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心裡的一道疤
“怎麼樣?我烤的不錯吧?”
千歌對自己的手藝十分得意。
“這不應該是廚娘給的調料好的原因麼?”
“不許拆我臺!”人艱不拆!
千歌和聞淵又是燒烤又是泡溫泉地玩了大半天,這才意猶未盡地離開。晚上千鳳任由武將們在外圍鬧騰,自己帶着女兒女婿和陸泓一起吃家宴。千歌這才發現千惠身後多了一個自己從未見過的男子,同時發現千惠沒有帶上東方澈和倆娃娃,心下疑惑,飯後乾脆去問當事人。
她先是一本正經地問着:“太女姐姐,這回秋獮怎麼不見太女妃姐夫還有倆娃娃啊?”
千惠有些黯然,語氣也底氣不足:“澈兒說兩個孩子還小,鬧得慌,就不跟我來了。”
“爲什麼我覺得不是這個原因啊?”千歌嘴角掛着壞笑,也沒刻意壓着聲音,“今天你身後那個小美人兒是誰啊?”
千惠白了千歌一眼:“父後賜給本宮的侍妾。”
“哦~侍妾啊!”千歌見千惠沒有因此流露出不高興的神情,更像是認命一般,低下聲音道,“皇姐終於想開了?”
又不是踐行一夫一妻制的現代社會,上位者想把控局勢,把握後宮跟掌控前朝一樣重要。身爲一個皇帝,想要奢侈地追求愛情,也得看時代給不給面子。
“想不開又如何?我也只能接受,”千惠苦笑一聲,眸光透過千歌身後見到一個人。話鋒一轉,音量也提了一個分貝。“皇妹羨慕本宮坐享齊人之福?若是旁的也就罷了,那竹婇是父後賜給本宮貼身侍候的。本宮也不好就這樣送與你。不如本宮爲你向父後再要一個可心的男子?不是本宮說你,你啊,也該納個妾了。”
千歌當即看清千惠眼神裡的異樣,笑着回道:“太女姐姐說笑了,臣妹只是見皇姐身邊的人有些面生,隨口問問而已。臣妹現在過的不賴,不用父後替臣妹操這個心了。”
“是麼?不見得吧?二妹夫如何進了你的眼,本宮也是知道一二的。”
“比起臣妹的事情,還是三妹的事情要緊些。眼看着三妹已經成年外住了。身邊卻還沒個貼心之人照料,我這個做姐姐的也替她操心啊。皇姐,你在朝中時日較久,不如幫着看看順便舉薦幾家?”
就在這時。千明笑着從千歌身後走近,問道:“太女,二姐,你們在聊什麼呢?”
“來得正好,我們正在商量着如何在百官的家眷中選出一位管着你!”千歌很不客氣地大笑,“到時候你可要多生幾個娃娃給我玩玩!”
千明臉色微紅:“二姐真是的。孩子哪是用來玩兒的?你若真覺得好玩,跟二姐夫生一個不就好了,還惦記臣妹家的了。”
千歌的笑聲停了停,乾笑道:“孩子的事先撂一撂。沒有男人哪來的孩子?”
千明順着千歌的話匣子說了下去,心裡對東方旭的猜測肯定了幾分。
原來二姐身體上果然……
在行宮呆了六天,將周圍或好或不好的風景全部遊覽之後。千歌實在忍不住了,自請先回京城。好在千鳳同意,於是她帶着自己的一班人馬樂顛顛地跑了回來。回來的時候經過城外的小宅院。只是自己身邊潛在的耳目不少,千歌想了想,還是決定先回王府。
小宅她去的不多,不過也知道宅院裡出了個天資聰穎的“儒生”,在私塾先生並不偏重的教育之下,在今年輕輕鬆鬆通過小考,正在努力準備明年的歲試,就是考秀才。
千歌並沒有明顯的情緒變化,不過小孩子進步,當然要獎勵啦!所以她拉着聞淵又帶着大包小包的或玩具或吃食或衣物過去。宅院的所有人都知道千歌這次是爲了那個小女孩而來的,所以自發自覺地將她推到千歌與聞淵面前。
她彎下身,笑眯眯地和眼前這個有些侷促的小女孩對視:“你就是陳珂?年紀小小就這麼厲害,真棒!”說着,就將一早準備好的迷你版文房四寶送過去,“這是對你努力的獎勵!”
陳珂眼睛一亮,高興地收下禮物:“謝謝姐姐,哥哥!”
千歌心底哀嘆:果然禮物比她有存在感得多!
除了陳珂的禮物有些特殊,其他人也都有分到小禮物。孩子們愈發活潑,跟千歌聞淵玩鬧起來。玩得累了,大家就圍成圈坐在一起聊天。有孩子就問到很正常也很經典的問題。
“姐姐,是不是我們一定要去考科考啊?可是我腦子笨,師傅講的東西我總是背不住,而且我也不想考科考,怎麼辦啊?”
千歌一愣,其他孩子們已經鬨堂大笑起來,再看剛纔那個很正經地問問題的孩子,她的臉都被笑紅了,但還是專注地看着自己,等待自己的答覆。千歌給她一個安撫的笑容,緩緩道:“小沐剛纔問了一個很實際的問題。這個問題是沒有標準答案的,所以姐姐只是告訴你姐姐的看法,你覺得有道理就可以採納。”
“古籍有云,士農工商四民者,國之石民也。又有古言云,是以人不兼官,?官不兼事,士農工商,鄉別州異,是故農與農言力,士與士言行,工與工言巧,?商與商言數。要真正算起來,士農工商這四類人都是我大金興旺發達的動力,哪一個都缺不了。若人人都去入士了,糧食誰來耕種?房屋誰來建造?衣裳誰來裁製?就連我送給小珂的文房四寶,也不原先就是這個模樣,不也是由工人制出、由商人販賣纔會出現在這裡麼?”
孩子們聽得專注,而微有些驕傲的陳珂已經紅了臉,低下頭。
“所以說,一個人想做什麼、能做什麼纔是一個人最先考慮的事情,而不是說‘學而優則仕’,你就非要拼了命去學習之乎者也,去走仕途。比如你若是想做廚子,又做得一手好菜,爲什麼不去做廚娘?正好我也餓了,一定能將你做的菜全都吃光光!”
孩子們不禁哈哈大笑,大笑之後是若有所悟的沉默。
“所以小沐,”千歌摸了摸小沐的腦袋,笑得十分溫柔,“若是實在不想做,就沒必要逼迫自己,關鍵在於一旦你選定了一件事,應當矢志不渝地堅持下去。”
這段話她是跟小沐說的,也是對其他孩子說的。人活得高興纔是硬道理,在自己不想走的路上走得越遠反而越痛苦。希望她們有所領悟。
“謝謝姐姐!”小沐咧起嘴,很高興的樣子,她自己也摸了摸腦袋,不好意思地說道,“雖然我沒聽懂姐姐一開始說的是什麼,不過後面的都聽懂了!”
誒?她好像做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千歌呆呆的轉過頭去看聞淵,只見聞淵勾着嘴角,非常負責地拆臺:“不是不識字麼?怎麼還能將一連串古籍之作引據出來?”
“呵呵!”千歌乾笑,“我記憶力驚人還不行麼?”
兩人一道乘着馬車回府時,聞淵沉默了一會,突然道:“我便是選了自己喜歡的事情,除了在朝時往往身不由己,真正行醫時確實覺得其樂無窮。”
“那不是挺好的?”
“那你呢?”聞淵轉過頭,漆黑璀璨的雙眸直直看進千歌心底,“你想做什麼呢?”
千歌沉默了一瞬,環上聞淵的脖頸:“或許你不相信,我只是想要一個家,一個能讓自己全然放鬆的家,至於其他,別無所求。”
這個問題她自己也想過,新生一世,到底想要什麼?做到怎樣纔會覺得自己沒有白活?可是無論怎麼思考,她還是隻有這一個念頭。
前世她生活在一個表面完整的家庭,只是父親有自己的情人,母親也有自己情夫。他們都來自顯赫的家庭,婚姻只是一紙婚約和一種制約,這樣的家庭毫無親情可言。她被要求學業、被要求事業、差點也被要求婚姻。還好自己在此之前走運地嗝屁了。
這裡有她想要的一切,親情、友情、愛情。或許親情並不純粹,友情少得可憐,不過愛情挺美滿,所以她還是非常感謝冥王把自己扔進這個身體的。
“我相信你。”
千歌將腦袋深深埋在聞淵的頸窩,閉着眼,想到的卻是這個國度裡地位最高的女人。
母皇那日的生疏她從來不敢忘卻,只是故意在心底忽略。就像一個傷口,不去管它,說不定它會自行結痂脫落,最後留下一道淺淺的疤,也有可能感染化膿,後果越來越糟。母皇情緒轉變的很快,可她就是不敢忘,就連之後或耍賴或撒嬌都不敢忘。
就像心頭的一根刺,時不時扎自己一下,疼得慌。
人心是複雜的,就算自己問心無愧,也架不住別人的質疑,尤其是最親的人。
千歌猜的不錯,千鳳確實在那瞬間有所懷疑,並在當時試探幾番。後來她也想通是自己多想,於是待千歌一如往常。可是千歌卻不知千鳳的變化,導致兩人的心越走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