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元說到此處,情緒有些激動,雙瞳狠狠地瞪着丁萬。此時丁萬自知惡行暴露,已經羞愧得擡不起頭來了。旁邊趙大邊是以拳捶地,邊是搖頭不止,在包拯座前不敢放肆,不能立馬就來糾扯丁萬,心中實在是恨不得立即就將這廝千刀萬剮。趙大的妻子早就羞得擡不起頭來了,幾乎將臉埋在了地上,只見她背脊抽動似在嗚咽,真是十分的可憐。
趙大夫妻受了莫大的冤屈,沉冤待雪幾百年。如今三元一層一層地把往事的面紗剝開,雖然聽這樁樁件件都如近在眼前,不堪入耳,痛心疾首,但是卻仍然期盼着三元繼續說下去,早些瞭解案情完整的真相,在包拯駕前昭雪不白之冤。
三元稍稍抑制了一下情緒,轉身朝着張別古,繼續說道,“呵呵,丁萬在樓上快活了一晚上,張別古你在樓下可也沒有閒着。你原本想將劉世昌毀屍滅跡、替人消災,然後拿這個天大的秘密要挾趙大的妻子以期達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不過由於一件事情的發生,使你改變了主意。”
“呵呵,那就是你在打掃現場的時候,從劉世昌的牀下,發現了裝滿金銀的包裹。張別古,恐怕你就是在這個時候,改變了主意的吧。趙妻雖然對你很有誘惑,但是還不足以使你抵抗住這兩包裹金銀元寶的誘惑,你改了主意,打算侵吞這些錢財。你的這個局布的真是巧妙!”
“因爲包裹還在原地,加上趙妻離開房間時還在對裡面的人說話,所以你猜測趙大妻子並沒有親眼看到劉世昌中毒倒地這一幕,於是你打算把現場僞裝起來,假裝劉世昌並沒有喝下毒酒,而是一早起身就離開了趙家,你把餐具杯盤重新扶正擺好,把劉世昌和他所有的衣物細軟全部堆到了瓦窯之中,再將兩包裹的金銀留了一錠放在客堂的桌上,假裝是劉世昌給趙大夫妻的謝資。呵呵這樣僞裝起來之後,若是趙大夫妻第二天看到,一定以爲劉世昌並沒有喝下那毒酒,而是早起離開了他家,你以爲趙大夫妻是下毒的真兇,所以料定他們必然不敢追究。”
“你當時並沒有帶走一分一毫的金銀,而是在倉房裡就地刨坑,全部給掩埋了起來。呵呵,這就是你另一個考慮周全的地方了。若是沒有人知道劉世昌來過東大窪,那等時過境遷風平浪靜之後,你再找藉口來取這金銀就是了,誰都不會想到你會把他們埋在那裡的。但是萬一有人知道劉世昌來過東大窪,並且再也沒有離開,東窗事發了怎麼辦?你也不用擔心,人是在趙大家失蹤的,即便官府搜查,所有的贓物也都是從趙大家搜出的,加上你以爲趙大夫妻投毒在先,必然心虛。所以即便東窗事發了,也是趙大夫妻替你墊背,你仍舊可以像個沒事人似的,和這個案子絲毫都牽扯不上。”
“你真打的一手精明的好算盤,所以從這時起,你就改了主意,不打算再拿這事來要挾趙大夫妻,而是黑了這兩包金銀,既要讓趙大以爲劉世昌是正常離開,又要在萬一事發的時候讓趙大背這個黑鍋。你想的很是周全,你將包裹埋好之後,還記得把劉世昌的騾子牽出去處置掉。”
“這個時候,正巧趙大起牀了,他發現了你留在桌上的元寶,與妻子商量,覺得隨便留宿一夜,給那麼些錢實在是太多了,決定去追趕劉世昌。自然,他是沒有能夠追上。而趙大的妻子,恐怕此時所想和趙大想的完全是兩回事吧,她正在爲了自己感同身受的那場春夢而驚恐不已呢。”
“劉世昌的這錠金元寶,趙妻是怎麼看待的呢?呵呵,前一晚他夫妻二人好心留陌生商人在家借宿,主樓之中只有他夫妻和劉世昌三人,自己莫名其妙的在臥室中暈倒了,恍惚間好似做了一場春夢,與人行了周公之事。第二天醒來,發現自己身在牀上,女子被人姦污過了,豈有自己不知道的道理?她當然是知道的,不過性格優柔,不敢告訴丈夫,又聽丈夫說那商人留了一錠足金元寶不知所蹤了。呵呵,你說趙妻會怎樣以爲,恐怕不用解釋,也知道她心中是怎麼想的了吧,所以她自然不願意將劉世昌在她家留宿這件事情再向別人提起,恨不得早早的忘記掉。”
“趙大出門去追劉世昌,趙妻在樓上鬧心事,張別古你正好從從容容地替趙大堆柴燒窯,將劉世昌毀屍滅跡。可是你卻並不知道,其實劉世昌只是被丁萬下的迷藥給迷暈了過去,丁萬的藥酒並不是給劉世昌準備的,而是給趙大準備的,他沒有打算要趙大的性命,所以劑量並不足以致命。丁萬想要的,就是把趙大給迷昏過去,然後要偷淫他的老婆而已。張別古,就在你封住瓦窯口、火燒劉世昌之前,這個倒黴的南陽商人,還沒死呢。他其實正是在瓦窯之中,被你給活活燒死的。”
“此事隨着瓦窯中一窯新燒成的陶盆出爐,隨着劉世昌被毀屍滅跡、挫骨揚灰,似乎神不知鬼不覺的就這樣風平浪靜的過去了。誰知道,瓦窯中的溫度太高,把劉世昌的魂魄給燒進了烏盆之中。而這烏盆恰恰又成了趙大的心愛之物,存放到了倉房,正好就壓在趙大埋藏包裹的那一摞陶盆的最上方,呵呵,這也許就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吧。”
“報應遲早要來的,張別古你回到家中,原本想等着事情稍微過一過去,風平浪靜之後,就去趙家想辦法再留宿一宿,從倉房地磚之下把包裹取出來。不過你運氣不夠好,回家就得了病,一病就是三年。三年之後,你能下牀走動了,就趕緊去了趙大家,探聽消息。誰知道趙大向你炫耀,到處屋子都翻修一新了,幸好倉房還沒有翻修,這就讓你更加迫不及待地想要取出包裹。”
“所以你纔想出來要問趙大討個陶盆,又要求自己親自去倉房挑選。誰知道,偏偏這時劉世昌的鬼魂出現了,三年來他誰都不跟着去,三年後你一進門,他就跑出來要非跟着你回家,你說是爲什麼呢?劉世昌當然是沒見過你的,他以爲你是能夠搭救他的恩人呢,誰知道其實你纔是害他之人。之所以他會非要跟着你回家不可,這正是冥冥之中安排好的因果報應使然。”
三元回過身來,繼續面向包拯說道,“劉世昌並沒有見過張別古,他一心以爲自己是投宿到趙大家中去後,被趙大夫妻謀財害命。這也難怪他,因爲酒菜是趙大妻子端上來的,酒杯是趙大給滿上的,他在趙大家中之時,原本就只看到過他夫妻二人。他喝了一杯酒下肚,立即就毒發腹痛、昏迷不醒了。所以在他的心中,認定了趙大夫妻是殺害自己的兇手,也完全是合情合理的。”
“不過我相信,第一個見到過劉世昌的鬼魂的,恐怕不是張別古,而是趙大的妻子。趙妻有離魂的體質,恐怕對陰靈的感觸也要比一般人敏感一些,可是趙妻卻一直都沒有將這件事情說出來,是爲什麼呢?因爲她又想錯了一件事情,她絲毫都沒有懷疑過丁萬,直到三年之後,她其實還是不知道那天夜裡搞她的人是誰。”
“從趙妻知道張別古討走了烏盆時的緊張程度,我可以推斷,趙妻此時已經知道了劉世昌鬼魂的存在,至於她爲什麼執意要將烏盆鎖在倉房中,爲什麼張別古拿走了烏盆她會如此緊張,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她錯誤地以爲自己的丈夫正是殺害劉世昌的兇手。特別是她離魂附體在倉房之中挖出包裹之後,她就更確信自己的猜測了。”
“這個時候趙妻心中,故事的版本是這個樣子的。丈夫趙大謀財害命毒死了劉世昌,所以她那夜怎麼叫丈夫,丈夫都不肯起牀。她下樓之時,劉世昌已經死了,當夜她好像中了魔障,被劉世昌的鬼魂在夢中姦污,可能是出於報復。後來的事情她並不知道,但是第二天丈夫就得到了一錠金元寶,或許把更多的金銀藏了起來,丈夫還燒出了一個烏盆,而那烏盆之中卻有劉世昌的鬼魂藏身。所以這個烏盆不能流傳出去,假稱鎮宅之物鎖在倉房中是最好的辦法了。以趙妻的性格,她把她的所有猜測都埋在了心中,爲的是保護丈夫,保護自己的家庭。”
“在趙大的心中呢,故事的版本是這個樣子的。劉世昌借宿在他家,第二天一早走了,留下了一錠金元寶,他以爲自己遇到了財神,交了好運氣,第二天竟然還燒出了一個稀罕的烏盆。他就當作是家中出了祥瑞之兆,將烏盆鎖進倉房,珍藏了起來。”
“在張別古的心中呢,故事的版本是這個樣子的。劉世昌借宿在趙大家,趙大夫妻謀財害命毒死了劉世昌,但是因爲自己把一切蛛絲馬跡全部都給處理了,把劉世昌的包裹也藏了起來,還在客堂桌上留下了一錠金元寶。所以趙大夫妻第二天看到之後,以爲劉世昌沒有喝那壺毒酒,而是早早的出門上路去了,他們心中有鬼,也再不敢提起劉世昌來借宿這件事情。這時劉世昌的魂魄要跟他回家,但是顯然自己不是兇手,劉世昌要報復的人是趙大夫妻,不是自己。”
“丁萬呢,這個一場混亂的始作俑者,卻根本對後來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他甚至都不知道劉世昌這個人的存在,更不知道張別古那晚也留宿在趙大家,正是他的那一壺藥酒,闖下了這接連的禍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