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青木和梅以求的到來,夏文遠夫婦表現出了足夠的熱情。從傭人的數量和進門的排場就可以看出來,比青木上次來的時候要大得多,也正式得多。
夏文遠坐在輪椅上,由鄔麗霞推着,親自在門口迎接,握着梅以求的手不停地說:“教授大駕,蓬蓽生輝,原諒我病體殘軀,未能遠迎。”
梅以求迴應着:“夏老爺子客氣了。”進門的時候悄悄對青木說,“你看,跟人家說話的水平比起來,我這個教授頭銜像是買來的。”
夏文遠對青木同樣尊敬,不僅是因爲治好了他的噩夢,更重要的是,他從青木入夢的手段,發現了那種無形間控人生死的能力。
像夏文遠這樣的人物,對接近自己的每一個人都會小心翼翼。他們調查過青木的背景,然而令他驚訝的是,這個年輕人的生活經歷平平無奇,無論家庭出生、成長過程還是他的生活圈子,都看不出任何異常的地方。
擁有如此能力,如果不是真的無慾無求的大隱之士,夏文遠實在想不出這麼一個人爲什麼要隱藏在吳中市一條小巷子裡的社區做心理諮詢師。
其實青木自己又何嘗不是經常懷疑自己的人生,只不過每每想到關鍵之處,他的懶病就犯了,想什麼都頭疼,唯有睡上一覺才覺得舒服。
進了夏家莊園,寒暄了幾句之後,梅以求就進入正題,問起夏文遠的病情。
還是像上次一樣,夏文遠帶着他們去了書房,遣退了其他人,只留下鄔麗霞和彼得醫生,李衛守在門口。這次胡杏沒有陪着,而是帶着虞美人和夏天去後面的花園玩了,虞美人抱着貓,夏天則像青木一樣頭頂着烏鴉。
相較於青木,梅以求表現得更加專業。他向彼得詳細詢問了夏文遠的病情,不漏掉任何一個細節。到後來,彼得不得不打開平板電腦來調取夏文遠的病歷資料,以供梅以求參考。
彼得對梅以求非常尊敬,態度不像對青木的時候那麼倨傲,基本是有問必答,有時候還和教授討論幾句。而梅以求也誇讚彼得是個好醫生,口無遮攔地說像他這樣優秀的醫生應該在醫院裡普度衆生,而不是爲了幾個臭錢當有錢人的私人醫生,埋沒了自己的醫術。
彼得一臉尷尬,鄔麗霞哭笑不得,倒是夏文遠哈哈大笑,說:“梅教授快人快語,有古人之風。”
梅以求也開始欣賞起夏文遠的豁達來,笑着說:“夏老頭子你也不差,可惜不學無術,搞什麼企業,錢是賺了不少,人生價值卻不高。”
梅以求的話似乎說到了夏文遠的痛處,他感慨道:“是啊,人生的價值是不能用錢來衡量的。我這輩子看似風光,其實說穿了毫無價值。想我父親當年,還能變賣家產,傾力救國,而我卻只能守着一堆財富終老。想起來,甚無顏面去見泉下老父啊!”
鄔麗霞說:“老夏你不能這麼說,這幾年你慈善事業也做了不少。”
夏文遠說:“都是身不由己,其實就是個交際圈子,捐出去的錢未必真能幫到幾個真正需要幫助的人。”
梅以求就趁機遊說:“你可以投資一些科技項目,造福子孫後代嘛!”
夏文遠說:“梅教授如果有什麼好項目,不妨給我個機會。”
梅以求哈哈一笑,卻不再談投資的事情,而是轉向彼得醫生說:“夏先生的檢查還不夠全面,只做了常規CT、腦血管造影、磁共振和神經遞質檢測,爲什麼不做顱腦穿刺和病理分析?你們怎麼能斷定這不是一種新型的腦炎病毒或者受到了神經毒素的侵害?”
彼得看了夏文遠一眼說:“全球發現的十個相似病例都是和夏先生一樣的名人,年紀也都比較大,而病變部位在腦部,所以檢查的時候都相對保守。不過,這些病例裡面有一個年輕人,在霍普金斯醫學中心做了全部能做的檢查,包括腦組織切片。但在病變的腦灰質層上沒有發現任何活性物質,所以可以排除病毒感染。而如果是神經毒素引起的話,通過血液和神經元就可以檢查出來了。”
“你去過霍普金斯醫學中心嗎?”梅以求問。
“當然去過。”彼得說,“夏先生在那裡做了兩次檢查。”
“我是說,你對那裡很熟悉嗎?比如有沒有熟悉的醫生什麼的?”梅以求說,“夏先生的檢查報告你是第一時間拿到的嗎?那個年輕人的病理資料你又通過誰拿到的?”
彼得對梅以求這一連串的問題有點不知所措,甚至感覺受到了侮辱。他怒道:“教授你是在懷疑我作爲一個醫生的品格和能力嗎?”
梅以求認真地看着彼得,然後問青木:“你覺得這個傢伙有沒有問題?”
青木說:“目前看來沒有,但如果他早就已經不是他了,那我也分不出來。”
彼得聽得莫名其妙,皺着眉頭問:“你們在說什麼?”
梅以求不理他,又指着鄔麗霞問:“她呢?”
青木想了想說:“差不多,不過我的直覺告訴我,霞姨是可靠的。”
“好極了。”梅以求又指着夏文遠問:“那他呢,我們說話,他的影子聽不聽得到?”
“應該能聽到。”青木剛纔在無意間已經催眠過夏文遠,見到了那個淡淡的,若有若無的影子。它正伴隨着夏文遠的意識體在成長,等他繼承了全部記憶,就又會像上次那樣站起來企圖殺掉夏文遠。
梅以求說:“有沒有辦法讓它聽不到。”
青木說:“即使聽不到,只要夏先生聽到了,它也能從夏先生的記憶裡慢慢找到信息。”
“那是以後的事情,反正他們早晚會知道,只要不是現在。”梅以求突然變得非常嚴肅,“我接下來要說的事情非常重要,不能讓他們提前知道我們的計劃,所以,我必須保證房間裡的人都是地球人。”
夏文遠、鄔麗霞和彼得三人越聽越覺得奇怪,一臉茫然地看着梅以求和青木,突然有種置身精神病院的感覺,彷彿現在有病的不是夏文遠,而是眼前這兩個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