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非鈺從醫院離開,誰也不知道這個男人到底意欲爲何。
或許是愛,或許是愧疚,但那又有什麼區別呢?總歸陸子橙已經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無論是愛也好,愧疚也罷,對她來說,都沒有任何區別。
簡凝每日都打扮成護士陪着陸子橙,直到有一天被陸子霖發現。
就算她穿着護士服,戴着口罩,一聲不吭的站在一邊,陸子霖也在走近病房的第一秒把她認了出來。他並沒有聲張,先是柔聲哄着陸子橙,“子橙乖,先吃飯好不好?三哥給你帶了你最喜歡吃的草莓蛋糕,是在你從小吃到大的那家蛋糕店買的。你以前最喜歡吃了,經常纏着我叫你買,你還記得嗎?”
陸子橙現在有好多事情都記不清楚,她每天都好像生活在夢境裡,腦袋裡一團漿糊,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她打了一個哈欠,衝着陸子霖傻笑,“好呀,先餵給寶寶吃。”
陸子霖嘴角的笑容僵了僵,“寶寶睡着了,你先吃。等寶寶醒過來後,三哥再去買。”
陸子橙猶豫了下,最後點了點頭,端起蛋糕開心的吃,她像個小孩子一樣,吃的滿嘴都是奶油,笑嘻嘻的,“三哥,真好吃!對啦,大哥和二哥呢?尤其是大哥,我好久沒看見大哥了,我好想大哥哦!讓大哥來看我,讓大哥帶我去放風箏玩!”
小的時候,陸謙經常帶着陸子橙去放風箏。
陸子霖眼睛裡有水光在閃,“大哥有事出了遠門,以後,三哥帶着你放風箏。乖,吃蛋糕。”
“哦!”陸子橙乖乖的點頭,吃完蛋糕,陸子霖哄着她睡下。
這時候,他才冷冷地看了站在一旁的“護士”一眼,低聲道:“你跟我出去。”
簡凝不知道他已經認出了自己,走出去後,陸子霖突然拽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了走廊的拐角偏僻處。他一把扯掉她的口罩,眸光陰寒地瞪她,“你跑到這裡來做什麼?趕緊走!”
“不,我不走。”簡凝咬脣,“我在這裡陪陪子橙。”
陸子橙冷笑,“陪她?當初你怎麼不陪她,讓她一個人出門?現在想起來要陪她了?可惜已經晚了!”
簡凝別開眼,無法抑制地紅了眼,忍住哭腔道:“我已經夠愧疚了!你還要我怎麼樣?陸子霖,我承認是我的疏忽,我現在想要彌補,我想要陪陪子橙也不可以嗎?我什麼也不會做,只是想看看她。”
陸子霖看見她眼中的淚水,心臟猛然一抽,“你走吧。等一會兒我媽就會過來,她不會想看見你的。”
簡凝說不出話來,“我走,我明天還會過來。”
轉過身,陸子霖看着她的背影,再次伸出手拉住她的手,“阿凝。”他叫她,聲音沙啞,充滿了疲倦。
簡凝回眸,她看見了什麼?陸子霖紅着眼,眼睛有淚光在閃。
他抱住了她。
毫無預兆的,他抱住了她,緊緊的,把頭埋在她的肩膀上,高大的男人開始顫抖。
他也很難過,很傷心。
唯一的親妹妹,遭遇了這樣的事情,他怎麼能無動於衷?他比任何人都難過,都自責。是他沒有保護好陸子橙。
剎那間,簡凝的心,倏地一疼,像針扎,像沸水滾燙而過。
她也伸手抱住了陸子霖。
誰說男人就不能流淚?
男人也是人,也有感情,也需要被人安慰。
陸子霖作爲家裡的頂樑柱,他已經撐了太久太久。他頂着外界的壓力,頂着於鳳君的壓力,頂着公司的壓力,頂着陸子橙的壓力,頂着坐牢的陸謙的壓力,頂着自己給自己施加的壓力,就算是一座大山,也要被壓塌了。
可是他不能被壓倒啊!
他要是倒了,整個陸家就完了。
陸家一完,周圍所有的人都會瘋。
他以一人之力,扛起所有。
他甚至還要忍受內心的煎熬!
陸謙坐牢了,坐牢前跪下來求他,求他放過他。他苦笑,是他逼的自己的大哥去坐牢吧?是的,是他,是他親手報的警,是他決定起訴。因爲不這麼做,於鳳君會派人弄死陸謙。
就算陸謙罪惡滔天,他真能下殺手?陸子橙也說了——我好久沒看見大哥了,我好想大哥哦!讓大哥來看我,讓大哥帶我去放風箏玩!
兄弟之親,骨肉之情,如何割捨?
怎麼辦?
他該怎麼辦?
於鳳君至今都在想辦法,想要在牢裡把陸謙弄死,是他在保護着他。可是陸謙卻每日都在牢裡大鬧,罵他是人渣,不顧手足之情,冷心冷血,毫無人性!
他沒辦法選擇。
他做不到“兩全其美”。
他也恨陸謙,恨他怎麼能把陸子橙害成這樣!
陸子橙以後要怎麼辦?
她才二十歲,她還這麼年輕,她的後半輩子要怎麼活?
無數無數的問題圍繞着他,他快要瘋掉了。
“阿凝,不要走,讓我抱抱你,就一會,讓我抱抱你就好。”此刻,他緊緊的抱着簡凝,心才能稍稍平靜。
簡凝對他的“苦楚”,一眼看穿。
這是一種默契,她同樣抱着他,“子霖,一切都會過去的。明天的太陽會升起,一切苦痛都會有煙消人散的一天。”
“嗯。”陸子霖沉重地點頭。他鬆開了手,轉過身,不願意讓簡凝看到他脆弱狼狽的一面,“你走吧,以後再要過來,就上午來,不要讓我媽看見你。”
現在的於鳳君,也瘋了。
也許是陸子橙的事情刺激了她,於鳳君日日咳血,身體也不行了,又不肯出院,非要住在家裡,整天的就琢磨要怎麼弄死陸謙。
她一輩子都在鬥!
鬥丈夫,鬥小三,鬥繼子,永遠不停歇。
日日都活在陰謀裡。
陸子霖想一想都覺得可怕。
他的母親怎麼會是這樣的一個人?可惜他不能表現出一絲一毫,因爲那樣會刺激到於鳳君。他不想於鳳君也和陸子橙一樣,精神錯亂……
呵呵,他感覺自己都快要精神錯亂了。
這一切,要如何處理?
他每天晚上都在想,要怎麼處理這亂糟糟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