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良想起了那隻烏鴉,同時也就想起了那個頭頂着烏鴉的人。
洪奎和印第安嚮導顯然也聽到了烏鴉的叫聲,同時擡頭向遠處的雲端看,就連霧氣中的白狼似乎也受到了影響,揚起了它的脖子。
只是雲端之上,那個黑影早就已經不見了。
印第安嚮導嘴裡不知道說了一句什麼,然後就虔誠地跪了下來,匍匐在地,口中唸唸有詞。
黃粱不知道他在做什麼,也不好阻止,就看向洪奎。
洪奎說:“他們崇拜渡鴉。在北美的很多地方,印第安人、海達族……甚至包括一部分因紐特部落,狼和渡鴉都是最常見的圖騰。在很多神話傳說裡,渡鴉是給人類帶來光明的神。迪納利山附近的印第安部落裡,流傳着一個神話故事。傳說在創世之初,天地之間一片黑暗,沒有星星、月亮和太陽,人們只能在黑暗裡生活。後來,就是一隻渡鴉,過黑夜,穿過雲層,從創世神那裡把太陽背到了迪納利山峰頂上。那裡就成了太陽的家。”
“那麼說,他確定是見到了一隻渡鴉?”黃粱問道。
洪奎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似乎也想起了什麼,又朝黃粱笑了笑。
黃粱倒不指望印第安人的神會來給他們帶路,反正已經有一頭白狼了,但他很希望那隻渡鴉是他認識的那隻烏鴉。
印第安人在地上做完祈禱,站起身來又朝雲間看了看。
從他的動作裡,黃粱確定,印第安人是看不見那頭白狼的,否則,沒理由他對渡鴉如此虔誠的祭拜,而對白狼卻視而不見。但奇怪的是,那幾條阿拉斯加犬的反應,他們顯然是看見了白狼,或許是感受到了同類的精神氣息,畢竟狼和狗,也可以算一家。
印第安人原本是不打算往前走的,在風暴面前,他堅決要求回撤,但是自從見到了烏鴉,他的態度就轉變了,不用洪奎和黃粱催促,他就帶着他的狗走在前面。他當然不知道該往哪裡走,但好在那幾條阿拉斯加犬,能感受到白狼的存在,很安靜地跟在白狼的身後。
這一下倒是讓洪奎和黃粱省了不少心,畢竟在風暴裡連眼睛都睜不開,有時候他們也看不清白狼在哪兒,而精神氣息若有若無,時斷時續,讓他們很擔心會把白狼跟丟了。
風暴還在持續,並且越來越大,狂風呼嘯着隨時能把人捲走,一點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黃粱問印第安向:“這樣的暴風雪會持續多久?”
嚮導說:“說不好,可能半個小時,也可能一整夜。如果天黑之前還不能到達目的地的話,那就必須找個地方避風休整。”
黃粱又問:“我們需要多久才能爬到山頂?”
印第安嚮導說:“真正的迪納利峰,在這樣的天氣裡,是不可能登上去的。如果你們想登主峰的話,現在肯定走錯了方向。雖然我不知道你們要去哪裡、幹什麼,但既然有神靈帶路,那路線應該是不會錯的。”
“神靈帶路?”黃粱一時沒轉過彎來。
“是啊,印第安人說,我剛纔聽見了渡鴉的叫聲,他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風暴降臨時的高原,一定是神靈在召喚,你沒看見我的狗都在自己趕路嗎?我可沒有指揮他們朝哪裡走。”
黃粱和洪奎同時笑了,儘管呼嘯的狂風掩蓋了他們的笑聲,但空氣中,還是能感覺到一絲輕鬆的氣氛。
“你能確定我們現在是往哪走嗎?”洪奎問道。
印第安人點點頭說:“這條路線很偏僻,很少有人從這裡走,不管是遊客,獵人,還是探險家。我曾經在追獵一批灰狼的時候,從這裡經過,我記得前方有一座不算太高的山峰,大概在迪那利山兩座主峰之間。按照我們現在的腳程,不出意外的話,三個小時左右就能到了。”
嚮導的話讓他們稍稍安心,而洪奎此刻最擔心的卻是,如果這鬼天氣不好轉的話,他們即使到了目的地,也見不到晚上的月亮。
也許是風暴影響了嚮導的判斷,他們走了足足5個小時纔到達黃粱夢中所見的那座峰頂。好在一路還算平坦,也沒有發生什麼意外,不光是人連9條狗也沒有受到絲毫的損傷。
天很快就黑了。而正如洪奎所料,風雪雖然變小了,但並沒有停下的意思,而月亮更不知道在哪裡。
這時候就連白狼也看不見了,黃粱試着用精神力去和白狼之間建立一絲聯繫,卻發現什麼也做不了,這就是一片空曠的山丘,地上覆蓋着厚厚的冰雪。
黃粱問洪奎,有沒有看到白狼,洪奎搖了搖頭,然後說:“我看不見他,但我能感覺到他還在。”
黃粱歎息道:“那我們就等吧,希望老天爺幫我們,能讓我們看到今晚的月全食。”
洪奎卻說:“我們得靠自己,如果天一直不晴,我們就只能在夢裡尋求啓示。你還記得那天你在夢裡見到的那個發光點的方向嗎?”
黃粱站起來,朝遠處四方望了望,搖頭道:“不行,月全食之後就是完全的黑暗,沒有光的指引,我無法確定方向。更何況這種鬼天氣,我什麼也看不見。”
洪奎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那就先休息,等天晴了再說。”
帶着雪橇犬的好處,就是能夠多拉不少東西。他們在一塊稍微能擋點風的大石頭後面搭起了臨時的帳篷,補充了一些水和食物,然後靜靜的等待着天氣的好轉。
正當他們在帳篷裡祈禱風雪快停下來的時候,外面的狗汪汪地叫了起來。
印第安嚮導第1個衝出了帳篷,怕他心愛的狗們出了什麼事情。洪奎緊隨其後,黃粱是最後一個走出去的。
他一鑽出帳篷就看到了奇特的一幕:
外面依然風雪瀰漫,九條阿拉斯加犬擠成一堆,在狂風中瑟瑟發抖。但他們都仰着頭,對着天空嗚咽。
而天上,此刻竟然掛着一輪明晃晃的月亮。
一頭巨大的白狼,就站在前方突起的岩石上。它身上的毛,比迪納利山間的雪還要白。它的眼睛閃動着綠色的光芒,就像遺落在雪原上的兩顆綠寶石。
在迪納利山中一處海拔接近5000米的高峰上,風雪交加的夜晚,白狼對着天上的明月,引頸高嚎。
它那白色的身軀,在明亮的月光裡變成了一個黑色的剪影。
嘯聲穿透了黑夜、蒼穹和大地。
緊接着,月亮的邊緣出現了一個小缺口。
月全食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