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唐正回答,張暖暖直接擡頭將小半瓶子香檳全部灌進肚子裡,似乎是想借此多獲取一些所謂勇氣的東西,她喝的很猛,酒咕嚕咕嚕的下肚。
唐正想阻止,可卻被張暖暖撥開了他的手,很快,小半瓶香檳見了底,她將瓶子扔到一邊,擡手往嘴巴上擦了一下,腳步有些晃悠。
她被圈在欄杆和唐正的中間,所以她壓根不怕會跌倒。
張暖暖腦袋的暈眩感越發加重,他在她的眼底開始醞出兩個輪廓,有時重疊,有時分開。
她分不清哪個是實,哪個是虛。
有些話即將破蛹而出,她動了動嘴脣,像藏不住心事的少女一般,雖然神智已經被酒精控制,但她清楚自己要說什麼。
她將腦袋抵在他的懷裡,聲音夾帶着風嗡嗡傳來:“最近我真的很難過,你不相信我,你看不起我,爸爸想幹掉我,網上的人都在罵我……”
這些難過的事件件疊堆起來,讓她的心像積了一塊大石頭一樣,她的眼睛重新涌起一股溼潤,海風在耳邊呼呼的吹,可吹不散的是那些冷酷決絕的話語。
一字一句的,在她的腦海裡像電影一樣走馬觀花似的掠過。
“哎,我一早就說過,你姐的心臟最適合你……”
“你姐從小到大壯得跟頭牛一樣,她的心一定個頂個的強,只要再長大一點就行。”
“張暖暖,你幹了那些缺德的事,死了都不能超生。”
“虧我之前這麼喜歡你,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連弟弟的醫藥費都付不起,還要陪人上牀……”
可任何的聲音加起來,都不及他那輕飄飄一句嘲諷,她輕咬着下脣,眼眸裡的水霧越蓄越多。
他擡起雙手摟着她,將她整個人納入懷裡,他彎腰將下巴搭在她的發頂上。
她的髮質柔軟,蹭得他覺得有些癢,可他一點也不想笑。
他知道自己那一晚說了不該說的話,他的眼底閃過悔意,可說過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已經傷了她的心,無法再收回,他啓脣:“對不起。”
只能用最無力的三個字來表達悔意。
“那晚我也對不起,我也說了不好的話。但那張單我真的是幫伊人籤的,她說孩子沒有爸爸,我不籤就沒人敢給她做手術,誰想到她竟然害我,但我不知道她爲什麼要害我,我真的以爲自己懷孕了,後來醫生又跟我說沒有,嗚嗚,唐哥哥,她爲什麼要害我啊,是不是我真的很討人厭。”張暖暖說着,眼睛裡蓄的水霧一下子就流了出來,那種被人揹叛的感覺再一次涌上心頭。
當初在得知是林伊人讓她的臉差點毀容的時候,她也恨,她心裡也偷偷詛咒過林伊人,但隨着臉好了,她心裡的恨意也漸漸消散。
而且林伊人再次出現的時候還表現得這麼悔過,一張臉也毀了,孩子都有了……
她看在孩子的份上,纔沒有去計較。
可沒想到,林伊人竟然又擺了她一道。
她一直以真待人,原以爲自己的真心也會同樣收穫真心,可最近發生的事情,卻讓她覺得其實並不是這樣。
世間很多事情,都不是你付出,對方就必然回報。
可她又不能一竹竿打死所有人,也有人在沉淪中幡然醒悟的,比如劉穎,比如vivian……
她腦子有些亂了,晃了晃腦袋,不再去想這些複雜糾結的情感。
“是因爲你太好了。”唐正的大手順着她的長髮一直輕輕的安撫,卻也是他的真話,他的目光放在遠洋的海面上,思緒如同那些層層堆疊的海浪一般倒退。
記得以前在高中的時候,後來他們分班了,但他經常能從一些女生的口中聽見她的名字,可大多懷有不滿和敵意。
“那個*班的張暖暖,整個白癡加花癡!她到底是怎麼考上來的啊!”
“好騷哦,你看她不跟女生玩,平常都是跟男生在玩,最討厭這種人了。”
“嘿嘿,早上她帶來的牛奶被打翻了,我覺得那個女生是故意的,看來很多人都不爽她。”
“唐正帥是帥,但我纔不倒追男人呢,我要那些男人主動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哼!全部做我的觀音兵!”
他安靜的走過。
那個說最後一句話的女生看見他之後,主動上前問他晚上有沒有時間。
他沒有說話直接走了,那些女生嘴裡的愛只有征服,不,那不是愛,那只是好勝心。
他特意繞到張暖暖所在的班級,只見她少了平常的活力,趴在桌子上對着那個被摔壞的玻璃瓶子在發呆。
有別的男生起鬨,她才意識到他的存在。
她走了出來,第一句就很失落的說:“唐哥哥,我本來給你帶了牛奶,可是被我打翻了。”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根棒棒糖給她。
那糖是他早上在抽屜裡發現的,還有一封情書,他拿起來本想都扔掉,可想想她喜歡吃甜食,神差鬼使一樣把糖給扣回掌心裡。
她變臉似的頓時眉開眼笑:“你這是特意買給我的嗎,是我最喜歡的巧克力味道誒。”
後來,他帶着試探的味道讓一個女生去問她類似的問題,他躲在樹後,清晰聽見她的回答。
她顯然對那些‘女生一定不能主動再喜歡也要等男生主動’,‘男主不主動的話這樣的男生不要也罷’等等之類的僞命題極爲不贊同。
她說:“爲什麼只有男生纔可以主動選擇自己心儀的女生呢,我看中他了我就不能下手嗎。我媽說的,遇到幸福就要勇敢追求,你別看太多那些亂七八糟的書,我要去約唐哥哥星期六陪我逛街了,白白。”
回到現在,他的目光盯着遠方波濤的海面,突然笑了。
真的,她太好了,樂觀勇敢,天真善良,積極向上,越戰越勇。
她有這般多的好處,自然也證明她不是一個遇到事就只會哭哭啼啼跟人訴苦的人,他接受她的好,也要接受她的倔強。
只是……
“幹掉?”唐正沒忘記剛纔張暖暖說張父想幹掉她的那句話。
張暖暖點頭,顯然不知道剛纔唐正的心底,緩緩放了一場有關於青春的電影。
她哽咽了一下:“他騙我,說帶我去身體檢查,其實就是查我跟弟弟身體合不合適,幸好媽媽發現了,不然我就見不到你了。”
張暖暖的話斷斷續續,沒有直接表達出重點。但他並不笨,從她的話語裡,他推測出一件事。
這件事,經常在新聞上也能看見,聽起來殘忍,但有時候,一些沒有能力的家庭,確實會重男輕女。
想用女兒的命去救兒子。
只是沒想過,這樣的事情竟會發現在她的身上。
他順水推舟的試問:“那你後來出國……”
“媽媽叫我抱着試一下的態度去面試,我通過了媽媽才告訴我說她抽了我的志願表,說我留下來也上不了好的大學,還一定要我走,我是最近才知道原來媽媽有苦衷。”
說完,張暖暖拿起地上的另一瓶開啓的香檳喝了幾口,嘴裡的話越吐越多:“我想過回來,可是機票好貴,親戚又很壞,他們賣掉我的學位,還收我的房租,吃的也不管我,我很想你,我給你家打過電話,可是你搬家了,我做好多份工,想存機票錢回來,但我總在生病,還被人搶了幾次……”
“日子一天天的過……我想起你說過上大學也不會要我,我覺得回來也沒什麼意思……我就不回了……如果不是媽媽去世,弟弟沒人照顧……我真的不回了……”
說着,哭意漸濃,張暖暖又喝了幾口,整個身體無力的靠向他。
他伸手將她摟着,防止她下滑。
大風拂動,吹亂他額前的碎髮,他的眼神在髮絲後若隱若現,滿滿的全是沉重和痛意。
其實,哪裡有搬家。
他猜測,可能母親看見是遠洋的來電就隨便找一個外人來接,發現是她的來電之後,讓那外人直接告訴她說搬走了。
身在陌生地方的她,聽到這個消息該有多失落。
而他也曾經妄想過家裡的電話響起,期待她打來哪怕說一句再見也好,可希望卻在一天天裡慢慢的被磨成絕望。
他恨過她的鐵石心腸,走了之後竟連一個電話也沒有,但現在想想……
最鐵石心腸的,不是她。
最鐵石心腸的,是母親。
“我什麼時候說過不要你?”他又在她的話裡發現了端倪,他們之間到底是存了多少的誤會。他苦笑。
“你沒跟我說,但你跟你朋友說我聽到了。”張暖暖搖晃着腦袋,將眼睛和鼻涕抹在他的白色西裝上,當作報復他。
“朋友?”他皺眉,確實不太記得了。
“你朋友問你大學之後會不會要我,你說不會,你說你不喜歡我,和我在一起只是被我追煩了。”張暖暖嘟噥,反正不說的都說了,也不介意把這些都攤開來講,外人聽起來無關要緊,可天知道她有多傷心,這些話,都存在她的心底成爲她的執念!
經她這樣一點撥,他依稀想起那段帶着玩笑般平平無奇的對話,可這樣一段尋常的對話,卻被她當成了他不要她的重要理據?
想到這裡,他覺得太陽穴突突的跳!
……以下爲小段子,與正文無關……
某天,張陽在室內開了一場歌友會。
場內不設座椅,按照價格劃分了好幾個區域。
張暖暖去到的時候,粉絲們都很配合的怕嚇到小寶寶故而沒有大叫,張暖暖朝着大家打招呼,走近才發現她所購的區域裡竟然一個人都沒有!
反而中間擺放着兩張凳子。
張暖暖頂着自己七個月的大肚子走過去坐下,嘀咕:“怎麼沒人?”
“這個區域只有我們。”唐先生右手搭在她的凳背上,左手撫着她的肚子,臉上全是父愛。
“……!!!”
這似曾相識的話語,她看着他,莫非……
“是的,我包了,人太多會擠壞小糖果。”說着,唐先生又摸了一下大肚子。
“你有病!”張暖暖忍不住罵了!
自她懷孕後,這個男人幹了多少奇葩事她已經數不過來了!
“對啊,你是我的藥。”唐先生不害臊,接着俯身在她的耳邊輕聲說:“等會回家吃。”
張暖暖老臉都漲紅了。
於是當天晚上,熱門上新增了一個話題。
#糖氏夫婦又秀恩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