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得意:“你是不是覺得全世界人都好喜歡我啊?”
“嗯……”他敷衍了一聲,沉默下去,過了很久,才說:“我是比較自信我自己。”
“好吧。”誇他就等於自誇,還不顯得我自戀:“你眼光真好。”
他擡起頭,瞄我一眼,道:“有點癢。”
癢就撓唄!
“哪裡癢?”
他又看了我一眼,眼神有點恐懼:“我是說背。”
“我也是說背啊。”我撩開他的衣襟,伸進了魔抓,問:“你要撓幾?”
“什麼?”
真是沒有幽默感,我用手指划着,現場講解,“就跟電話上一樣,0的這邊是井,那邊是星。”
“哦。”他自己感受了一下,說:“那五。”
我撓撓五,他又說:“還有六。”
“遵命。”
剛撓了一下,他又羅嗦:“不行,還有四。”
“好的。”
“三。”
“知道啦……”
“二。”
“喂!”我狠狠拍他:“你多久沒洗澡了?”
小子居然瞪我,最後說:“你撓得全面一點。”
“多全面?”
“分界線也要撓。”他肯定快瘋了:“用力一點。”
我使勁地撓啊撓,最後撓成了一鍋粥。
中元節這天,布朗給我放假,因爲我要拜祭父母。
清晨去拜祭完,把子衿的事告訴他們,我終於對他們沒有虧欠了,希望他們保佑我們接下來一切順利。
接到了樑正則電話。他問:“我想去看看陸瑤,你一起來麼?”
我想了想,說:“好啊。”
“那轉身啊。”他笑了起來,說:“我在你後面呢。”
我轉過身,看到樑正則一臉肅穆,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
他跟上次一樣,完全看不出傷,但臉上沒有半點血色。手裡提着祭拜的紙錢,衝我揚了揚:“走吧,離這兒不遠。”
的確不遠,轉彎就到了。
陸瑤的照片用得是她生前的近照,好像做了PS,臉上的痘印沒有了,是個很清麗的女孩。
我跟樑正則在墓地前蹲下,沉默地拿着火盆燒着紙。
然後他擺好祭品,掃了掃墓碑,站起身來,點了一支香菸,沉默許久,感嘆道:“發現沒?她其實長得挺漂亮的,比葉子差點,但比你強。”
“嗯。”即使她沒死,我也承認這一點。
“不算葉子,我到現在找了三百零七個女朋友,還是第一次遇到暗戀我的。”他的語氣還是個痞子,但話裡的味道很微妙:“我啊,覺得挺感動的,要是沒說爲我自殺,那就更感動了。”
我問:“你覺得心裡有壓力嗎?”
“有啊,要不然幹嘛找你?”他在火盆裡彈着菸灰,輕描淡寫地說:“你說這世界上有個我不認識的人,因爲喜歡我得了病,還因爲喜歡我找了個替身,最後因爲喜歡我把自己給殺了。我以後還敢不敢找對象了?”
我不由說:“我也有壓力。”
“她那天跟我說了,問我是不是因爲看到情書才喜歡你。”他忽然歪着嘴巴笑了起來,問:“嘿,你猜我怎麼回答的?”
“不知道。”
“我說你當我不知道是誰寫的啊?我跟她同桌了多少年了?但那有關係
麼?我就愛開這玩笑。”他瞥了一眼墓碑,苦笑着說:“我還說,這世上總有些人啊,覺得她付出感情別人就得回報她。覺得別人不喜歡她,不是她不夠好,不是根本就沒這那命,而是有人陰她了。想想她那個樣子,長得也就那樣,成績啊什麼的也就那樣,我完全記不住那是誰。怎麼就那麼自以爲是呢?”
我完全愣住了,沒有想到他是這樣說的:“那她怎麼說呢?”
他指着墓碑,說:“說她覺得了無生趣想躺進來,埋怨我唄。”
“那你怎麼回答的?”
“我說我就說這一次,你也別覺得我是專門給你說的,我看不起爲了這種事兒自殺的人,打心眼裡噁心。”他到如今,眼裡依然流露着那種會摔碎玻璃心的不在乎:“喜歡我,我挺感激的,被人喜歡,覺得自己也算有用,起碼有人想的是我這個人,不是因爲看上我爸那點錢。但要說爲我死了,那就跟讓我替她蹲監獄一樣,我覺得不公平,噁心,更改變不了我的生活方式。我讓她自己好好想想,第二天就接到警察局電話了。”
我現在心裡百感交集,比起我,樑正則還是勸了她,只是他的話太理性,太直白,太殘忍。
“所以你也別鬱悶。”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咱們肯定得難受,但還不至於錯了。”
我當然不舒服:“我覺得我如果安慰她一下,或者承認我對不起她什麼的,可能會好點。”
“我都安慰了。”他一字一頓地說:“我還能怎麼安慰?我還能安慰她,沒事,我一直也喜歡你的,怎麼怎麼樣?去他媽的,這不是刁難我麼。”
我便沒再說話了,心裡有點認同他的意思。
我倆一起下山,他慢騰騰地走着,忽然問:“對了,葉子最近怎麼回事兒?”
“嗯?”
“我一朋友。”他怪不自然地說:“你們學校的,說在藥店碰見她了,買試紙。”我還沒說話,他立刻顯出了點慌亂:“我意思不是說別的,要是找男朋友了,就拉出來給大家看看。藏着掖着的,別是出了什麼事兒?”
我忙說:“我不知道呀,她沒男朋友吧。”
有了我肯定知道呀!
“是這樣。”樑正則正色道:“葉子那個人不是個輕易能讓人辦了的,我之前兩年多也就成了一次。然後她這麼多年也沒再找,我覺着這裡面不對勁兒,沒事兒誰去買那東西?”
“你朋友確定看對了?”
“我那朋友……”他坑坑巴巴地說:“見過她照片啊。”
排除幫其他朋友買,還真就這一種可能性。
我不由開始犯嘀咕:“你是說有人欺負她了?”
他點頭:“有點擔心。這要是被人欺負了,或者是騙了,那就不能那那小子舒坦了。”
等等。
我突然想起了鹹菜。
我知道里面,葉子身邊就這一個異性。
分開前,樑正則還千叮嚀萬囑咐,如果問出來是有事,一定要跟他說一聲。
我在去葉子家的路上,不斷地回憶着之前的事,她突然跟我吵起來,莫名生了幾天病,後來又莫名地主動來找我和好。
溫勵又特別地擔心她。
這些沒有解開的疑惑,如果換一個角度去想,好像就全都說得通了。
可是我在上樓時又開始糾結,這件事要不要告訴溫勵?如果是真的,要不要告訴樑正則
?
葉子不告訴我是不是就因爲這個?
不管了,無論如何,我都要先問出來。
葉子自己在家,我進門後,照例把所有的好吃的都堆了出來。
我東扯西聊了好久,最後終於忍不住,試探着問:“我一朋友說,看到你出去買試紙?”
她正握着杯子,裡面的水明顯地一抖。
“是不是找男朋友了?”我打着哈哈問:“是不是鹹菜啊,怕我不喜歡就沒告訴我?”
她明顯地沉默了許久,把杯子放到了桌上,笑着說:“哪有那事兒?是我麼?是不是看錯了?”
“沒看錯,人認得你。”我想着措辭,說:“就算你找個街頭混混,也得領出來給大家看看。藏着掖着感覺你不拿我當朋友。”
“真沒事兒。”她看着我的眼睛,想是想要強迫我認同似得:“你想太多了,我上哪找對象啊?”
“那咱們就說回原來那件事兒。”我咬咬牙,決定唬她一下:“溫勵爲什麼那麼關心你?你跟他真沒私下聯繫過?”
她立刻抓狂:“真的沒!”
“那不對啊,他有你電話。”我咄咄逼人地說:“我有次生病,他不就給你打的?”
“他那是讓他的秘書給我打的。”
“是啊。”我犯渾:“那不是有?你爲什麼撒謊呢?”
“行了!”葉子終於受不住,聲音漸漸低了下來:“我被人下了藥。”
我脫口而出:“誰?”
“我不知道。”她面如死灰:“也不知道誰碰我。醒來時候身上已經被清理乾淨了,沒檢測出什麼東西,但就是進去過。”
我懵了:“你確定……進去過?”
“確定。”她低聲說:“我有點怕,第二天就買了藥。後來經期推後了,所以以爲是懷孕了。”
我顫抖着嘴脣,問:“哪天的事?”
“就跟阿狸喝茶那天。”她低聲說:“出門時候覺得頭暈,蔡賢說他來接我,就記得上了他的車,說送我回家,你還給我打了個電話,然後就沒知覺了。”
“是他?”
“沒證據。”她小聲說:“可能帶套子了,沒體液。是個小旅館,沒攝像頭,登記的是假證,老闆說看到車牌號,但是個套牌。車型也跟他平時開的不一樣。我覺得就是他,可他怎麼都不承認。”
“那你吃過他給的東西麼?”
“沒有。”她無奈地說:“警察說懷疑是我家被報復,可他那天有不在場證明,有一個飯店老闆說他確定他在他們飯館要的外賣,還跟他們聊了一會兒天。那邊也沒攝像頭,而且他說的那個時間,根本就不是他平時吃飯的時間,我覺得是被買通了,否則不會那麼巧。”
我真不該問,但既然說到這裡,我沒理由不再說下去:“那現在他人在哪?”
“還在裡面,好像是因爲有人舉報他運毒。”她始終沒有哭,但那表情卻比哭還難看:“我真想告他,但……”
顯然,是糖豆豆搞的鬼。
我努力讓自己冷靜些,分析:“這麼說溫勵他早就知道會這樣?”
“我也不知道。”她難過地說:“我啊,那天跟你吵架,其實跟你後來跟我說的一樣。我覺得你既然黑幫朋友,那真該早點叫來,咱們那幫同學沒人真心把太子當朋友,那天真是往死裡打呢。是生你這個氣,你也知道我心裡一直有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