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人們嗚哩哇啦地說了幾句,五個野人就分散成一個弧形,各自握住手裡的長矛或木棍,野人隊長則抽出了彎刀。
從濃密的樹葉縫隙裡鑽進來的陽光照在刀身上,反射出一片白得炫目的光。這的確是一把鐵製的刀,而且是現代工藝加工出來的,絕不是原始部落裡該有的東西。
青木看見野人隊長的鼻子還在不停地擤動,知道他是聞到了陌生的味道,也不知是自己身上發出來的,還是蘇蕙蘭身上發出來的。
他看了蘇蕙蘭一眼,突然想起她的催眠能力是一種刺激大腦嗅覺神經中樞的香眠術。雖然這些野人的意識體對外界的精神干擾無動於衷,但這種刺激是客觀存在的,他們的大腦結構總不會異於常人。因此,他們一定聞到了這種奇異的香味。當然,一般人聞到一點香味絕不會聯想到什麼,但這個野人隊長顯然很敏感也很有經驗,他可能發現這種味道從來沒有在島上出現過。
青木不知道野人的戰鬥力如何,在精神力不起作用的情況下,憑他和蘇蕙蘭兩個人要對付五個野人恐怕不容易。當然,他們身上有槍,可如果開槍的話,會不會驚動前方烤火的那羣野人,從而傷害被綁架的人質?
那個人質是他們能瞭解事情真相的唯一途徑,而且很可能就是科考隊的成員。他覺得不能冒險讓其處於危險之中,雖然佩特魯就在山上監視,隨時可以開槍,但以他的性格,未必會把人質的安危當回事,在青木和蘇蕙蘭發出信號之前,除非有特殊情況,否則他不會冒然開槍的。
青木把藏在身上的匕首拿出來,然後朝蘇蕙蘭使了個眼色,又指了指她身上的槍,意思是:我先上,如果我有危險,你就開槍。
蘇蕙蘭領會了他的意思,朝他點點頭,默默地擡起微衝的槍口,左手握在了槍栓的保險處,隨時準備好跳出去開槍。
就在野人們小心地靠近,青木準備衝出來硬幹的時候,前方樹林裡傳來砰一聲槍響,棲息在樹上的鳥羣四散飛逃。
槍聲在寂靜的樹林裡聽着十分嚇人,幾個野人被嚇得跳了起來,除了那個隊長外,其餘的人都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然後慌張地又滾又爬地找地方躲避。
接着,第二聲槍響傳來。
青木聽聲音的方向,就是他們準備要去的地方。
會是誰開的槍呢?
他們在山上看見的那隻穿着探路者鞋子的腳,應該是被野人抓住的現代人。因爲那個位置就在烤火的野人的視野範圍內,如果不是被綁起來,或者受傷失去了反抗能力的話,野人不會視而不見。
會是那個人掙脫了繩子後開的槍嗎?
青木覺得可能性不大。從眼前這幾個野人的反應來看,他們是真得害怕,應該是見識過槍的威力的,那麼野人在抓住一個現代人的時候,不可能不把人身上的武器尤其是槍給搜出來。
是野人自己玩槍走火嗎?這個倒有可能。
但接下來的第三聲槍響,讓青木否定了這個猜測。第三聲槍響來自山上,因爲隔得較遠,槍聲也不如先強那兩槍那麼響。
青木幾乎可以肯定,這是佩特魯在開槍。佩特魯不會無緣無故開槍的,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野人隊長比他的手下要鎮靜許多,左右張望了一會兒,確定危險不在這邊以後,嗚哩哇啦地叫了起來。其餘的野人便重新匯聚到他的身邊,聽從他的指揮。
這時候,山上的佩特魯又開了一槍。
這一次,野人們沒有驚慌失措。野人隊長神情凝重,手指着槍聲傳來的方向,然後又嗚哩哇啦地說了幾句。
野人隊伍就分成了兩隊,其中一人往他們來時的方向往回跑,一邊跑一邊發出嗚哩嗚哩的嘯叫聲。沒過多久,那人便跑得不見了身影,只有嘯叫聲依然從林子裡傳來,而山的那邊也響起嗚哩嗚哩的嘯聲,彼此相和,此起彼伏,連綿不絕,不知傳出去多遠。
青木知道這是他們在傳遞消息,用不了多久,就會有大批的野人趕來。但那個傢伙跑得實在太快,他來不及阻止,只好隨他去了。
餘下的四人野人在隊長的帶領下,朝着前方的谷地跑去。青木和蘇蕙蘭對視一眼,便追着四個野人的方向去了。
他們和野人始終保持着不近不遠的距離,有了野人帶路,也不用再擔心陷阱,只要循着野人的足跡落腳就行。
這樣追了一陣,前方的野人停了下來。青木聞到了淡淡的煙火和烤肉的味道,知道是到了他們本就要來的目的地了。
青木和蘇蕙蘭悄悄靠近去,此刻那些野人正處於震驚之中,所以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身後的跟蹤者。
火堆上的樹枝已經燃燒殆盡,只剩下一些殘火,上升的灰煙把架子上烤着的肉薰得烏黑,不過還是能看出人類肢體的形狀,尤其是其中一條掛下來的手臂。
地上七零八落地躺着五具屍體,其中一具就在火堆邊上,大概是最先中槍的一個。
被野人抓來的人質已經不見了,青木朝周圍的樹上找了一圈,也沒有發現煤老闆。
野人隊長對着滿地的屍體哇哇大叫,那個唯一的女野人突然衝過去,抓住其中的一具屍體,用力地搖晃着,嘴裡嗚哩哇啦地說着什麼,聲音隱隱帶着哭腔。野人隊長過去拍拍她的背,她扭過頭,通紅的眼睛裡充滿了悲哀和憤怒,緊接着又被不甘和濃濃的殺意所覆蓋。
青木猜測地上躺着的那個人是她的親人,也許是丈夫,或者兄弟,甚至可能是孩子。
女人從地上站起來,舉起長矛,晃動着兩隻下垂的大黑奶,嗥嗥地怒叫起來。旁邊的野人也被她的舉動所感染,紛紛效仿,舉起手裡的弓箭和矛,用他們的語言高叫着復仇者的宣言。
只有他們的隊長還算冷靜,冰冷的眼神警惕地看着周圍。
然而,即便他領教過槍的厲害,也絕不會想到,這種武器可以飛躍一千公里的距離,隔着整條山谷就把他殺死。
一顆子彈從林外飛來,沒有呼嘯之聲,沒有炫目的光彩,彷彿死神之手突然出現在虛空之中,噗地一聲擊碎了野人隊長眉心的頭骨,鑽入了他的大腦。
當他的身體後仰,砰然倒地的時候,人們才聽見遠處山上傳來的槍聲,隔着密林和幽谷,帶着些迴音,像死神的笑聲,飄渺而又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