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十夜死了,那個不可一世,眼睛長在頭頂的男人就這樣死掉了。他只是想幫她尋找白鹿,卻就這樣的死於非命,是她害死了他,是她的任性害死了他!
腦海裡,不由自主的想回想起那些和他相處的畫面,想起在王府裡,他扮成女鬼掀起雪白輕紗時,那震撼她雙眸的絕世姿容,想起在紅螺山她中了蜂毒,他守了她一夜的溫柔,想起自己想要學吹蕟之時,他不動聲色的變出那個紅色的蕟給自己時的若無其事,她想起了更久遠在山莊時,他和她的初見,想起他的毒舌……
她一時間禁不住的淆然淚下。
看着她從眼眶中滾出的大顆晶瑩淚珠,如同斷了線的珍珠滑落下來,江鬆翎瞬間被刺激到了,他忽然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大聲質問道:“你爲什麼要流淚?”
爲什麼要流淚?
金瓔瓔自己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在證實了他死訊的那刻,心裡忽然覺得異常的難過,那種難過讓她的淚水不經意間就滑落下來。
江鬆翎見狀,嫉妒得連聲音都變了調,“你居然爲他哭了!果然,你們兩個不但認識,而且關係還真是匪淺……”
金瓔瓔霍然擡頭,震驚道:“你都知道了?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那日,我躲在樹後,聽到他對你說,只要幫你找到白鹿,他就會和你一起下山,那時候,我就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如果再等下去,我就會徹底失去你!”
金瓔瓔一驚。“你居然偷聽我和他說話?你真卑鄙!”
“看到南十夜身上的這個蕟,和你手上的那個如此的相似。我就更加證實,你所說的那個送你蕟的男人就是南十夜,對不對!”江鬆翎憤怒道。
金瓔瓔沒做聲,只是緊緊握住那個白色的蕟。
她握得是那樣的緊,雪白的臉龐上。淚水沾溼滿臉,那雙幽黑的眼睛蓄積着透明的淚水,哀慟萬分。
江鬆翎看着她的表情,終於失控了,他緊緊的握住她的雙肩,盯着她哭泣的眼眸,一字字的道:“瓔瓔,你要知道。祁向天和南十夜都配不上你,這世上最配你的人是我——江鬆翎!”
沉浸在悲痛之中的金瓔瓔被他的語氣所驚,霍然驚醒,猛地一揮臂,重重推開他,搖着頭大喊道:“你放開我,不要用你沾滿鮮血的雙手來碰我,你這個殺人兇手!你殺了他們。我恨你!我不想再看到你,你不是鬆翎,你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小弟弟。”
她哭泣着。緊緊握住那個白色的蕟緊貼在胸口,淚水如泉涌,拼盡全力喊出她胸中的悲痛和怒火,“我討厭你,我不想再見到你!”
“不管你願不願意,一個月後。你就會成爲我的妻子!”江鬆翎站直身板,沉着臉宣佈道。
殿內的燭火下,少年英俊的臉混合着強烈的憤怒和嫉妒,他不曾想到,雖然他得到了大王之位,卻得不到心愛女孩的心。
他緊緊握住了拳頭,對死去的南十夜充滿了憎恨和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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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二十日。
距離江鬆翎奪位已經有半個月了,山寨的人們已經逐漸接受這個現實,漸漸歸於平靜。
還有十天就要過春節了,山寨裡雖然有了過年的氣氛,金瓔瓔卻愁眉不展。
南十夜的死亡,給她的衝擊實在太大。
這些日子她漸漸理清紛亂如麻的心,終於意識到她是喜歡南十夜的。因此,在乍聞他的死訊的那一刻,纔會忍不住的淚水長流。
雖然,南十夜一向對她冷冰冰,她還是不知在什麼時候被他給吸引住,或許是在王府他掀起雪白麪紗的那一刻;又或許是在紅螺山,那一夜在朦朧中所見到的他臉上的那種奇異的溫柔;又或許是在他教她吹蕟時的,那充滿溫馨和融洽的時刻……
細數着和他的相處,她忍不住的淚水漣漣。
事後,她也曾向江鬆翎詢問南十夜和祁向天的屍體去哪裡呢,她想將他們給入土爲安。江鬆翎的回答是,自然是已經毀屍滅跡拋入大海被水沖走了。
她哭泣着,爲南十夜和祁向天做了一個衣冠冢,看着江鬆翎免不了又是一陣生氣,但也奈何不了她。
眼看婚期一日一日的逼近,金瓔瓔甚是焦急。
她自然是不想嫁他的,但她又不能逃,因爲江鬆翎用楚念紗和墨華的性命威脅她,身中劇毒的他們,唯有他的解藥才能解除暫時的痛苦,她也曾目睹過兩人毒性發作,被折磨得死去活來的樣子,更何況楚念紗還有胸痹症,如何經受得起毒性再次發作的折磨。
這逃,自然是不可能的。
那麼,就只能想別的辦法了。可是,江鬆翎極其謹慎,無論她用何種方法打聽解藥的下落,都探聽不出。
這日,她站在庭院裡又是一番長吁短嘆。
庭院中,草木一片蕭條,風雖然不再凜冽,但是,她卻覺得風中裹着悲傷的味道,那種冷寂令她有種想哭的感覺。
墨華站在她背後,低聲道:“夫人。”
她仰頭望着頭頂無垠的藍天,眸子裡盡是哀傷,“我是不是很遲鈍?直到他死了後,才察覺自己對他的感情?”
墨華的目光停留在她哀傷的側影上,“夫人說的是南十夜?”
金瓔瓔沉重的點了點頭,“雖然他嘴巴很毒,每次見到我也只會教訓我,平時也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見到我也老是找我吵架,可是,我……”
她說不下去了,用手捂住臉,眼淚從指縫裡淌下。
“你和這個南十夜到底是什麼關係?”墨華有些好奇。
兩人正在聊着,沒有察覺樓宇的後方,走來一個少年。
少年本來打算出來的,聽到墨華的問話,不由停頓下腳步。
“什麼關係?”金瓔瓔低下頭,咬咬脣,“其實,他原本是個商人,相當有錢,和我爹有生意上的來往。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就看不慣我的個性,將我罵了個狗血淋頭,氣得我當時差點想拿鐵鍬殺了他。”
“鐵鍬?”墨華實在無法將眼前少女和鐵鍬聯繫到一處。
“這話說來就長了。”憶起往日,金瓔瓔的臉上終於有了這數日以來的第一絲笑容,“是因爲長生。”
“長生?”
“長生是我的一個男僕,那時,我懷疑他被我的師兄們給暗地裡殺了埋了,於是,拿着鐵鍬在家裡到處挖,想找到他的屍骸。”
墨華笑起來,“聽夫人這樣說,夫人孃家應該也是富裕之家?”
金瓔瓔點頭,“是,我爹很有錢,擁有一座很大宅子。我有好幾個師兄,他們都對我像哥哥一般的好。”
“這個長生只是個僕人嗎?那爲何他死了夫人還拿着鐵鍬挖他的屍骸?”
“因爲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對我非常的好,我不想他就這麼躺在冰冷的地下,於是,我每天都扛着鋤頭滿園的挖他。”
“那夫人後來挖到沒?”
“長生根本沒有死,有那麼一天,他像奇蹟般忽然出現在我面前,當時我真以爲自己是在做夢。”金瓔瓔低下頭,手指捻着衣服,忽的擡起蓄滿淚水的大眼睛,“我多麼的希望,多麼的希望南十夜他沒有死,就像當初長生那樣,很突然的出現在我的面前。”
墨華瞧着她,沒有說話了。
金瓔瓔卻激動起來,“我也知道這只是奢望,這麼多天了,如果他還活着,以他的性子絕對不會躲着不和我聯繫。”
她將頭垂得更低,“這都是我的錯,我真的就像他每次教訓我的一樣,太過任性,要不是我吵着要盜白鹿,固執的要上山,他也不會跟上來丟了性命。”
她說到此處,終於忍不住嚶嚶哭起來。
樓宇後的那個人,聽到對話和哭聲,再也忍不住,大步而出。
他走到金瓔瓔面前,一把抓住她,大聲道:“瓔瓔,南十夜死了,被人剁成幾截扔下了懸崖,你覺得這樣的人還能活命嗎?你不要再對他有幻想了,他是不會再出現在你的面前了,你清醒點!他已經死了,再也不會出現了!”
金瓔瓔聞言更加哀切,淚水流得更洶涌。
江鬆翎見狀,又恨又妒,大聲質問她:“我有哪一點比不上他?你說啊?”
金瓔瓔猛地掙開他的鉗制,“你從頭到腳都比不上他!”
江鬆翎氣得一拳砸在樹上,咬牙切齒,“南十夜!”
隨後,這個少年的怒氣很快又平靜下來,他冷冷一笑,“南十夜就算再厲害,他也只是個死人,而我,卻依舊活着,再過上幾天還要成爲你的夫君。從今以後,你的心裡只能有我,不可以再有別的男人!”
“你管得了我的心嗎?”金瓔瓔冷冷回視他,“心是我的,我願意想誰就想誰,沒人能管得了。”
“你……”江鬆翎很是氣惱,他嘆息一聲,“瓔瓔,你知道我爲什麼要一個月以後才娶你爲妻?”
金瓔瓔看着他,沒說話。
“我想給你一個最隆重、最盛大的婚禮。”江鬆翎望着她,眼眸晶亮,那種眼神又恢復到少年般的清澈,裡面閃爍着迷離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