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呢?”
“然後?沒有然後了。我只聽到這麼兩句話,他們就好像從未出現過一樣,說完這兩句話後就再也沒有聲音了,連腳步聲都沒有。能這麼悄無聲息地在叢林裡行走,這他孃的不是見鬼就是遇到同行了,可是有哪個幹我們這行的——哦我說的是傭兵,不是說海盜——會跑到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來呢?所以,我覺得我可能是見鬼了,或者是我的精神出現問題了。”
佩特魯的表情看起來有點沮喪,“我當時沒多帶武器,又怕自己的船出問題,萬一不是我的精神問題,島上真的有人的話,他們肯定會發現我的船。所以我悄悄按原路返回到了船上。”
“以你的脾氣,應該不會那麼輕易離開,出來的時候一定沿路留下標記了吧?”蘇蕙蘭說。
“當然!我好不容易找到這個地方,而且我感覺這個島上有某些神秘的東西在吸引着我,也許上面有我想要的東西。我從船上取了武器,然後重新上島。因爲先前的遭遇,這一次,我很小心,生怕被別人發現我。”
“只是我一上去就遇到意外情況。這個意外說不上危險,只是把我嚇了一跳,因爲我發現我第二次上島和第一次上島所看到的東西完全不一樣,島上的東西都變了,山地的形狀變了,植被也變了。我留下的所有記號都不見了,就好像我從來沒來過這裡。後來我還是找到了那個湖,但我一路上並未聽到什麼聲音,也沒有遇到任何人。”
“直到那時,我依然不知道精神力是從湖裡發出來的。我發現湖水是溫的,一般來講,溫泉的水是不能喝的,而且從水溫和周圍的岩石判斷,這可能是一個火山口。但我又累又渴,管不了那麼多了,就趴下去嚐了一口。水很甜,沒有鹹味和重鹼味。然後我就脫下衣服,跳進湖裡去洗了個澡。”
“你一定覺得奇怪,像我這樣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過日子的人,怎麼會這麼輕易放鬆警惕,還敢去湖裡洗澡。”佩特魯自嘲的笑着,“我也是這麼覺得。可當時不知道爲什麼,我的頭腦發昏,就是很想洗個澡。而且,我跳下去以後發現,這湖水很能解乏。然後我就發現了精神力的來源,就在湖底。這水下面一定有什麼東西,我猜,水底下就是塔卜。”
“我當時疑惑的是,爲什麼要把塔卜造在水底下呢?後來我想,這裡原來可能是一個死火山口,不知何時又活了過來,火山噴發導致塔卜沉到了湖底。我感覺冥冥中有股力量在召喚我,讓我去找它,它要重見天日。所以我就潛入了水下。”
“我沒有帶潛水設備,不過我的水性很好,像我們這種常年在海上討生活的,潛水是基本功。在這麼溫暖的水裡,我能閉氣十幾分鍾。我潛下去以後發現,這個湖不小,湖底都是亂石,而且越往中間越深。我游到湖心的時候,氣息不夠了,必須浮上來透氣。可是,當我浮上來的時候,我突然看見岸邊站着兩個人。”
“那裡是我下水的地方,我的衣服就脫在那兒。他們先是拿着我的衣服翻來覆去地看,然後又撿起了我的槍,嘰裡咕嚕地說着什麼。因爲隔得遠,我聽不清他們說什麼,但大概率是靠近了我也聽不懂。湖面上有霧,我看不清他們長什麼樣,他們大概也不會注意到湖心露出一個腦袋來。”
“我急忙潛入水下,朝着他們游過去。我可不想光着屁股逃跑,另外,我也想聽聽看他們在說什麼。我計算好了路線,游到湖岸邊一個凸起來的山體岩石下的隱蔽處。我聽見了他們說話的聲音,可惜被我說中了,我一個字也聽不懂。他們的發音特點不在我所學過的任何一種語言體系裡。接着,我聽到了砰一聲槍響。”
“我嚇了一跳,還以爲他們發現我了,然後我就聽到有人驚恐地叫着和急亂的腳步遠去的聲音。我確認岸上沒人了,才從躲避的地方鑽出來,看見我的衣服就扔在岸邊,地上躺着一個人。我纔想到可能是我的槍走火了。由於在水裡,我看不到那人的面貌,我正想爬上去看看,順便拿回我的衣服和武器的時候,突然一大羣人從遠處的濃霧裡鑽了出來。他們手執長矛,頭上插着羽毛,一邊跑一邊‘嗚哩嗚哩’地叫着。”
“我嚇得急忙潛回水裡,朝着對岸游去。大約在湖心的位置,我悄悄浮起來換氣,然後回頭看見岸邊影影綽綽的人影其中有一個人似乎朝我看了一眼。其實離得這麼遠,加上霧氣阻隔,我根本看不清那人的臉,但我真的感覺到他好像看見我了。你不明白那種感覺,就像被狙擊手盯上了一樣。我不敢再停留,潛水到對面上了岸,也顧不了光着的屁股,就一頭衝進了霧氣最濃的地方。”
說到這裡的時候,佩特魯深吸了一口氣,一臉疲憊的樣子,彷彿剛剛潛泳歸來。
青木皺起了眉頭,問道:“你是說,這個島上有野人?”
蘇蕙蘭說:“不太可能。這周邊的島嶼都已經開化了,一個大洋中的孤島的資源不足以讓一個部落延續下來,這從遺傳學上來說也解釋不通。”
佩特魯說:“但那的確不是附近的土著,他們的樣子看起來像一百年前的印第安人。”
“你後來還見過他們嗎?”
“沒有了。”佩特魯搖頭說,“我那次逃出來以後,天已經黑了,而且我怕他們發現我的船,所以沒敢再上去。等後來再回去的時候,就找不到這個島了。”
“那你爲什麼對我們隱瞞這段經歷?”蘇蕙蘭問道。
“其實也不是要隱瞞,只是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感覺像是幻覺或者做夢。何況,紅鬍子曾經光着屁股逃跑這樣的事情說出來總不是很光彩。”佩特魯說。
“等等……”青木忽然想起什麼來,“你剛纔說有兩個人說俄語,好像他們互相叫了名字是嗎?”
“是的,一個叫伊萬,一個叫鮑里斯。”
“你能確定?”
“當然能確定,那天總共就聽到這兩句能聽懂的話,我記得很清楚,不可能忘記。”
“伊萬,鮑里斯……”青木依稀記得,丘奇船長的日記裡好像提到過這兩個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