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以求和司徒鬱離毫無顧忌地說着關於19號實驗室、芯片和死亡的話題,讓正在幫狄金森按摩的黃粱有些心驚膽戰。
他聽得越多,就越是疑惑,爲什麼他們要當着他的面說這些話?雖然聽起來看似沒頭沒尾的,但只要有心,稍微推理一下,就能推出一個驚天的大秘密來——
一個神秘的實驗室,正在進行一項有關人體芯片的試驗,結果參與這個項目的所有人都死了,包括研究人員和受試者。而眼前這三個人,顯然都是事件的參與者。
這種事情一般都是高度機密,絕不會隨隨便便在外人面前透露。除非他們能確定這個人不會泄密,而不會泄密的人只有兩種,一種是自己人,一種是死人。
黃粱身上本來就有很多秘密,所以更加知道保密是一件多麼重要的事情。他不能再假裝什麼都不懂地繼續演下去了,有時候扮豬吃老虎扮久了,可能老虎沒吃着,自己就真的變成了豬。
他停下了手上的活兒,看似不經意地去工具箱裡翻東西,手指迅速地捏住了一把細巧的手術刀,藏在了手心裡。
蓋上箱子,他把手隨意的插在褲兜裡,轉過身看着梅以求,很認真地說:
“教授,我想你們剛纔說的話與我無關,但既然讓我聽到了,大概是不會讓我輕易地從這裡走出去的,所以我想問問,您讓我來這裡的真實目的到底是什麼?我只是個普通的醫生。”
插在褲兜了的手指關節彎曲着,緊緊捏着手術刀,同時,他的意識中也已經凝練出那把無形的精神之刃,隨時可以在對手的夢境裡發動精神攻擊。
梅以求微微一愣,朝司徒鬱離看了一眼,然後哈哈大笑起來:“黃粱,你可不是普通醫生!”
黃粱的眼睛眯了起來:“那麼您認爲我是什麼人?”
梅以求看見他一貫冷靜沉着的臉上動了殺氣,知道不能再開玩笑了,就說:“不要那麼緊張,你看我們不是女人就是老頭子,連只螞蟻都未必能踩死,你擔心什麼?如果我真要對你怎麼樣,我不會把候彪留在上面。”
黃粱想想似乎的確如此,但他並沒有放鬆警惕,只是語氣和表情緩和了下來,說:“但是教授,您總有什麼話要跟我說的吧?”
趴在牀上的狄金森說:“嘿,梅,快告訴他吧,我正按得舒服呢!”
梅以求說:“黃醫生,哦,或者也可以叫你趙鵬程先生吧?”
黃粱的眼角抖了一下,不過還是儘量保持着平靜:“不,趙鵬程已經死了,我就是黃粱。”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教授,心裡在快速地思考,教授是怎麼知道自己的身份的?想來想去,只有一種可能。
“是青木先生告訴你的嗎?”他問道。
“也可以這麼說吧。”梅以求說,“當初青木來找我,如果不是我動用了一些關係,而那些狗屁大人物又恰好給我面子,那位趙鵬程先生可能還在監獄裡焊電路板呢!”
狄金森說:“呵,能讓你拉下老臉去求人可真不容易!”
梅以求板起臉說:“誰說我求他們了?我那是給他們面子,平常他們還要不到呢!”
黃粱舒了一口氣,說:“謝謝!”
他相信青木,要不然也不會和青木達成戰略同盟,既然是青木告訴的梅以求,那麼說明梅以求也是可以信任的人。
“你不用謝我。”梅以求說,“我其實也沒做什麼,後來差點都忘了這件事,如果不是青木臨走前特意跟我說了一下你的情況,我可能永遠也想不起來要找你。”
“青木先生去了哪兒?”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認識他的人都在找他,司徒夫人是最後一個見到他的人。”
司徒鬱離接口道:“是的,我在拉帕島的聯合國救援小組營地裡見到了他和蘇教授,之後他們就失蹤了,這一年來,沒有人知道他們在哪兒,同樣在那裡失蹤的,還有我的丈夫和一整艘科考船。”
黃粱點點頭問:“那麼教授,您找我是需要我做什麼嗎?”
教授沉吟了一會兒,從口袋裡掏出一個菸斗,對狄金森說:“實驗室的淨化系統還管用吧?”
狄金森說:“有你這個大煙鬼在,我能不把淨化系統做好嗎!我說你這抽菸的毛病也該改改了吧,年紀大了,對身體不好。我記得你以前不抽菸,幹我們這行的,常常要在實驗室和圖書館裡泡着,經常犯煙癮可不行,那時候的實驗室可沒有現在這麼好的條件。
你是從和賽琳娜分手以後才染上煙癮的吧?賽琳娜走的那天晚上,你失蹤了一整晚,第二天我們才知道,你被警察當醉漢和暴露狂給抓了,還是我去警察局接的你。當時你那樣子可真狼狽,光着身子,滿嘴菸酒氣。警察說你和一個流浪漢喝了一晚上的酒,還慷慨的把身上的衣服送給了流浪漢。”
教授抱怨道:“喂喂,我就是問你淨化系統好不好用,你用得着說那麼多廢話嗎!”
狄金森說:“當然要說!我們這些老傢伙還有幾年好活?你知道你的健康有多重要嗎?人類的命運都在你肩上壓着呢!你那脆弱的心靈也早該治癒了吧!”
“我早就治癒了,從我光着屁股從警察局出來的時候,我就幡然醒悟了——女人嘛,有沒有都無所謂,失去了,反而讓我有更多的時間花在科研上!”他轉頭看着司徒鬱離,“哦,對不起,我可不是針對你,司徒夫人!”
司徒鬱離笑笑說:“沒關係,我知道大師的眼裡不分男女。”
“這話沒錯!”梅以求說,“我們不應該有性別歧視,真理面前人人平等!所以我光着屁股從警察局出來一點兒也不感到羞恥,查理,你休想拿這個來取笑我!我把衣服給了更需要它的人,你卻因此而取笑了我幾十年,你這個混蛋!”
狄金森大笑道:“得了吧,我還不知道嘛,你的風衣和喇叭褲都是賽琳娜送的。那條喇叭褲買來的時候因爲太長,你還把褲腿剪短了,賽琳娜要幫你縫一下,你卻任由它開着線,還說這代表自由。你把這些都送給流浪漢,是想和悲傷的過去告別吧!”
“告別?哦……也許,是吧,人總是在不停地和過去告別,才能不停地成長……”
梅以求掏出火柴,嚓一下點着火,就着菸斗深深吸了一口,白色的煙霧就從他的嘴角溢出來,瀰漫在他的眼前。
他彷彿從煙霧中看到了過去的往事,點火的手舉着火柴一動也不動,任由火苗自己慢慢地熄滅。
黃粱突然覺得被煙霧遮住的教授的臉有些變幻莫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