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氏一族體內,寄宿着鬼神。
並非誇張說辭,是確切的事實。風家祖先似乎就是鬼神般的女性,她的血統被子女所繼承下來,而風玥就是將鬼神血統激發到極點的一人。
“知道我爲n什麼會被稱爲‘噬妖者’這種名字嗎?因爲我就是爲了戰鬥而誕生的,鬼神的血脈在我體內茁壯成長,不斷戰鬥不斷殺戮,爲戰勝妖怪而製造出來的最終兵器,這就是我們風家的真相。”
當時風玥說出這句話時的表情,曨應一生都不會忘記。
“所以你明白我爲什麼不想讓琳變成我這樣子了吧。那孩子本不應該出生的,但我最終沒有徹底違抗那羣老傢伙的命令。”
“……那又如何,師匠就是師匠,琳就是琳,對我而言你們依然是人類!纔不是什麼殺戮兵器!風家血統?鬼神繼承者?這些我管它們呢!”
曨應激昂爭辯的話語迎來了更殘酷的真相。
“我總有一天會因爲血統而喪失自我甚至崩潰。因爲這是被詛咒的力量,所以沒有任何辦法,對我而言,能夠死在戰場上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鬼神的血渴望着戰鬥,這個時代就是最好的狩獵場,不需要在乎善惡對錯,消滅越多妖怪的特異者會被稱爲‘英雄’。
那麼,假如可以自由殺戮的時代結束了呢?
心裡這股可怕的衝動究竟要如何宣泄?
“我、可能、已經不行了……”
“別說傻話!我不會認同的!既然想戰鬥的話我陪你打!不管怎樣——!”
因麒麟王即位造就的和平時期一次性持續了兩年,至今沒有動搖的跡象,兩年裡原本不斷襲擊城鎮的妖怪大部分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既然不需要拼死戰鬥,特異者協會自然不可能想再看到犧牲,雖然迎擊態勢依舊,城鎮的高牆也沒有撤下,但大多數人已經不用擔心付出生命了。
即使有小規模不遵守停戰條約的妖怪,那也是少數,不只是人類,麒麟王更會分派部隊清理門戶,名副其實的和平,人們開始希冀更幸福的未來。
但並不是所有人都因此而幸福,特異者的存在意義被無效化的現在,風玥漸漸邁向了崩壞的預言。
“父親!母親究竟是怎麼了?!時不時的身體不舒服,明顯不對勁!”
“這……!”
風大叔這時候也被告知了真相,他動搖着開始兇狠地抽菸。
前一年還是和往常一樣,家裡充滿了歡聲笑語,風玥丟棄了工作一直陪着孩子們,不管是訓練還是日常玩鬧都幸福得像夢。
但第二年開始就有點不對勁了,風玥在家的時間明顯減少。
那段時期只有曨應知道師匠在嘗試去發泄內心不斷脹大的破壞衝動,忍耐了一年,這股本能的渴求越來越強烈,風玥害怕在訓練中出現意外。
但情況反而惡化了。
“師匠!協會那邊終於來任務了!”
“是嗎……很好。”
曨應拜託了清音,一旦發生可以快速趕到的妖怪騷動就告訴他,以此來緩和風玥的衝動。
可惜好不容易出現的敵人都太弱,僅靠曨應就能迅速驅除,希望不斷破碎,風玥的眼瞳慢慢變成了血紅色。
“…………”
兩年了,曨應知道師匠能夠撐到現在已經很了不起了,但現在更需要一個奇蹟。
“父親,你都不告訴我真相嗎……?”
“琳,對不起……我、不能……”
雖然曨應有對風霞說明,但風玥吩咐他唯獨不能告訴風琳,大叔也知道這個情況的嚴重性,畢竟風琳身上也流着鬼神的血脈,根本不知道會產生什麼想法。
落櫻年紀還小,她甚至還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些什麼。
“不能再拖下去了,我要去聯繫風家,他們肯定有辦法!”
“等等大叔!萬一他們想把師匠封印豈不是更糟糕!”
風玥自己也說過,對於失控的鬼神繼承者,封印是最簡潔的解決途徑,在曨應看來這和處分根本一個意思。
“我也這麼認爲!不能讓他們知道!我不想失去師匠!我們都不想失去她!”
看到曨應、風霞這麼堅決,大叔暴躁地撕扯着頭皮,最後長嘆一聲又開始狠狠抽菸。
目前來看是真的無解。
除非奇蹟發生,妖怪重新展開進攻,再不然就是風玥成功壓制體內的衝動。
(住手,別警告我!師匠是不會輸給區區破壞衝動的!)
曨應生平第一次如此厭惡自己的敏銳直覺,但是卻不能視而不見。
風玥的理性會崩壞。
無論如何強大的意志,在飢餓感的驅使下都無法保持自我,因爲想活下去所以不能不吃,然而,現在這種飢餓感是對殺伐、對鮮血的渴望。
(閉嘴!閉嘴!閉嘴!又是這樣嗎!我又無法保護身邊的人!什麼變強了!我還是這麼無力!這麼廢物!)
“應,冷靜下來。”
風霞緊緊抓住青梅竹馬的手,撫摸着他的頭,看着他不甘心地咬碎牙齒,心裡也像被穿刺了一般,他們什麼都做不到,即使翻遍所有可以找到的秘術書籍,仍然沒有可行的辦法。
宛如不治之症,除了守望之外什麼都……
“…………再見了,孩子們,我以你們爲榮。”
兩天後,原本把自己關在地下室的風玥失蹤了。
以她的實力,想要悄無聲息的離開易如反掌,但到了今天才離開,說明她已經做出了最壞的決定。
“去找!我不管!即使出動整個協會都要給我找到她!”
連清音也控制不住情緒了,她非常理解整件事的經過,正因爲清楚沒有辦法,所以保持着冷靜繼續等待奇蹟。
“大小姐,請鎮定!您這樣只會給老爺增加壓力!”
“可是、可是——!早知道這樣我就該接管協會,拒絕那羣妖怪的停戰協議!什麼和平!再過幾年還不是會土崩瓦解!”
基本上所有關係者都被驚動了,而y城全體是最心急的,不止是‘疾風’大半部隊出去搜索,風家也增加人手協助。
“找到玥以後,你們、打算怎麼辦?”
“……很遺憾,必須封印她,曾經鮮血累累的歷史不能夠再次發生。”
“是嗎,你們這羣垃圾。”
一向在風家懦弱的大叔也忍不住激盪的情緒,跟在他身邊的風琳反應更激烈。
“爲什麼要這麼做!?肯定還有其它方法的!肯定有!”
“對不起。”
“…………!”
風琳的淚水從臉頰上淌落。
難道真的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母親離開嗎?不!不!!
————
“師匠最後肯定打算自裁,她就是這樣的性格,但是,我不容許!”
風玥會前往的場所一般人根本猜想不出來,有些白癡甚至還擔心她會硬闖妖怪的大本營。
其實曨應也不清楚自己爲什麼會一個人前往黑森林。
也許是怕風霞受傷,也許是別的想法。
“…………”
陰暗的森林在夜晚變得更加可怕,曨應面無表情地穿過曾經生活過的地域,周圍漂浮着淡淡的血腥味,證明剛有生物被殺死。
“師匠,晚上好,當然或許你已經認不出我來了。”
三天前曨應見過風玥的最後一面,她彷彿在說遺言般,曨應一句都聽不進去。
完全變成血紅的瞳孔證明着鬼神化已經進入末期,渾身纏繞着的殺氣更是連風都穿透不過去,眼前的身影雖然屬於風玥,但已經是別的什麼生物了。
“我……是連約定都保護不了的男人,您曾經希望我阻止您,但不可能的,我連您的百分之一都超越不了。”
但是,即使如此,曨應還是選擇了站在她面前。
明知大概率會死,他也想彌補曾經猶豫過的過錯。
“來吧,師匠,和我戰鬥吧。雖然是不成器的弟子,但如果連您的百分之一都比不上,那談何超越您。至今從您身上學習到的,讓我展示一下吧。”
黑森林地獄修行,最終的考覈。
“…………”
鬼神化的風玥表情毫無變化,從她的腹部可以看到驚心動魄的傷痕,那應該是還未喪失理智前,用手插入身軀想摧毀心臟造成的。
如此的致命傷,依然無法阻止鬼神。
但,彷彿是聽到曨應的話語,她慢慢地擺出了架勢。
“…………”
“啊,最後一課,如果我能活下來就證明我真的出師了。”
(請容許我用這種方式像您道別,我這個人很笨,只能做到這一步了。所以——)
曨應吐出胸腔內灼熱的呼吸,將臉頰邊的淚水蒸發,然後竭盡全力釋放目前的攻擊。
【真霸流·瞬走】+【龍炎·極爆芯】
轟!!
“…………再見,師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