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賭氣回家
千歌三天沒有進主院了。
聞淵趴在桌上,看着一燈如豆,昏黃的燭火在眸中越變越模糊,心情就像這黑夜一般,暗無天日。
自從他主張給菲兒開臉伺候千歌之後,千歌便再也沒有踏足過主院,如今已經是第三天了。
他聽說千歌將菲兒的月錢提了,雖未明着納侍,卻也差不離了。
他聽說千歌接連三天留宿側院,身邊只有菲兒伺候,旁人皆不許近身。
他聽說千歌很寵愛菲兒,賞賜如流水般涌進側院。
他聽說……
聞淵閉了閉眼,清晰的鈍痛從心底深處傳來。這幾日下人之間同情的眼神在他腦海中不斷迴盪,竊竊私語彷彿就響徹在他的耳邊。
誰都知道他失寵了,如今受寵的乃是側院那位。而且,新婚沒多久就納侍,顯見得王妃並不入王爺眼。
這幾日下人待他也不如以前恭敬,他早知世人大多趨炎附勢,卻沒想到來得這麼快,讓他都來不及反應。
他後悔了,後悔不該讓菲兒去伺候千歌。明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可他當時還是抑制不住的那樣做了。如今,後悔也沒有用了。
千歌不主動納侍,他提出來了,不就讓她順理成章的接受了麼?曾經的海誓山盟,還是敵不過美色。
一聲嘆息從脣邊溢出,他的眸子深沉如暗夜,毫無光亮。四周散發着哀怨淒涼的氣息,身周的空氣彷彿都凝滯了起來。
他心中酸澀得難受,幾乎要忍不住哭出聲來。卻是死死的咬住下脣,不讓難受的聲音溢出來。
門邊輕響傳來。他瞬間亮了眸子,往門邊望去。見到進來的人時,眸子又黯淡了下去,仍舊軟軟的趴在桌上,無精打采的樣子。
碧兒有些難過的看着自家小姐,心中很爲他不值。未成婚之前千歌一副情深意重的樣子,還常常找藉口往府裡跑,可是如今娶到手了,就棄之如敝履,還在新婚之時就寵信別的人。就算是不愛。也當敬重着,哪有這樣打臉的?以後自己小姐還怎麼管束下人打理王府?
聞淵坐起身子,便見到碧兒臉上忿忿的表情,心中瞭然,一股難以言喻的苦澀瀰漫開來,面上卻絲毫不顯。“王爺又去側院了?”
身邊有個這樣忠心爲主的小侍,應當也不錯了吧。至少,在這孤獨難過的時刻,他不是一個人。還好還有人陪着他一起度過這漫漫長夜。
“小姐。王爺也太過分了!”因着氣憤,他直接喚了聞淵未出閣時的稱呼。“哪有這樣做人妻主的?天天留宿側院,竟是不把原配放在眼中。”
聞淵長睫微斂,聲音無悲無喜:“碧兒。不可胡說。不管怎麼樣,她都是王爺,也是我的妻主。你的主子!”
碧兒動了動嘴脣,抱怨不忿的話還是沒有說出口。這裡到底是王府。他是小姐身邊的人,說的多了只會給小姐招禍。
聞淵起身。透過窗戶看了看無邊暗夜。今夜無星無月,四處只有昏黃的燈光。他看了看側院的方向,終是垂下了頭,道:“早些安歇吧,明日一早收拾東西。”
碧兒聽到前面便自覺上前爲聞淵更衣,聽到後面時,手下頓了頓,有些疑惑不解的道:“小姐要去哪裡?”
聞淵淡淡道:“回孃家。”
碧兒神色有些猶豫:“若是您這個當口回府,外人只怕會說你不容人。更何況,你走了,豈不是白白便宜了那個狐媚子?”
聞淵輕輕一笑,道:“若她的心不在我身上,就算我留下來,也無濟於事。若她心中有我,無論我有多遠,她都會記掛我的。”
他毫不懷疑千歌對他的心思,可是他終究是不自信,不確定自己在她心中到底有多重。千歌對他是有心的,不然不會爲他做這麼多,可是,面對美色時,她卻還是理所當然的接受了。
聞淵說要回孃家,碧兒自然不敢再阻攔,只是心中擔憂不已。若是側院那位知道小姐被逼的回孃家了,還不知道有多得意呢。
第二日一早,碧兒便收拾好了東西,被聞淵帶着回府去了。門房不敢阻攔,眼睜睜的看他們上了馬車,才一溜煙兒的跑去給千歌報信。
聞峰聽得兒子回府,大驚失色,忙讓人接了,親自去前廳見人。遠遠的看見聞淵,她忙疾走幾步上前行禮問安:“老臣見過王妃。”
聞淵親自扶她起來,道:“母親何故如此多禮?左右這裡又沒有外人,當真是折煞兒子了。”又揮退一衆下人,這才向聞峰行禮:“見過母親。”
聞峰哪敢讓他拜下去?雖然聞淵是他的兒子,可是君臣有別,他如今到底已是王妃,自然不能像以前那般對待,忙扶了他起來,又問道:“王妃今日怎麼回府了?王爺可來了?”
聞淵脣邊溢出苦笑,並未答話。
見狀,聞峰哪有不懂的?臉上的笑容也凝固了起來。“可是跟王爺吵嘴了?”她傢什麼情況她自然知道,若是兒子是低嫁,她倒有機會爲兒子撐腰。可是對方偏偏是王爺,有些什麼事也只能忍着。
聞淵搖搖頭。千歌都好幾天沒見他了,他倒是想找人吵嘴也找不到啊。那些下人雖說態度散漫了些,可卻不敢明目張膽與他爲難。
聞峰心中憂心更甚,心中埋怨起千歌來。當初說的好好的,說是要好好照顧自家兒子,還說出寧肯自己懷孕也不納侍的話來,如今才幾天啊,就把淵兒氣得回孃家了?“若是出了什麼事,只管告訴娘。娘雖然官職不高,也定不會讓你受了委屈去。”
聞淵眼眶一紅,聲音便有些哽咽。得到了幾天的冷遇,此時聽到這種關切的話,他自然是有些忍不住。“她……她已經好幾天沒回過主院了。”
聞峰一驚,氣得拍案而起。“這又是哪家的規矩?沒見過剛娶夫便冷落夫郎的。便是再忙,也不可能連回家的空都沒有。當初答應的好好的,如今說變卦就變卦。”
她心裡想着,莫不是千歌看上外面的人了,所以纔不回家的?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這幾天也沒聽到怡王爺流連花樓的消息啊,小妻夫又是怎麼吵起來鬧彆扭的?想到這兒,她擡頭看着聞淵,狐疑的語氣道:“是不是你做什麼事兒惹惱王爺了?”
按照千歌對聞淵的着緊勁兒,不可能還在新婚的時候就尋花問柳吧?
說起這個,聞淵便覺得委屈,遂紅着臉將所有的事情都說給了聞峰聽。聞峰恨鐵不成鋼的點了點他的額頭道:“你這孩子,怎麼就那麼實心眼兒呢?”
聞淵揉着額頭,委屈道:“明知道我生不出孩子,難道就讓她絕後嗎?別的不說,皇上那一關就過不了。我不主動些,難道要等皇上塞人嗎?更何況,你也跟我暗示過要給王爺納侍傳宗接代的,如今母親又來說我。”
聞峰氣得笑了:“我有心讓你主動提納侍的事情,但也不是現在啊。你新嫁過去,還沒站穩腳跟,後院便多了個人跟你爭寵,你勝算能大才怪。雖說你主動給王爺納侍,外人會說你賢惠,皇上那兒也沒有怨言,可你到底太過心急了。”
聞淵低着頭不說話了,心裡卻是不服氣的。
反正早納晚納都是要納進門的,又有什麼區別?好歹他現在還能挑人伺候千歌,若是皇上賜人,不僅打不得罵不得趕不得,還要供着,畢竟那是代表皇上。
聞峰見狀,有心說出千歌想要自己懷孕的事情,卻還是嚥了下來。說不定千歌不願意承受懷孕生女的痛楚,所以纔會寵信別人。她不清楚千歌現在的想法,只怕說了也是讓聞淵白歡喜一場。
聞峰嘆了口氣,怨不得都說兒女都是債啊,雖說兒子已經成親了,她卻還是要操心個不行。
“淵兒,你性子就是太直了,以前尚可,現在卻不能這樣了。”聞峰語重心長的道。“你如今的身份是怡王妃,一舉一動都受着關注,切不可像以前那般使小性兒了。”
說着嘆了口氣,又道:“你急着給王爺納侍,被其他人知曉,只怕要輕視你了。你今日又這般急着回家,還不知道外人會怎麼想呢。”
聞淵沉默了一下,說不出話來。
聞峰又道:“怡王爺是個主意正的,你若是有什麼事,大可直接與她說,這樣藏着掖着,她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哪能樣樣猜的出來?你倒是平白無故有一場氣生。”
聞淵道:“我哪有藏着掖着,納侍也不對,不納侍也不對,那我到底能做什麼?就算她要寵信別人,也不至於連面兒都不露一個吧?她把我當什麼了?”
獨守空房也就算了,可她卻連個消息都沒讓人送來,這不是輕視是什麼?指不定就是她看他厭煩了,便直接不搭理他了。
聞峰見兒子似乎鑽進了死衚衕,只得安慰道:“女人嘛,納侍是很正常的事兒,更何況王爺身份尊貴,自然不比一般人。你若是在意,便只能一輩子浸泡在醋罈子裡別出來了。不管怎麼說,你都是正室,任何人都越不過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