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濛濛坐在房間外的小天台上,喝了口牛奶,眯着眼睛偷偷瞄了眼對面的男人,百思不得其解。
竟然半句話都沒提到她睡懶覺的事情,還幫她點了早飯?詭異,太詭異了。
醒來就被盯梢,易濛濛還沒機會給自己測上一卦,心裡忽上忽下有點小不安。
安修坐在她的對面,他應該很早就起牀了,根據這幾個月的觀察,她發現這男人的生活極其規律。什麼時間起牀,什麼時間鍛鍊,什麼時間出門,什麼時間看書,從來不出差錯。
只見他靠着椅背,翹着腿擱在天台的欄杆上,半眯着眼睛捧着本綠皮書,在那裡讀着,也沒有看她一眼。但易濛濛卻覺得,這男人今天一根眉毛一根鬍子都透着說不清的詭異感覺。
他幫她叫的早餐出乎意料的豐盛,卻跟平日家裡她常做的那些差不多。一大杯牛奶,配上剛剛出爐的麪包土司,塗着美味醇厚的巧克力醬,還有她最愛的一大盤炒蛋,旁邊還有一小蝶一小碟的各式小蛋糕跟水果。
免費的,她當然不客氣。
吃得很歡樂的易濛濛,越想越糊塗,等把食物消滅了大半,摸摸自己凸出來的肚子,才擱下了手裡的叉子,定定地望着從剛剛起就不作聲的男人。
這傢伙,到底想幹嘛?不對勁啊。
莫非幹了什麼對不起包子的事情,還是一樣倔強的這一大一小終於吵架了,所以他要從她這兒下手。讓她幫忙周旋?還是最近有什麼事,想讓她幫着測一卦看看情況?
她還沒想明白,這過於直接的注視被敏銳的男人發現了。
安修掃了她一眼,才把目光移向她吃了大半的餐盤,這才合上手中的書,揉了揉鼻樑。
“你不吃肉?”這語氣不像個問題,倒更像是個肯定句。
易濛濛跟着他的眼神看了看桌上,果然只有一小盤燻肉跟培根她動也沒動。
她挑了挑眉。這男人怎麼突然愛管閒事了,再看他說話時眉宇間的不悅,心裡更是覺得他多事。
她撇撇嘴沒回答,拿着紙巾擦了擦手。
安修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覺得這女人實在太麻煩,全身上下都沒多少重量,打出去的拳頭也輕飄飄沒點力氣。還要挑食。
想到兒子一聞到魚肉的味道就要皺起秀氣的鼻子,安修就覺得自己真相了。果然上樑不正下樑歪,這挑食的毛病倒是遺傳到了。
男人緊繃着嘴角不說話,身上的冷氣倒是又多了幾分。
這又是在發什麼神經?易濛濛翻了個秀氣的白眼。
“吃完了?休息半個小時,我們訓練。”安修又看了眼被易濛濛推到最遠地方的培根,心裡特別煩悶。真是見鬼的,他幹嘛要管這種事情!
扔下這句話。被自己搞得心煩意亂的安修,就長腿一收,不耐煩地起身走進了房間,壓根沒去管易濛濛了。
易濛濛氣結,只覺得自己一早的好心情也因爲對方的黑臉去了大半。
這男人到底在搞什麼?又不是她逼他來陪她吃早飯的,明明他自己一句話都不說,非得跟着她坐到天台來。現在又要擺臉色給她看,實在太莫名其妙了!
易濛濛心裡也說不出的煩,覺得家裡多了一個人就是礙眼。
站在天台上伸了幾個懶腰,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她的氣才順過來。
“注意力集中,感覺你的肌肉骨骼,擡手……停,你是在繡花嗎!”
“……”
“腰部帶動力量。腰!不是你的屁股!亂扭什麼!”
“……”
“早飯都吐了嗎?力氣,用點力氣!讓你打我,不是摸我!”
“……”
“再摸我,我就把你扔出去了!”
“……”
如果眼神可以殺死對方,易濛濛非常確定。自己肯定一定會這麼幹!
特意在外面等了兩三個鐘頭,心想這回一定完事的風如瀾,第二次來敲門的時候,悲催地差點被易濛濛一個摔門敲扁了俊挺的鼻子。
靠靠靠!這一家都是瘋子!
易濛濛半溼的髮際。紅潤嬌喘的俏臉,以及惱羞成怒想要殺人的目光,再一次讓不純潔的風如瀾誤解了。
可憐的小九,生長在這麼一個不知節制的家庭裡。風如瀾在後來很長的時間裡,都對小九包子的調皮煩人,萬般忍耐,無比地同情這孩子。當然,這是後話。
等易濛濛被折磨了半個小時,又被風如瀾的催促弄得火冒三丈的時候,她終於再也忍不住心裡的怒氣。五千年前修身養性,好似水般溫和的易大師,終於在這一刻爆發了!
生氣發怒,不利於養身。但若是鬱氣糾結於胸中而不發,更是有害健康。
易濛濛一腳就踹開了安修的門,嬌俏的臉蛋上全是遮掩不住的怒容,一雙平時溫婉沉靜的眼眸也晶亮無比。
“從今天起,我的訓練到此結束!”
一想到這傢伙今天那些又鄙視又惡毒的話,還有一出手就快把她腰都扭斷的不知輕重的力氣,她就恨不得一腳瞪在他鼻子上。
實在是太可惡了!她易濛濛想鍛鍊體術,多的是人想湊上門來教她,再也不受這傢伙的氣了,混蛋!
安修一雙眸子宛若深潭中冰涼的死水,瞄了她一眼,眉頭都沒皺一下,就把視線重新收回放在了手中的書上。
易濛濛氣得肺都要炸了,這傢伙剛剛在欺辱她一番之後,竟然還敢無視她的存在!
哼,好女不跟惡男鬥,反正她明天是不會出來跟他練習了!隨他聽見沒聽見!
易濛濛轉身踏腳就要走人,但身後一個異常冰冷的聲音就冒了出來。
“明天八點,不準再睡懶覺。”
啪嗒——易濛濛腦海中的一根弦就斷了。
這自說自話的男人!
可巧的很,門鈴聲又很不配合地響起來了。
易濛濛看了眼坐在書桌前動也不動的男人,心裡唸了幾遍清心咒,跑去開門了。
她從安修的房間,穿過短又窄的廳堂,走到門前,才突然一愣。
這麼多年的修身養性,她有多少年沒這麼生氣過了?爲什麼自從穿越過來以後,她就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了?特別是面對這個男人的時候,她好像尤其暴躁,沒有了對常人的寬容與忍耐。
她這是怎麼了?
易濛濛大覺自己修行還不夠,警醒斥責了自己幾句,才調整了臉上神色,恢復了平日的溫和樣子,開了房門。
一開門,她嘴角堆積出的平淡笑容就一怔,來人她並不認識。
“你好,請問是易小姐嗎?”門口站着的陌生男人,對着易濛濛露出了潔白的牙齒。
這個陌生男人長得很賞心悅目,說不上好看,但卻很讓人看着舒服。普通的五官並不突出,扔在人羣中也只是個凡人長相。但易濛濛十幾年來閱人無數,她一眼就發現這男人站在她門前,那一身從上到下說不出的優雅跟貴氣。
這不是個普通人。
易濛濛應了一聲,“請問你是?”
男人聽到肯定回答,臉上笑意更濃,“易小姐,請原諒我冒昧登門。我有一樁買賣想與你詳談,不知你是否賞光?”
妥帖之極的客套話,讓人抓不出一絲錯漏來。易濛濛心底更加確定這人不能小覷,但卻不確定他的來意。
昨天,風如瀾纏着她,死皮賴臉非得讓她算今天的吉時,她也算了。今日不到12點的時候,確實有財氣入門之象,地點卻顯示爲東南方。她還以爲是指第一天的林蔭小道位置,莫非就是指現在這人?
男人身上一件灰色西裝,袖口夾着金色袖釦,裡面是一件熨燙得沒一點褶皺的白色襯衫,隨意地鬆了第一顆鈕釦。
他臉上的笑意,並沒有滲入他的眼眸,平凡的五官卻給人一種奇特的安全感。一雙親和的眼眸耐心地等着易濛濛的回覆,並沒有任何不耐煩。
易濛濛並不是隨意邀人進屋子的主人,特別是對來人一無所知,她更不會這麼做。
“如果方便的話,我們去外面談?”
合作是其次,更主要的是要弄清這個陌生男人,爲什麼一來就找到了她。她作爲藍靈成員,到這顆無名星上參賽,自認非常低調。作爲靈師的新面孔,更是沒有人見過她,別提知道她姓啥名什。
前兩天的測字,她一沒有表面自己的身份,二沒有表面藍靈的陣營。於情於理,都不應該有人會找上她這兒,還能對她指名道姓的。
買賣?她能有什麼買賣跟人做?
對方甚至沒有第一時間自我介紹,誠懇的態度可見一斑。
易濛濛心裡繞了個圈,並不太感興趣。但想到屋子裡那個讓她大動肝火的男人,她還是想出去透透氣,好好沉沉心摒棄浮躁。既然現在一個屋檐下,那就要找到一個和平共處的方式,大家坐下來談判。
打定主意,易濛濛決定出去晃一圈,好好想想日後怎麼跟安修約法三章,順便看看這陌生人到底是什麼來意。
“沒問題。易小姐,不如我請你旁邊的小街喝一杯咖啡?”男人彬彬有禮地笑着,普通的面貌也有幾分和諧的養眼。
但下一刻,他臉上的從容就被屋子裡傳出的聲音打破了。
“不如也請我一起去?”宛若冰霜的粗啞聲音響起,安修那挺拔的身影斜靠在廳堂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