只是,她話語最後透露出的信息,似乎飽含着不祥之意。
“爲什麼要魂飛魄散呢?你可以選擇投胎的。”冷楓疑惑地問道。
“即便我變成如今這樣,事出有因,但我手上沾滿了無辜之人的鮮血,這是不爭的事實,只有魂飛魄散,才能洗刷我的罪過,我不想堂而皇之的把不幸當成苟且的理由,那樣,我不就變成和柳絮一樣的人了嗎。”即便曾經誤入歧途,但小憐的內心,本質上還是善良的,只是被仇恨迷濛的雙眼。
“其實,是因爲清水禪師吧。”冷楓平靜地說道。
小憐沉默不語,顯然是默認了。
“清水禪師的死已經無法挽回,但是你還有挽救的希望,我不能看着你魂飛魄散,我要超度你,請理解我……。”冷楓說完雙目闔上,雙手合十,他腦中搜羅着道術中超度的法訣。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有頭者超,無頭者升,鎗殊刀殺,跳水懸繩。
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債主冤家,討命兒郎。
跪吾臺前,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生他方。
爲男爲女,自身承當,富貴貧賤,由汝自招。
敕救等衆,急急超生,敕救等衆,急急超生。
冷楓口中唸唸有詞,他誦得是道教《救苦往生神咒》。
冷楓雙手被金光鋪滿,那光暈照射到小憐身上後,覆蓋了她的全身,天空中出現一道光圈,小憐的百會穴上出現一道光線,連接着那光圈中心,她的腳底開始緩緩上升,現在的小憐只要什麼都不作,就能前往極樂世界。
只不過,漸漸地冷楓卻皺起了眉頭,額頭上開始沁出的汗珠,因爲他發現,小憐竟然在竭力抗拒着自己的施法,她那剛升起的腳又落下,那是一種強烈的執念,不願意往生的執念。
“小憐,你這是何苦……。”冷楓皺着眉頭說道。
“恩公,生死有命,我意已決,你的恩情我小憐此生不忘,但是即便如此,恩公也無權決定我的歸屬,請你尊重我的選擇,這纔是對我真正的救贖!”小憐的話語無比地堅定,那是一種想贖罪的強大執念。
小憐本身的道行是不及冷楓的,但是那種強大的執念卻讓冷楓一時奈何不了,如果強行讓她超度,恐怕會出現無法預料的變數……。
“淨天地神咒!”冷楓催動道力,他還是無法就這麼看着小憐灰飛煙滅,他認爲這種善良之人,不該落得這種下場。
天地自然,穢氣分散,洞中玄虛,晃朗太元。
八方威神,使我自然,靈寶符命,普告九天。
幹羅答那,洞罡太玄,斬妖縛邪,度人萬千。
中山神咒,元始玉文,持誦一遍,卻病延年。
按行五嶽,八海知聞,魔王束首,侍衛我軒。
兇穢消散,道氣長存,急急如律令!
熊熊!!
小憐百會穴之上連結極樂之門的光線驟然增強,那吸力提升數倍,小憐那落地的腳終於重新拔起,被那光圈吸去。
“不!!恩公,我求求你!!我生前任人擺佈,死後如果無法作主,那我這一生,又和傀儡有什麼區別!!!”小憐那痛徹心扉的吶喊聲伴隨着兩行血淚滑下。
終於,在小憐即將被吸入極樂之門的一剎那,冷楓停下了。
他是被這句話,震撼到了,是啊,與往生相比,自由不是更加重要嗎?打着爲別人好的旗號,將自己的意志強加給別人,操縱別人的人生,這樣和殺人,有什麼區別?
他決定,尊重小憐的選擇,這也就意味着,放棄完成這個任務,因爲任務的全稱爲‘冷楓清明河畔度冤魂,小憐含笑九泉終投胎。’
放棄任務的後果,等同於自殺,但是冷楓做不到強行操縱別人的人生,從他停下的一刻,他就做好了一切準備。
轟隆隆!!雷海翻滾,似乎主神醞釀着怒火,準備毀滅放棄任務的冷楓。
在一片看不見的空間中,水妹焦急地看着冷楓,她無法眼睜睜地看着冷楓就這麼因爲違背規則死去,她想要強行衝出,即便她知道,那意味着什麼。
但就在這時,她的動作卻戛然而止,因爲她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這一幕在任務的發展中,是沒有的。
同樣不可思議的,還有那已經落地,感激地看着冷楓的小憐,而那天上的雷霆似乎都凝滯住了,似乎也因爲這乍然出現的一幕而有些意外。
冷楓回頭望去,只見虛空中,竟然盤坐着一個身蓋錦襴袈裟,項
掛旃檀念珠,寶相莊嚴,靈臺清明的僧人。
“清水禪師,你怎麼來了!請……請受罪女一拜!”小憐見狀匍匐在地,清水禪師,是她不願轉生的心結所在。
冷楓看着這一幕,即便是自己已經決定放棄任務,也要見證完這一幕。
“小憐施主,貧僧已經再此等候你多時了。”清水禪師對着小憐平靜地說道,又轉目看向冷楓。
“冷施主你慈悲爲懷,能看清因果,明辨正理,小小年紀,竟然有‘生命誠可貴,自由價更高’的超脫,你雖非我佛門中人,但卻與我佛有緣,善哉善哉!”清水禪師對冷楓評價極高。
冷楓沒有說話,只是雙手合十,躬身一禮,以表敬畏。
清水禪師點頭,又看向匍匐在地的小憐,說道:“小憐施主,你不願往生的因由貧僧都知悉,其實貧僧很早就算到自己大限將至,在貧僧所看見的因果中,貧僧將以自己的死成爲這因果中的一環,所以貧僧的死,是上天使然,否則以小憐施主的道行,恐怕還奈何不了貧僧。”
清水禪師的話震驚的小憐,也震驚也冷楓,如果清水禪師說的話是真的,那麼他的修爲,得有多逆天。
確實清水禪師是這個夢境系統中的存在,他的死也是任務發展的必然,但這任務是由這個系統來決定的,他只不過是這系統衍生的子存在罷了,能洞悉自己命運,就相當於凡人堪破天機,這是何等的逆天。
小憐自然不知曉箇中因由,但是冷楓卻知道,所以他的震撼,無以復加。
“小憐施主,貧僧給你回放一下當夜的影像。”只見清水禪師僧袍一揮,天空中竟然開始回放當時的影像。
虛空中的水妹看到這一幕,震驚到了極致。
“怎…怎麼可能!投影過去,是這個世界,只賦予我一個人的權利,即便是還沒有出現的其他NPC都做不到這一點,他區區一個凡人,怎麼可能做到!!”水妹驚駭道,她有些明白,爲什麼系統的制裁,會因爲他一個凡人而中止。
冷楓和小憐看着影像,到最後,小憐看到了那曾經被自己忽略的一幕,那清水禪師臨死前,含笑在地上寫的‘善’字,原來,真相竟然是這樣。
即便是他看透了一切,卻心甘情願用死亡成全因果,這是多麼灑脫的智慧。
冷楓的內心也久久無法平靜,如果他自己不知曉自己的命運,而是換爲到清水禪師的位置,恐怕他做不到那種灑脫,清水說自己超脫,但自己那點超脫和眼前這擁有大智慧的清水禪師來說,簡直是螢火與皓月之別。
“小憐施主,萬物皆有生死,輪迴各安天命,上天賦予了每一個衆生獨特的使命,我的使命是成全你,但你的使命卻是成全眼前的冷施主,貧僧能成全這段因果,心中對小憐施主更是沒有半點恨意,你又何必縈懷於過往,人死如燈滅,也就只有你我這種尚有執念的遊魂以此身存在於天地之間,小憐施主,你可有明悟。”清水禪師並沒有言盡,他只是在點撥。
“清水大師,小女愚鈍,不能明悟,但能得到您的諒解,已經知足,懇請大師收小女爲徒,讓小女常伴……。”小憐如是說。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如此甚好,冷施主,你可以再施那道家救苦往生神咒了,在貧僧看到的因果裡,你的果有兩個極端,全系一念,言至於此,天機不可泄露,姑且送你一份餞別禮以作助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