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走到祭壇中央,那裡原本有一塊細高的筍狀石頭豎在那裡,但在上一次浮空的時候,被佩特魯用手雷炸了。
現在地上還有石屑散落,不知是炸碎的,還是掉下來摔碎的。
不過這樣一來,刻在祭壇底部的符號就可以直接看到,而不用等石頭浮空了。
青木輕輕用手撫摸着兩個三角形相連的符號,感受着石刻線條上傳來的古老的氣息。一些看不見的光華線上縫中流動,沿着他的手指,傳遞到大腦,在他的意識中閃爍出明滅的光斑。
烏鴉呱叫了一聲,拍打着翅膀落到地上,一搖一擺地噠噠噠地走着,在黑色的石頭間穿梭了一回,探出頭來興奮地說:“呱,這好像是……一棵樹?”
青木順着它的所指的方向望去,看見地面上果然有另外的石刻線條,比沙漏符號刻得淺些。它們延伸出去,被黑色的石頭蓋住了,不過依稀能看出一棵樹的模樣。
烏鴉又雀躍着領着青木往一側走,指着地上說:“看呱看呱,那是不是一隻鳥?”
青木笑着說:“和你很像!”
烏鴉用翅膀託着腦袋想了想,說:“沒我黑!”
青木再次回到祭壇中央,看着覺醒者沙漏符號,摩挲着手裡的烏木杖。
烏鴉急不可耐地問道:“喂喂,你不是說知道怎麼回家了嗎?那還不快點,我有點想如花了呱!”
青木笑道:“你是想醬肘子了吧。”
烏鴉好像受到了什麼極其嚴重的傷害一樣,捂着胸口說:“呱,你這樣說太讓人傷心了……我怎麼會是這種人……不,這種鳥!……以後,請不要再提醬……醬肘子這三個字了……”
青木卻已經不再理他,而是看着地面發起呆來,彷彿在思考什麼重要的事情,臉上時不時露出痛苦的神色來。
煤老闆對此早已習慣,說道:“喂,你記不起來就不要想啦,永遠不要忘了你是根木頭。趕緊先回家吧,你好不容易想起來的事情,別磨蹭磨蹭又忘記了呱!”
見青木沒有反應,它撲稜稜飛到他頭上,撓了撓他的頭皮,急道,“不會是真地又忘了吧?”
青木說:“你還記得我們剛到柳營巷的那天嗎?”
烏鴉說:“當然記得呱……那天你像個木頭一樣站在樹下……呱哦,你本來就是根木頭……不對,你什麼時候變成木頭的?……哦喔……”
青木見它又要扯開話題,忙阻止它說:“那你記得我們是怎麼到那兒的嗎?”
“怎麼去的?當然是走路……坐車……飛……唔……”烏鴉想了半天,“呱!我好像真的不記得了!”
它急得跳腳,問青木,“你記得?”
“我也不記得。”青木搖了搖頭,忽然望向遠方,“但我想起了另外一些事情。”
他的眼神呆滯,腦海中浮現出一些模糊的畫面。那是一間漆黑的屋子,窗戶上閃動着火苗的影子。他披上風衣,穿上趿拉板,踢踏踢踏地開啓房門,看見一片洶洶的火海。他急忙衝出去,卻被什麼東西絆了一跤,火焰立刻包圍了他,也包圍了他的意識……
然後他就看到了那棵柳樹,柳條垂下,像綠色的門簾。他站在簾子裡,有了家的感覺。
“那你到底知不知道怎麼回去呱?”煤老闆敲了敲他的腦袋。
青木緩過神來,“不敢確定,但有很大可能可以。只是現在,我不確定該不該啓動這座祭壇。”
烏鴉十分好奇,“爲什麼不?”
“我有一種預感,啓動祭壇是一個錯誤。”青木說。
不知道司徒會不會也有這樣的預感呢?青木想着。
他擡起頭,看着天上的五個太陽。因爲有神聖之杖的精神指引,理論上來說,他回到木之祭壇的時候,司徒也應該已經找到了石之祭壇。如果天上的太陽數量變化和啓動祭壇有關係,那麼司徒一旦啓動石之祭壇,這裡的太陽數量也會發生變化,會變成六個?還是七個?
既然現在沒有變化,就說明石之祭壇還沒有啓動。那麼司徒是遇上了什麼麻煩,還是也和他一樣在猶豫呢?
烏鴉卻不管他在想什麼,問道:“回家是不是必須要啓動祭壇?”
青木點頭道:“是的。”
“那麼啓動祭壇就是正確的。”烏鴉的爪子用力抓住青木的頭髮,站得筆直,大義凌然地說,“因爲回家是正確的!”
……
畢生花穿過剛剛建好的九曲迴廊,站在湖邊,看着清澈的湖水中映照的藍天白雲,恍如隔世。
經過兩年多的時間,桑園終於初具雛形。整個格局都是畢生花請了專家,根據梅教授給的那份遊園圖做的規劃。除了一些的確不符合現代園林建築理念的部分外,大部分地方都保留了桑園的原貌。
一切都很順利,唯一令畢生花困惑的是接下來的綠化該怎麼做。按照桑園之名和古籍中零星的記載,園中應該栽滿桑樹,甚至方圓幾十裡內都是桑木成林的,但這卻不符合園林的規範,哪有一座古園林裡全是桑樹的?
教授給的圖上又看不出原來桑園裡種的是什麼樹,只能看出那一株巨桑和湖邊的老柳。
現在要不要滿園栽桑還不是最大的問題,對畢生花來說,最重要的是保住那棵老柳樹。但問題是老柳佔着原來巨桑的位置,如果要復原,就得把老柳樹移栽到湖邊,再找一株老桑樹移栽到現在柳樹的位置。
可是上哪兒去找那麼大一株桑樹呢?
而且柳樹太老了,能上能經得起折騰也不好說,加上這地下全是柳樹擴散開來的根系,連專家都說不好動。
畢生花也傾向於不動。畢竟當初建這個園子就是爲了保護這棵樹,這是她留在她的記憶中的一個非常頑固的意識。
但這裡是桑園,總不能改成柳園了吧?
所以她考慮要麼找一棵大桑樹來,種到湖邊原來柳樹的位置上。
她現在就站在這個位置。
這樣整個桑園佈局與古圖相仿,唯一的區別就是桑柳換了位置,也算是舊貌新顏時代變遷的一個見證吧。
就在她這麼想的時候,她忽然看見腳邊的泥土裡不知何時鑽出了一枝嫩綠的新苗。
園子新開,還沒種過樹,滿地都是野草。但畢生花一眼就認出來,這是一株柳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