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狼行天下吃肉,狗行天下吃屎。
野心家就是野心家,算計別人慣了,自然時時處處防備着別人的暗算。
“在我登基之前,強森一定會大做文章,畢竟,我雖然名義上是歐氏集團的主席了,可是,真正的實權完全是控制在強森的手裡。自從文天公司接手歐氏集團後,他幾乎把重要部門的人換了七成,那些人,可是都聽命於他,甚至連董事會都控制在了他的手裡……米寶,你非常清楚我的處境,我這個主席,也許屁股坐不熱,就會被趕下臺。”
這是事實。
但是,米寶不以爲然:“就算如此,我也幫不了你。”
“當然,我沒指望你幫我對抗強森。米寶,我只是希望自己能順利登基。”
米寶思慮了一會兒,才冷冷的:“歐舒同,我希望你不要再耍什麼花樣。”
他一攤手:“我能耍什麼花樣呢?我也早知道,你對我沒有絲毫感情,米寶,我只是要求你履行最後的義務。”
“你對我不也沒有絲毫感情?歐少,你就別扯那些沒用的了。”
歐舒同笑起來:“沒錯,我倆一直都在互相利用。你也知道,我一直愛着崔蓮心。等我當了主席,她還想做主席夫人呢。”
她冷冷的:“我還以爲主席夫人會是李芷蘭呢。”
他吹一聲口哨:“聰明!你看,有的是女人爭着搶着做主席夫人,米寶,我又何苦爲難你,對吧?你又不是什麼絕色美人,我也沒有被你迷得暈頭轉向。你放一萬個心好了,等合約到期,我乾乾脆脆放你走人。至於你的電腦和相冊,我都好好替你保管着,絕對不會出任何紕漏,到時候,一分不差的還給你。”
“怎麼保證你不再次出爾反爾?”
“我從未出爾反爾!”
他反脣相譏:“真正出爾反爾的是你。我們一開始就議定,等期滿你走人,是你非要提前20天。米寶,我就不明白了,兩年都熬過去了,難道,這20天熬不過?不對……只有十九天了……也許,對你來說,這十幾天毫無意義,可是,對我來說,卻完全不同……”
那時候,米寶也在問自己,爲什麼2年都熬過去了,卻偏偏這十幾天熬不過去?
她很勉強:“對你來說,又有什麼用呢?”
“我喜歡善始善終。”
“就這麼簡單?”
“不然,你以爲還有什麼?”
“……”
“米寶,你也知道,我倆是契約夫妻,我根本不會對你怎樣。多留你幾天,無非是按照合約行事。歐某自認從未有任何違約的地方,也希望你履行完最後的這點手續。”
她十分乾脆:“好。歐少,我會堅守到最後時刻。不過,我也警告你,如果你到最後再玩花樣的話……”
他竟然微微緊張,再玩花樣又會如此?
她斬釘截鐵:“歐少,你要是臨到末了又生事端,我會殺了你。”
他一震,後退一步。
她冷哼一聲:“別以爲只有你歐舒同纔會殺人。你自認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根本無所顧忌是吧?可是,你得知道我米寶是什麼人!我也是煢煢孑立形影相弔。你還有歐氏財團,榮華富貴,權傾天下,我則什麼都沒有。真要搏命,你不見得比得上我爛命一條。好了,歐舒同,我希望這剩下的十幾天裡,你再也不要來煩我了。”
她一把將他推出門去,砰的關了門。
歐舒同站在門口,站了很久很久。
“歐舒同,真要搏命,你不見得比得上我爛命一條”--僅僅是因爲自己藏了她的相冊和電腦,就換來這麼一句話。
不是因爲她的威脅,而是她說這話時那種憤怒而認真的態度。就好像當年的林月如、歐舒宏……甚至,老爺子……
自始至終,他們沒有任何一個人喜歡他。
也許是相當一段時間“相濡以沫”的假象,讓他會錯了意。
他的臉色非常蒼白,心口,彷彿有什麼東西被撕扯了一下。
很久很久,他才慢吞吞的往下走。
餐桌上,早餐非常豐盛,牛排、三明治、煎蛋、咖啡……全部是她平常最喜歡的。但是,他坐在旁邊,一直看着這些東西冷透,她也沒有下來吃。
強森!
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爲強森。
不除強森,天下難安。
連續三天,米寶都沒下樓吃飯。
她總是等歐舒同外出了,偶爾纔下來晃一圈,拿點水果,隨便吃點東西,然後,又回到房間,整天窩在自己的屋子裡。偶爾,她也會出去散散步,吹吹風,但是,呆的時間很短。
房間裡有新電腦,是歐舒同重新換上的,但是,她不想用,一點上網的浴望都沒有,也不再打算幫他找任何資料。
歐舒同早出晚歸,往往他上班時她還沒起牀,他回家時,她早已睡着了。
她根本不打算跟他碰面。
她只是有點不安,因爲已經兩天沒接到強森的消息了。
正躊躇時,手機響了。強森的聲音微微沙啞:“小寶,怎麼還沒來?”
她頓了頓:“大叔,我得延遲十幾天。”
“果然是歐舒同爲難你?”
她強顏歡笑:“不是,是我還有點事情。大叔,你不用擔心我。”
“小寶,你可別騙我,你也別試圖跟歐舒同鬥,他這個人,你真不是對手。還是趕緊趁早。他要是爲難你,我立即派人來接你。”
“不用了,大叔,反正還有十來天,我就走了。”
她立即轉移話題:“大叔,你現在哪裡?”
“唉,別提了,我現在正在南美洲……”
那是一片非常著名的熱帶雨林,也是一個著名的軍事領域爭端之地。強森忽然去了哪裡,很顯然,又是他的地下王國跟這裡的秘密武裝有了什麼交易。
“大叔,你得注意安全。”
“安全倒是沒問題,只是事情紛繁蕪雜,米寶,你最好儘快去歐洲等我。我已經派人給你準備好了一切……”
她心底稍稍安然,笑眯眯的:“大叔,等你回來時,我估計也正好到達。”
“我派個人給你……”
她本想說“不用了”,可一轉念,沒有反對。
的確,歐舒同並非善茬。保不準他再出什麼幺蛾子。
“他叫文森特,會隨時保護你的安全。”
文森特?
米寶覺得這名字好熟悉。
“大叔,我想我不至於有危險,不過,有這麼一個保鏢我也很樂意。”
“反正在歐舒同身邊,你必須步步爲營。”
掛了電話,她便接到一個小視屏。正是文森特發來的,一個高個子特種兵出身的混血兒。米寶看訊號顯示,他居然就住在對面的一棟別墅裡。
原來,強森果然是早有準備。
她暗忖,強森如此大動干戈,真有必要嗎?再不濟,歐舒同也不會殺掉自己吧?畢竟,自己跟他不過是合作關係而已,犯不上搏命吧?
她出門散步。
剛走到那條鋪滿了鵝卵石的小徑,有個高大男子迎面而來。她立即認出對方,微笑道:“文森特,你好。”
文森特恭恭敬敬:“米小姐好。我臨時在這物管公司做保安,每天都會巡邏這一帶。米小姐有什麼事情,儘管吩咐。”
米寶隨着他的目光,看到一棟尖頂的別墅,那是距離歐舒同家最近的一棟房子。
文森特說:“那家業主外出了,我暫時住在他家裡。”
果然是貼身保護。
米寶看到他手腕上那種特殊的手錶,那是她們那類人才看得懂的一種極其特殊的接收裝置。也就是說,24小時之內,只要她有點風吹草動,文森特立即就可以趕到。
她點點頭,“謝謝。”
文森特客客氣氣地告辭,彼此就像是擦身而過的路人。
因爲有了文森特,她原本隱隱的不安之情,立即煙消雲散了。罷了罷了,反正就這麼十來天了。
那天晚上,歐舒同回來得很早,傭人來問晚餐,他想了想:“今晚多準備幾個小菜吧。”
他上樓敲門,敲了很久,房間裡一點聲音也沒有。他確信沒人,又下樓去。正好傭人進來倒茶水,他不經意地問:“歐太呢?”
“歐太出去散步了。已經走了很久,估計快回來了。”
她總是選擇他下班之前回來,以免照面――歐舒同略一沉吟,走了出去。
夏日的晚風已經滿是熱意,湖邊有三三兩兩乘涼的業主,小孩子們在湖邊追逐打鬧,不時撿起石塊扔出去打水戰。
歐舒同環顧四周,沒看到人影,他信步往前走,走了幾百米,那是一叢開滿了荷花的角落,轉角的地方,橫着一顆歪脖子梨樹,一大半在水中,碩果累累。
有人踩在淺水的水草裡,光着腳,伸長了手去摘樹上的梨子。好幾次,明明要碰着了,可是,始終差了那麼一點點。到最後一次,她咬緊牙關,踮着腳,用了吃奶的力氣盡力拉長手臂,手終於碰到梨子,可是,“啪”的一聲,一塊小石子扔在她面前,水花四濺,嚇得她雙腿一軟,整個人就倒在了水草裡。
他樂得哈哈大笑,跳下去一把將她拉起來:“米寶,你在偷人家的梨子?”
她成了落湯雞,頭髮都淋溼了,狼狽不堪,氣得一拳就捶在他的胸口:“你幹嘛?真是無聊。”
他大笑:“想吃梨子嗎?我去摘給你。”
“不吃。”